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樂隊

第24章 樂隊

第24章

大江嘩嘩流淌, 商船在江面行駛，從大橋下經過時發出鳴笛聲。

大橋底下敲鑼的打鼓的撞镲的同時舉手捂耳朵。

黎越正仰頭喝水，低頭對上駱明恣的眼。坐在粉紅塑料凳子上的駱頂流一手一個黃銅镲, 捂在耳朵上。

“……”

“咕咚。”

黎越咽下水, 說：“保持。”

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對着駱明恣拍。這時上下左右偷偷摸摸伸過來好幾只手, 黎越挑了下眉, 華冠音樂部的貓頭鷹們用淚眼汪汪的眼睛看着黎越, 從兜裏掏花生，掏瓜子, 掏龍眼。

黎越展開口袋, 收了孝敬，慈悲地說：“一張。”

“哦哦哦！”貓頭鷹們猴叫，悄咪咪把腦袋戳進鏡頭裏, 駱明恣眯眼笑，捂着耳朵配合地向左歪頭，向右歪頭。

一群人流下感動的淚水，喜極而泣。

一堆汪汪的流淚的大眼睛中, 有一雙眼睛哭的格外情真意切, 駱明恣仰起頭, 關心地問她：“沒有拍到嗎？”

“我可以單獨和你拍一張的！”

正在p圖的貓頭鷹猴們猛地擡頭，雙目如電，警惕又震驚地看向那個流眼淚的女人。

哦，不是貓頭鷹族群的猴，那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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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繼續低下頭拼圖。

抽噎的女人痛苦地說：“你們……你們好好拍！”

一會敲鑼打鼓, 一會搖鈴打架子鼓，還要抽空打架, 搶香蕉，比幼兒園小班的朋友還要小一歲半。實習生導演抽噎地說：“怎麽剪，讓我怎麽剪……”

黎越沉默，從兜裏抓了把零食，遞給駱明恣，駱明恣遞給導演，導演一邊哭一邊看手裏的瓜子，吸着鼻子一把将瓜子塞進嘴裏。

這時候河堤上出現“嘀嘀”聲，喻碧蘭載着一車盒飯回來，剛打開車門，衆貓頭鷹猴耳朵一動，嗷嗷叫着沖向餐車。

導演嘴裏發出“昂嘤”一聲高昂的鳴叫，看着那群在陽光下奔跑的背影，揪住駱明恣的袖子，哭訴道：“我還沒有說解散！”

看不起實習導演！壓迫實習導演！實習導演沒有尊嚴！

駱明恣鼓勵她：“你要拿出威嚴！”

“壓制她們！”

“擒賊先擒王！”駱明恣積極傳授她拍攝時的經驗，這時旁邊伸來一條修長的手臂，挽住駱明恣的脖頸，将人帶進懷裏。

“吃飯了。”黎越扣着人往河堤上走，駱明恣在她懷裏揮舞手臂，哈哈大笑着跟導演拜拜。

導演哭得更大聲了。

駱老師，你身後那個就是王！她最不聽話！

喻碧蘭正讓猴子們排隊，工作人員也過來了，導演找喻碧蘭告狀，衆猴搶了飯就跑，一哄而散。

“怎麽回事，我就走了兩個小時！”喻碧蘭覺得很不對勁，實習導演如遇天神，撲過來說：“我管不住！我管不住啊！”

太瘋了！動物園的猴子都比這些人老實啊！

喻碧蘭十分關切地拿起盒飯塞進小導演的懷裏，安慰道：“沒事，誰欺負你跟我講，我給他丢海裏！”

實習導演：“……倒也沒人欺負我。”就是這些人太天馬行空了！甚至剛才因為一句詞吵起來，要脫衣服下江，誰先游到江對面就用誰寫的詞！

喻碧蘭瞥了一眼旁邊，一群人安安靜靜地坐在臺階上吃飯，看起來一個比一個乖巧，喻碧蘭冷笑，看向導演的時候又是一副溫和的表情：“哈哈哈，就是說說啦，裏面是有幾個瘋子，但還有我們大黎老師在呢，大黎怎麽說？”

“黎，黎老師說等吃完飯再游，怕有人游到一半餓死沉底……”實習導演嚎啕大哭，聽聽這叫人話嗎？

什麽！這竟然是黎越說出來的話？不可能！喻碧蘭不信！

她看向正在和駱明恣頭對頭吃飯的黎越。

黎越手指撥開駱明恣的劉海，貼了貼她的額頭，問：“熱嗎？臉有些紅。”

“不熱！”駱明恣說，“我是興奮！”

太好玩了，早知道跟黎越出來這麽好玩，她就該早點被開除，仲佳泉為什麽不早點搶她的角色呢？！駱明恣興奮，捧着小花碗噠噠往嘴裏扒米飯。

黎越捧着臉看她。

坐在下面一個臺階上的麻花辮舉起盒飯，說：“好吃！再來一碗！”

喻碧蘭抱着手臂，冷哼，“今天的飯是大黎請的，私廚料理！裝飯的碗都不一樣，一頓飯比你們的身價貴，都給我把碗底舔幹淨了！”

麻花辮大聲道：“我舔得非常幹淨！”

申請再吃一碗！

因為一會還有非常激烈的戰鬥！

大家叽叽喳喳地要飯，化身天橋下的乞丐，這時黎越的手機響了，她戴上口罩帽子起身去接電話，不多時一個外賣小哥騎着車子過來，将兩大袋子東西遞給黎越。

“有點沉。”小哥提醒，看了眼橋底下的人，疑惑道：“這是在拍什麽？網紅？”

“嗯，狗血短劇。”黎越說，“謝謝。”

“哦。”小哥看了看，見面前人瘦腿長的這位拎起兩個巨沉的購物袋，平靜地往下面走，感覺她的氣質有點不一樣，可能也是個網紅，臉還遮得嚴嚴實實，忍不住掏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

臺階下一個仰頭看戴着和那外賣人一樣帽子的女生對着鏡頭比“耶”，臉被粉色的碗遮住。其他人也發現了上面的人，開始擺各種健身姿勢。

外賣小哥：“……”

劇不知道狗不狗血，但這些人有點瘋癫啊，他害怕地騎着小摩托迅速逃離現場。

黎越走下來，将兩個購物袋放在地上，松了口氣，說：“能量飲料，巧克力糖果，一個小時後開始？”

喻碧蘭心想：開始什麽？

黎越沒說話，拆了一顆巧克力咬開，回到駱明恣面前，駱明恣給她看光光的碗。黎越輕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将半枚巧克力抵在她的嘴邊。

駱明恣笑着張開嘴，“啊嗚”叼住巧克力，順便偷親一下黎越的手指。黎越淡定地坐下，兩個人對着嚼巧克力。

“嘿嘿。”駱明恣也捧起臉笑。

吃飽飯後大家開始休息，熱鬧了一個下午的河堤安靜下來。

雖然是在郊外，但南海市經濟發達，常住人口多，高架橋漸漸擁堵。天色漸長，六點的天空依然明亮，快六點半的時候，幾艘快艇轟轟轟地開過來，停在不遠的地方。

喻碧蘭放下手機，驚訝地說：“哪來的游艇？你們幹嗎去？”

她看着在地上死了很久的人都爬起來，開開心心地拿着東西跑過去。實習導演捂臉尖叫：“他們真的要下江！”

什麽！！

喻碧蘭驚恐，就見包括麻花辮在內的四個人在岸上蹦蹦跳跳做準備活動，而黎越背上吉他，走到麥克風前拍拍，鼓手貝斯和另外一個吉他手同樣就位。

駱明恣拍拍手，對喻碧蘭說：“黎越可厲害了，他們下午把節目的主題曲寫出來了！”喻碧蘭驚呼：“今天拍攝主題不是第一次見你嗎……你們為什麽要脫衣服！劉荠菜！！”

麻花辮脫下外套，露出裏面的泳衣，舉起拳頭敲敲胸膛對喻碧蘭說：“我會把榮譽帶回來給你！”

“哇！”駱明恣說，“暧昧了！”

喻碧蘭臉一紅，氣的，上去揪人：“屁的榮譽我看你們是想搞事情！”

事情不搞，就搞不成事情。

黎越手指撥弦，瞬間将火熱從太陽拉到天橋底下，攝影師瑟瑟發抖，駱明恣指揮道：“船上去兩個，這裏留一個。”

實習導演怕死了，覺得天吶果然天上不會掉餡餅，原以為是飛黃騰達沒想到是通往地獄的船票，求求你們不要這樣，大不了你們打一架吧！就一句歌詞而已！

四個要為歌詞而戰的音樂人躲避着喻碧蘭的追捕，在經紀人嘹亮的嗓門中一躍入水，游向彼岸。

岸上音樂聲轟鳴，透過音響在天橋下回蕩，有堵車的司機疑惑地看向窗外，只看到天空和平靜的江面。

駱明恣激動得蹦蹦跳跳，感覺回到了以前的夏天，她拿出手機，對着樂隊拍。

鏡頭裏的黎越看着江面，對着駱明恣勾唇一笑，湊近麥克風，低聲說：“這首《勇敢做，勇敢愛》送給《靈感大爆發》第一期的好朋友們，願我們不懼封鎖，都有光明的未來。”

封鎖之一的喻碧蘭氣喘籲籲地看着河裏四個人，眼睛看起來想殺人，制作組年輕的工作人員滿面倉皇，導演已經心如死灰，蹲在地上假裝她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這是我們第一次正式表演，送給正在觀看的你，和你們。”黎越摘下帽子丢在地上，歪了下頭，眸色深沉，露出和她從前舞臺相比截然不同的狀态，仿佛天上潔白的雲潑上濃藍濃紅，總之是濃墨重彩的顏色，所謂冷淡溫和被撕開，留下爆發和炙熱。

瘋狂的音樂飚響，黎越啓唇，被衆多點評家譽為絕美難尋的音色穿透伴奏，直沖鋼筋水泥而去。“你要什麽姿态，你要果敢要勇敢愛！躍入雲海，躍入江河湖海，你的夢奔馳在天地之外！”

駱明恣哈哈大笑，一邊舉着手機拍攝一邊揮手，喻碧蘭心想黎神這是要搞大事情！她猛地沖上來，撿起地上的帽子扣在駱明恣頭上，來個雙重保險。

“口罩！”

音樂如雷，歌聲灌頂，導演爬起來，激動地指揮大家拍攝。

河堤上，回家的人驚訝地停下車，遠眺下面的人群。

江水中，游艇跟着四個拼命游泳的音樂人，撥動的江水後，音樂飄動。

“別被現實打敗！你可以活得很精彩！用力愛，我的夢飛翔在這片江河湖海，用力擁抱就能感受愛你的節拍！”

黎越看着前方的駱明恣，帽檐下的女生笑容明亮，跟她同時開口。

“就在這一刻，你看到我最美的姿态。”

“我看到你最美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