15 發瘋到底 全都創死

第15章 發瘋到底 全都創死

裴朝朝說完話,就把目光從薄夜所在的方向收回來了。

她看不見他,但她知道,在剛才的某一瞬裏,薄夜肯定和她對上了視線。

真有趣。

裴朝朝充滿惡意地想。

她不喜歡有人置身事外看她的戲,就把薄夜也扯進這場鬧劇中,

只是看不見他的表情,有點遺憾。

裴朝朝又把注意力轉回瓊光君身上。

瓊光君原本在給她擦眼淚,聽見她那話,手微微頓了下。

裴朝朝就借機扭了下頭,直接避開瓊光君的手。

她一扭頭,姿勢就成了面對着江獨。

江獨剛被她的态度沖擊得忘記生氣,腦子還沒轉過來,這會兒正無措着。

看見她扭頭來,下意識出聲道:“看我幹嘛?”

語氣兇戾乖張,就是他平時和人說話的語氣,只不過裏面多了點僵硬。

裴朝朝神色很淡:“沒看你,也看不見。”

她平時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就算和江獨針鋒相對,說話時也是虛僞柔軟,但現在這樣子,就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和情緒,莫名給人一種了無生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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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狀态不對。

江獨看着她,突然覺得心口有點悶。

明明平時張口閉口都在刺她,說的話比剛才尖銳幾百倍,但這時候,江獨就很後悔剛才那麽兇地和她說話。

目光對上她眼睛。

她瞳孔顏色淺,像澄澈的琥珀珠子,很漂亮,但卻空洞無神。

明知她看不見,但江獨卻生出點怯意,他挪開目光,不敢和她對視,幹巴巴道:“哦。”

江獨性格唯我獨尊,沒有和人道歉的經驗,于是蹲下身,湊近她低聲解釋:“我這人說話就這樣,剛那個語氣不是兇你。”

裴朝朝安靜了很久,然後輕聲問:“不是兇我?”

或許是她表現得太過了無生機,

江獨這條瘋犬竟都不自覺地開始小心翼翼,身上那股兇戾一收再收。

他嗯了聲:“真不是。”

裴朝朝看着他。

想馴服這條瘋犬,光一來一回打棒子給甜棗是不夠的,

她要成為他所有情緒的來源,不管正面情緒還是負面情緒。

她眨了下眼,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樣子,覺得很有趣。

她思索着現在該挑動他哪個情緒,然後朝着他靠近了些。

一瞬之間,她身上的氣息鋪天蓋地壓過去。

是很幹淨柔和的氣味,卻宛若藤蔓纏繞,江獨呼吸下意識放輕,心髒狂跳。

他突然很想說點什麽緩解下這種陌生的緊張感。

然而這時,裴朝朝突然笑了:“為什麽不兇我?”

這笑意是她慣有的,柔軟而純淨,但現在她眼睛上的綢緞被摘去,露出那雙微微狹長的鳳眼,于是她周身那種人畜無害的氣質就好像有點變質,裏面多了點邪惡的味道。

她離江獨很近,這個角度,瓊光君和薄夜只能看見她的後腦勺,無法瞧見她的表情。

她聲音也很小,近乎是在說唇語了,就算周圍的修行人五感靈敏,也無法得知她說了什麽。

只有江獨能聽見她又補了句:“是因為剛才我說喜歡溫柔的,所以你想表現得溫柔些嗎?”

她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江獨剛緩過來,就又聽她這麽說,他先愣了一瞬,下一秒,腦中就是轟的一聲。

什麽叫她喜歡溫柔的,他就想表現得溫柔點?

他有嗎?

他只是看她哭成那樣太可憐了——

江獨竟少見地生出點窘迫來,這是一種近似于惱羞成怒的感覺,其中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其他情緒,他垂目盯着裴朝朝,卻瞥見她淡笑着的邪惡表情,一時間,又想質問她剛才是不是故意裝瘋,故意裝出那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是了,她剛才就是裝的,只有現在露出的這一點惡劣底色,才是她身上唯一真實的地方!

江獨驟然間反應過來,他突然間覺得荒謬無比,氣得想要發笑,

她只是換了個新面具,卻把他唬住了,

她用更可憐的面目操控着他,叫他心軟,叫他想盡量表現得溫柔。

至于他為什麽要表現得溫柔……

江獨現在火氣蹿上來了,身體的防禦本能警醒着他,叫他不許再繼續往下想。

再往下想,很多東西或許就會失控,拉着他墜入她設好的圈套。

他人在發怒邊緣,垂目看着她:“你——!”

他想說一些重話,然而話剛說到這,裴朝朝就擡起頭來。

她臉上那點慣有的笑已然消失,又是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當真是委屈極了。

江獨話頭又一下頓住了。

他頭都大了,明白裴朝朝是在操控他情緒,但看着她微紅的眼睛,重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江獨這時候都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氣還是生裴朝朝的氣了,

他深呼吸,盯着她,胸腔上下起伏。

然後就看見裴朝朝又彎了彎嘴角,用豐潤漂亮的唇,朝着他做了個口型——

她無聲說:“真賤。”

被捅了一刀子,還不忍心殺她,真賤。

明知道她是什麽貨色,還一次次上當,真賤。

簡單兩個字,像在他心頭怒火中倒了一把油,那把火轟然燒起來,直把江獨燒了個頭暈目眩!

他怒極反笑,發現自己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江獨目光幾乎都在噴火,剜了裴朝朝一眼。

好好好!

賤是吧?

他以後再找她,才是真的犯賤!

他一甩袖子,轉身就走!

裴朝朝剛才決定挑動的那個情緒,就是暴怒。

她太擅長操控人的情緒,江獨現在這樣本就在她的預料中。

不過她還是感到很興奮——

只是點破他在犯賤,就已經能讓他暴怒成這樣了嗎?

那等他忍不住來找她的時候,發現自己還能更賤的時候,又會怎麽樣呢。

她沒有出聲挽留,

既然眼下已經給了他們沖擊,就沖擊到底,讓情緒落到最低谷。

屆時哪怕只給一點微末甜頭,這點甜都會被成倍放大。

現在還剩下瓊光君。

裴朝朝掐了下指尖,壓下那種興奮到戰栗的感覺,臉上表情又回到那副淡淡的樣子。

她和江獨交流的時間實際上很短,也就幾個呼吸間。

瓊光君五感靈敏,卻沒聽見裴朝朝和江獨說了什麽,見只看見江獨突然暴怒離開。

他皺了下眉,難得心裏情緒有些混亂。

知道裴朝朝狀态很差,眼下這情形,倒也也沒心思再思索裴朝朝剛說不喜歡他了、喜歡溫柔包容的,是氣話還是真話。

他将怪異情緒壓住,淡淡出聲勸慰:“剛才——”

裴朝朝沒打算和他解釋和江獨間發生的事。

她打斷他,聲音裏沒什麽情緒:“我回去了。”

瓊光君話音停住。

他性格冷,和裴朝朝之間,主動的人其實一直都是裴朝朝。

她先前表現出來的性格柔軟而溫和,現在突如其來冷下來,才叫人恍然意識到,其實兩人之間的氛圍沒那麽舒服,也沒什麽話可說。

瓊光君有點不習慣。

裴朝朝已經往回走了。

瓊光君一頓,擡腳跟上去,是要送她回去,但是沒出聲,一如既往地冷冽。

不過他不出聲,裴朝朝就出聲了。

她腳步停下來:“仙長為什麽跟着我?”

裴朝朝一張臉生得極為漂亮,是沒有攻擊性的漂亮,給人一種人畜無害感,卻唯有一雙眼睛帶幾分邪氣,露在外面,會讓她看起來不像蒙着眼睛時那樣絕對純善。

瓊光君和江獨不一樣,

她暫時不打算讓他清楚地意識到她很惡劣。

于是她把潮濕的白綢覆回眼睛上,然後才回過頭面對瓊光君:“真的好生奇怪。我沒有叫仙長來給我送符,仙長卻自己來了,我也沒有叫仙長送我回去,仙長卻跟着我。”

她故意把話說得很尖銳,攻擊性很強,但露出來的半張臉上表情實在無辜,就顯得她像在真誠發問:“仙長很喜歡做這種不請自來的事情嗎?”

這些話像無形的刺,紮得瓊光君不太舒服。

他不喜歡她這樣說話,臉色冷下來,但對着她這樣無辜的表情,也無法責怪,只有心裏那股破壞欲似乎沖上頂峰。

想要撕碎她,想要看她哭,想要攪碎她的靈魂。

手心的傷口隐隐作痛,

他捏緊手,指尖戳開傷處皮肉,血再一次淌落。

只有這樣才能遏制住對她的破壞欲,他淡聲道:“藥山危險。”

這時候,

天界的神仙們看着這幕,紛紛震驚道:

【她怎麽敢這麽和瓊光君說話啊?!】

【天吶,瓊光君怎麽被她說得像條卑微的狗啊?這算羞辱了吧!】

【瓊光君臉色都不太好了,就這還回她的話,告訴她他為什麽跟着她,也是很耐心了。】

【也就是瓊光君話少,要是我,我多少得補一句,我那哪是不請自來,我是心善,怕你一個沒修為的瞎子死了,我才給你送符,我才跟着你!】

瓊光君性格冷硬,骨子裏卻也很傲。

他對裴朝朝雖特殊,但是按從前的相處模式,都算是裴朝朝捧着他,即使她忽冷忽熱,也并沒有和他性格裏那份高傲産生什麽沖突。

沒有沖突,自然沒有矛盾。

裴朝朝現在也不需要像惹怒江獨一樣激怒瓊光君。

只需要稍稍說些貶低的話,喚起瓊光君性子裏的那份傲,就能讓瓊光君的情緒短暫降到冰點,把這段關系送進冷靜期。

裴朝朝聽他說藥山危險,倒是沒有回答。

她從袖子裏掏出瓊光君送的那些符:“可我不需要啊。”

在說符,也在說不需要他跟着。

言下之意就是——

別總自作主張了。

她以前不會對他這樣說話。

同樣是真誠柔軟的語氣,很難去具體形容現在和以前的不同,但卻又能讓人明顯感知到。

瓊光君想到她剛才說的話。

她說不喜歡他了,喜歡溫柔體貼的。

那情境下,這話明明是氣話。

但她現在這表現,又像是真的不喜歡他了。

因為喜歡,所以對他柔軟溫和,因為不喜歡,所以現在是另外的态度。

可是——

她一早就該知道他性格冷,既如此,又為何要說喜歡他?

心裏負面情緒滋生,難以抑制。

剛才惹她哭,又以為她說氣話,他哄着她,下意識去問她喜歡什麽樣的。

他平日是不會這樣說話的,但那情境下,問了也就問了。

可是現在這情境。

瓊光君骨子裏的驕傲在這,他無法再開口問她還喜不喜歡他。

深黑的眼看着她手裏的符,他頓了頓,挪開眼,聲音平淡:“扔了。”

裴朝朝嗯了聲。

周圍還若有若無彌漫着薄夜身上的氣味,溫和如冬日白雪。

她知道薄夜就在附近,于是朝着他那方向,擡手将那些符往空中一撒:“扔了多可惜。今日來藥山采了株珍貴草藥,就當回禮吧。”

也沒說是給誰的回禮。

回給這座藥山嗎?

太荒謬了。

瓊光君知道她說話好聽,但聽着她這話,終于對她升起一股火氣——

她不需要他給的東西,扔了就扔了,何須将話說得這樣好聽!

先說喜歡他的是她,先說他自作主張的也是她,将所有的話都用純善的語氣說得朦胧漂亮,

而他猜不透她的心思,也連對她說句重話都不忍!

而另一邊。

薄夜倒是聽明白她的意思。

小姑娘一邊将季慎之的心意當草芥,一邊又拿着人家心意給他做回禮。

天真頑劣,倒是有些惡劣了。

薄夜看着滿天飄落的符紙,側過眼,目光又落在裴朝朝身上。

少女表情有些期待。

……到底還是個孩子。

薄夜有些哭笑不得。

他頓了頓,鬼使神差地,擡手接住一張符紙。

黃符被風一吹,漫天飄起來,像雪一樣紛紛揚揚。

場景有點淩亂,讓人很難注意到,有張符在半空中緩緩隐形——

這張符先是一角隐形,然後隐形的範圍慢慢擴大,

就像是有個隐形人站在那,先是捏住了符紙一角,然後思忖了片刻,才将整張符收進手裏。

然而就在這符正隐去最後一角、還未完全隐形的時候,

瓊光君似有所感,又側目看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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