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黎越的家

第64章 黎越的家

第64章

出租在南海大學附近小區停下, 黎越下車扶住車門,往裏面看。

蠢蠢欲動的駱明恣立刻垂頭喪氣,看起來非常柔弱, 沒有善良的人類伸出援助之手就要孤獨的熄滅生命之火的樣子。

黎越嘆了口氣, 擡擡胳膊。

手掌立刻被車裏人用兩只手抓住了, 她微微用力, 将駱明恣從車裏帶出來。

生病的人似乎掌握不好力量, 慣性沖擊下沒輕沒重撞向黎越。

兩個人一起後退, 交疊的背影被路燈映在積雨的水面。黎越擡手按在駱明恣的肩上,低頭看着她生病泛紅的臉, 并非抱怨語氣地低聲說:“你總是這樣……”

她的聲音很輕, 駱明恣摸了下耳朵,攬着黎越的手臂問:“什麽什麽?我沒有聽到。”

別聽了。

黎越将她的包接過來,說:“走吧。”

駱明恣眨了下眼睛, 看着背着吉他包走在前面的女生,似乎發現她沒有跟上來,女生轉身,疑惑地看過來。

眼神似乎在說:感冒路都不會走嗎?

“嘿嘿。”駱明恣很開心地說, “來了!”

滴滴——咔噠。

房門打開。黎越彎腰給駱明恣拿過拖鞋, 她自己穿着襪子踩在木質地板往裏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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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明恣視線迅速看了一圈。

出乎意料的, 黎越住的房子并非想象中冷冰冰的樣板間,房間的裝飾非常溫馨,家具也都是木質的,甚至還有很多綠葉植物,讓整個房間看起來生機勃勃。

“駱明恣。”黎越沒有聽到駱明恣的動靜, 略微提高聲音。

駱明恣開朗的回應蓋過水聲湧進來。

安靜的房間忽然活了過來,黎越頓了下, 端着溫水走出來。

“黎越,我在鞋櫃裏看到另一雙拖鞋。”駱明恣看向黎越的腳。

那雙拖鞋很明顯有使用過的痕跡。

“你和其他人一起住嗎?”

黎越将水放在茶幾上,說:“林老師偶爾會來幫我照顧植物。”

“哦!”駱明恣點頭,和黎越對視。

她憋了一分鐘。

“林老師是誰?”

黎越:“一個朋友。”

駱明恣問:“你的朋友?南海大的老師?教哪個專業什麽職稱,今年多大了?”

“駱明恣。”黎越抱起手臂,“你查戶口?”

哼。

“我随便問問。”駱明恣捧起茶杯喝水,“總得找點話聊。”

“沒必要聊。”黎越不客氣,拎起琴包往一個房間走去,“我看你沒事了,喝完水回家。”

駱明恣柔弱地往沙發上一倒,說:“我頭好痛,不能回家,而且我們說好了今天讓我留在這裏休息!”

她盯着關上的房門,見黎越沒有回應,不服氣地說:“說好的!”

“……”

“哼。”駱明恣小小聲地說,從沙發上爬起來,慢慢悠悠地走過去,走進了發現房門并沒有完全關上,她伸出食指戳門,門無聲的敞開,露出裏面的場景。

駱明恣愣了下。

這裏原本應當是客房,被黎越改裝成了琴房,牆上挂着各種樂器,角落裏還塞了吉他,還有架子鼓鋼琴,以及一臺駱明恣并不認識的設備将整個房間裝得滿滿當當。

黎越把自己塞在設備前,低頭寫着什麽。

比起客廳的整潔,這間房利用率明顯更高,五線譜放得到處都是,地上也有,看起來很雜亂。駱明恣小心翼翼捏起一張,看着上面紅筆畫的大大的紅叉,先不提琴譜創作內容,只從力透紙背,甚至筆鋒戳出來的洞便能看出黎越當時的心情不怎麽好。

駱明恣雙手捧着紙,再次小心翼翼地放回去。

她慢慢從房間退出,不忘給黎越關上門。

房間中,黎越擡眸,偏頭看向腳步離開的方向,沒有情緒的瞳孔重新落在筆尖。

不知是感冒藥起效,還是新地圖的探索讓駱明恣激動萬分,她甩着兩只胳膊輕手輕腳地在客廳裏走來走去,跟大片葉子的植物問好,下載軟件挨個拍照看看植物的名字。

兩室一廳。

不大不小,一個人住綽綽有餘。

再住一個人也沒問題的樣子。

駱明恣又想到櫃子裏的另一雙拖鞋,抓抓臉,去看牆上挂着的藝術照,似乎想在其中發現一兩張人類的照片。

黎越出來後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了,窗外的天已經完全黑下來,客廳裏的燈不知什麽時候關掉了,只有一個黑色的影子縮在沙發上。

“啪。”

黎越将燈打開,問:“行為藝術?”

駱明恣一只手臂垂在地板上,另一只手臂擱在枕頭上,柔弱無力地說:“我在躺屍。”黎越走過去摸摸她的頭,感覺又有點熱了,說:“去醫院吧。”

“……嗚嗚。”駱明恣不想去醫院,哼哼着說,“黎越,好餓,飯飯。”

黎越:“……”

她掏出手機。

駱明恣盯着她滑動的手指,還在哭哭:“外賣髒髒,不要外賣。”

“好好說話。”黎越放下手機,盯着駱明恣,“你想怎麽樣,下樓給你買?”

五樓呢……上下樓很累啊。

駱明恣心想,小聲嘀咕:“你怎麽買五樓的房子呀。”

還是步梯。

黎越低頭,逆着光的眼睛很黑,很漂亮。

她說:“不是買的,租的林老師的房子。”

林老師,又是林老師。

駱明恣鼓起臉頰。

房東這麽好心還會上門給你的植物澆水。

駱明恣扭頭盯着沙發旁邊的大綠葉子,覺得它綠的過分。

“咳,那個林老師,是男人還是女人啊……”駱明恣拉長聲音,話音剛落,她聽到一聲笑。駱明恣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驚* 訝地看向背着她坐在沙發邊緣的黎越,她立刻爬起來湊到黎越身邊,說:“你笑了!”

“你笑了是不是?背着我笑!”

黎越心想笑哪有背不背人,想笑就笑。

“不要查戶口了,快說你到底想吃什麽。”

“哼!”駱明恣抱起手臂。

“樓下有家面館,很幹淨,吃面吧。”黎越準備給面館老板發信息,“做好我去拿。”

駱明恣:“哼!!”

黎越嘆了口氣,回頭看她,“你是豬?”

“嗚嗚。”駱明恣抓過枕頭抱在懷裏,傷心地倒在沙發中,還“咳咳”兩下以示虛弱。

“……”黎越服氣,收起手機,說,“林阿姨是我媽的朋友。”

駱明恣一頓,耳朵支棱起來。

黎越:“她的孩子比我大兩歲,在F國留學。”

“咳——呃,我感覺自己好了很多,我想吃面。”駱明恣立刻說,“但我想吃你做的面!”

黎越拿起枕頭蓋在駱明恣頭上,冷酷地說:“病着吧。”

不要啊不要啊。

要吃面要吃面。

生病的駱明恣比平時還纏人,趴在黎越身後哼哼唧唧,黎越被她吵得耳朵疼,覺得人類的耐心真是無窮,無語地下樓買挂面去了。

哦,她家裏有泡面,但是駱明恣說不想吃泡面。

還要吃兩顆雞蛋。

“真難伺候。”黎越面無表情地将一包挂面一板雞蛋還有拖鞋放在櫃臺上。

這時她的肩被人拍了拍,黎越回頭,連忙喊了聲“聞老師”。

在她後面的是一位氣質溫和很有氣質的女老師,頭發微微發白,她看了眼黎越買的東西,笑道:“自己做飯?好啊,自己做的飯幹淨。”

她将購物籃放在櫃臺上,對黎越說:“很久沒有聽到你練琴了,小黎呀,現在還是要專注學業。”

黎越點頭。

聞老師拍拍她的肩膀,結賬後跟她一起往回走。

還沒到單元,遠遠一個人在單元門口蹦跶蹦跶。

“黎越!”

“黎越黎越!”

聞老師驚訝地看着跑過來的漂亮女生,說:“這位……也是南海大的學生吧?我似乎在哪裏見過。”

“對。”黎越說,在駱明恣沖過來的時候按住她,說,“叫老師。”

駱明恣眨眨眼,連忙說:“老師好。”

“你也好。”聞老師笑道,“平時從來沒見黎越把朋友帶回來,你肯定是她的好朋友。”

駱明恣一聽,重重點頭:“是的!”

黎越沒理她,猶豫地看着手裏的袋子,說:“我幫您拎上去吧。”

“不用,你們回去吧。”聞老師笑起來,從黎越手中接過裝滿蔬果的袋子,臨走前想到什麽,說,“對了黎越,你們系裏交換名額的事你要記在心上,A國風景優美,人文底蘊豐厚,培育了許多舉世聞名的音樂家,和我們國家是截然不同的氛圍,你的母親年輕時在A國首都大學讀過兩年研究生,我很推薦你過去感受一下。”

駱明恣愣住,下意識擡頭看黎越。

黎越點頭,跟聞老師告別後帶駱明恣往回走。

駱明恣說:“交換生?黎越,你要出國?”

黎越說:“沒有,系裏最近好像在推進這件事。”

“好像?”駱明恣學着黎越的樣子挑眉。

黎越伸手将她腦袋按下去,眼底難得有些心虛:“班會請假沒去,輔導員還有其他老師給我發過信息講過這件事,我忘了。”

駱明恣鼓起臉頰,說:“黎同學每天這裏跑那裏去,沒想到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呢!”

陰陽怪氣。

黎越低頭看她的腳,說:“鞋不換跑出來?”

這下輪到駱明恣心虛,“我……我生病了!”

其實是見黎越很久沒回來,忍不住開門看看,發現對面人家門口的快遞盒子被風吹的搖搖欲墜,又餓又病的駱明恣暈暈乎乎出門給人擺快遞,結果只聽“乓”一聲。

風把身後的門關上了。

黎越無語凝噎。

駱明恣有話要說:“剛剛那個是林老師嗎?”

“是聞老師,音樂系教樂理的教授。”黎越說。

原來如此。

駱明恣吸吸鼻子,小聲說:“你外面認識很多老師吼。”

黎越瞥她,伸手在智能鎖上按密碼。

“7654321。”

“密碼。”

黎越拉開門,将嘿嘿直笑的駱明恣推進門裏,把新買的拖鞋丢給她。主人仍然只能穿着襪子在家裏走來走去。

駱明恣黏人的小狗一樣跟在她後面,看着她從廚房裏翻出嶄新的鍋子,對着手機搜了搜。

“黎神,原來你不會做面。”她小聲說。

黎神伸手:你會你來。

她折騰這些是為什麽?

“我是病人呀。”駱明恣傻笑。

黎越将只會搗亂的駱明恣轟出去,又看了一遍教程,似乎掌握了真理,一臉沉重地打開燃氣閥。

二十分鐘後。

駱明恣探頭,問:“開飯嗎?”

黎越将煮成糊的面倒進垃圾桶,面無表情地說:“稍等。”

三分鐘後。

黎神将看起來非常不錯,湯是湯面是面的面條端上桌。

駱明恣激動地說:“哇!”

黎越親手下的面!

“雞蛋呢?”她在面裏找了找。

黎越将飄在面湯上面的蛋花挑給她看。

兩個。

一個不少。

都在湯裏。

“哦哦。”駱明恣一點都不嫌棄,夾起面條送進嘴巴裏。

她嚼了嚼。

黎越盯着她的臉。

“嗯……”駱明恣小小聲地說,“有點硬。”

黎越皺眉:“硬?”

難道她試吃的那根面上上一鍋的遺留,軟的不像話。

“算了。”黎越端起碗。

駱明恣連忙阻攔她,“我覺得能吃啊!多嚼一會兒就好了,鍛煉牙齒!”黎神冷酷無情奪走駱明恣的飯碗,駱明恣眼淚汪汪追着飯碗,直到看到黎越将面碗塞進微波爐,開啓煮面模式。

“……哇!”駱明恣拍手。

還得是黎神啊!

怎麽不算黎神親手做的面呢!

總之,雖然這碗面,沒有任何味道,并且經過二次加工,但駱明恣還是吃得很開心,甚至感覺黎神的面治百病,感冒都要好了!

她躺在沙發上晃腳,聽着黎越刷碗的聲音翻出手機。

一眼看到孟倩發來的信息。

新聞标題十分有渲染性。

[南海日報:豪門總裁車禍身亡,啓明電子宣布破産……]

[富豪夫人跳樓殉情,千萬遺産何去何從?]

[昔日富商黎氏輝煌一朝散盡,為争遺産衆人大打出手……]

駱明恣身上發涼,慢慢坐起來,她甚至不需要點開新聞,咨詢中被警戒線圍起的馬賽克照片讓她眼睛刺痛,“南海大音樂系某老師在丈夫去世後精神恍惚跳樓自殺”的內容墜在馬賽克下,駱明恣表情冷下來,迅速将和孟倩聊天記錄清空。

她松了口氣,摸摸臉頰,對孟倩說:“別發我。”

孟倩的消息迅速追過來。

“只是讓你小心點,黎越家以前也挺有錢的,她這麽拼沒準就像新聞裏說的那樣要還家裏以前欠的債務,她那個人對誰都很冷淡,怎麽偏偏要跟你做朋友,是不是看上你的錢了,你要小心點啊!”

駱明恣眼裏冒出怒火,第一次對孟倩這麽生氣。

按鍵盤的手指格外用力:“你要是對企業債務感興趣,我可以借你公司法學習。我跟黎越做朋友不是你跟她做朋友,我們的關系還有我的錢都不需要你操心!”

“不是吧,我怕你被騙提醒你,你怎麽還生氣了。”孟倩看起來十分不理解,說,“不是長得好看就是好人,你跟她認識才多久,我們是朋友我才關心你的,我也是為你好啊!”

駱明恣一點都不想跟孟倩說話了,直接關掉手機,氣哼哼地躺在沙發上。

黎越收拾廚房用了不少時間,等她出來後,看到一只氣鼓鼓的駱明恣坐在沙發上。

“原來不是豬,是河豚。”黎越說,抽了張紙巾擦手。

河豚恣又難過又生氣,心情很複雜,感覺腦袋開始疼了。

“洗澡吧。”黎越說,“我給你拿衣服。”

駱明恣說:“好的!我特別想洗澡!”

“你頭疼不疼,一會睡前再吃顆藥。”黎越說。

駱明恣覺得頭疼完全是被孟倩氣得,立刻搖頭,但想到今天晚上要和黎越一起睡覺,睡覺前還可以聊天,這樣想想就開心的事不該被其他人挑起來的憤怒破壞。

“你是只有一張床吧!”駱明恣跟黎越确定,“不會讓我睡沙發吧?”

“你也不許睡沙發。”

黎越彎腰看她,盯着她瞪圓的眼睛看了會兒,笑道:“如果你想睡,我不會攔你。”

駱明恣的心情就這樣好起來,開開心心洗了澡,發現黎越給她準備的牙刷是粉色的更開心了,覺得黎越真好啊,怎麽會有黎越這樣體貼的人。

等駱明恣洗澡的時間,黎越重新回到工作間改譜,沒注意一只洗得香香的駱明恣什麽時候進來。駱明恣毫不客氣地往工作臺上一趴。

“擋光了。”黎越頭也不擡地說。

“換你洗了。”駱明恣頂着小毛巾開朗地說,“黎越,你的浴室很好用。”

“我替它謝謝你的稱贊。”

“哈哈哈。”駱明恣捧着臉,看黎越勾着筆寫字。

黎越的手指很好看,駱明恣有些着迷地盯着,恍惚中說:“如果你出國,一定要跟我說哦,我想跟你一起去。”

“……”黎越眼睫一顫,擡頭看駱明恣。

駱明恣說完心咚咚跳起來,眼睛亂看,似乎心意表達得太無遮攔讓她感到害羞,盡管她本就很無遮攔。

“就是,就是兩個人去,可以互相照顧。”駱明恣抓着毛巾義正詞嚴,“你做飯非常好吃!”

黎越想到垃圾桶裏的面糊,沉默片刻,拉過一張新的譜子,語氣平靜:“想包養我?”

什麽啦!

什麽包養!

就是平等的,自由的,那種關系啦!

駱明恣伸手揪住她的鉛筆,操控着黎越的手在譜子上勾來勾去,勾出一堆迷亂奇怪的線條,就像房間裏一個人,或者兩個人的心情。

“總之,要跟我說哦,我們不要分開很久。”駱明恣小聲說。

黎越彎起嘴角。

“都說了不去,睡覺吧,生病的河豚豬。”

“哼!”

駱明恣嘟了下嘴巴,重新張開,很兇地:“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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