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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6章 16

在成為宋影的那一刻起,宋亦清就知道自己已經無法擁有自己的身份。

可親口否認時,卻要将他徹底撕碎,逼迫他殘忍地面對自己無家可歸的現實。

有那麽一瞬,宋亦清渾身沾染無盡的悲哀和絕望,卻在面對司應時時,又全數收斂,不露半點。

他再次擡頭,還想再說點什麽,卻對上司應時那雙陰冷漠然的眼睛,如同猛獸那般死死盯着他,卻染着些許看不穿的紅,如同燃燒的火焰,帶着無盡的恨意,要将他焚燒成灰。

卻莫名又能在這黑夜裏,攝人心魂。

“你在撒謊。”

司應時薄唇微動,幾乎一針見血戳穿了宋亦清的謊言。

宋亦清神經緊繃得厲害,卻試圖笑得惬意,“司先生這樣肯定,是有什麽證據嗎?”

他手指蜷縮着,司應時太過斬釘截鐵,分明是真的認出他來,可他為何對司應時沒有半點記憶?

司應時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而後輕笑一聲,“我有說過,宋亦清是男的嗎?”

咋?他還能是女的不成?

宋亦清一口氣憋得不上不下,忍不住嘲諷,“總不能是司先生眼瞎,認錯性別了吧?”

司應時眼神落下,停在了某處,語氣涼飕飕,“認錯也無所謂,把它割了,就對了。”

“……”對你媽的對,有本事割你自己的啊!

宋亦清咬牙,手指骨捏得生響,有些沒好氣地開口,“司先生,你再這樣我就……”

“你左側的大腿上,有一道一指長的傷疤。”

司應時散漫地開口,打斷了對方的話,那道傷疤是宋亦清在高中時為了救他而留下的,在後來每一次的糾纏中,司應時都會摩挲親吻那道傷痕,無人比他更清楚那傷疤的形狀。

而宋亦清在聽到這話時,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臉色變得無比蒼白。

因為他知道,司應時說對了。

當年宋亦清墜入海中,被救時毀了半邊臉,他才順勢整了容,徹底換了模樣重回人間,他最後的親人也在那場事故中死去,這世間無人再記得他最初的樣子,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身上的秘密。

更何況那道傷疤是年少時留下的,位置何等私密,除了當初的醫生,連他爸都不曾見過,可司應時卻能無比精準地點出了那道傷口的位置。

就好像,在宋亦清不知道的記憶中,他與司應時曾做過什麽親密無間的事,對方才會知道得那麽清楚。

總不能真的做過吧!?

他細思極恐,但很快又冷靜下來,無比平靜地開口說道,“是嗎?只要是個人,多多少少都會留點傷疤,至于留在哪裏,那就是私密問題,司先生說的,也不過是概率問題。”

只差一點宋亦清就陷入自證陷阱,無論他承認或反駁,都會成為司應時懷疑的把柄,而現在哪怕對方說對了,他都得矢口否認。

而司應時聽了這話,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那就當你不是宋亦清,你就不想猜猜,我為何會知道他那處會有傷疤?”

不,他一點都不想知道。

宋亦清渾身抗拒着,下意識覺得這個答案會有極大的沖擊力,他怕聽了會髒了耳朵,連忙無情拒絕,“那是司先生的私事,我不感興趣。”

但很明顯,司應時并不是會好心放過他,他又靠近些許,在對方冷漠的眼神中伸手擦拭去對方下颚的血,聲音幽幽,“因為我跟宋亦清,上過床。”

他不是,他沒有,你胡說。

宋亦清內心幾乎在抓狂,恨不得抓起司應時的領子質問,他特麽當了二十多年的處、男,一夜間風評被害,徹底不幹淨了。

他神情複雜,卻還只能嘴硬地否認,“那應當與我無關。”

他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仿佛曾經與司應時親密相愛的人從來不是他一般,蟄得司應時雙眼發紅,恨意濃烈得要讓将他眼前的人狠狠掐死。

“宋亦清,你是真的不認識,還是忘了?”司應時冷笑着,“如果忘了,我不介意再讓你回憶一次。”

宋亦清差點又想再砸一次對方的頭。

他收起了笑意,眼神疏離而清冷,“那我也再說一次,我是宋影,如果你腦子有病,就去吃藥。”

司應時也不生氣,主動退開些許,坐回了原位,在宋亦清戒備的眼神中從後座掏出了一份資料,丢在對方身上,“你隐瞞身份接近司家,不只是為了俞秦之吧。”

宋亦清心頭微跳,不着痕跡地掃了一眼信息,神情有些深沉。

“至于真正的目的,我也可以慢慢查,但你賭得起嗎?”司應時扯着嘴角,慢條斯理地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你也不想被人發現的吧,嫂、嫂。”

“……”神經。

別看這瘋子道岸貿然,平時肯定沒少看島國倫理片!

“想留在司家,你只有一個選擇。”

宋亦清眼神凜起,“什麽?”

“當我的情人。”司應時伸手按住了宋亦清唇上的傷口,見對方吃疼地倒吸一口氣,他眸色才變得有些輕快,“若是我滿意了,或許還會幫你。”

宋亦清沉默了,嘴唇的傷被按得發麻,有血腥味隐隐隐隐蔓延而來,讓他越發清醒冷靜。

他知道,到了現在,無論他承不承認自己就是宋亦清已然無關緊要,因為對司應時來說,他不過只剩下被玩弄的價值。

這般想着,宋亦清掀起眼皮,拉開了司應時的手,“如果我不答應呢?”

司應時神色淡淡,“你可以試試。”

他說得随意,可分明是不容置喙,就如他所說的那般,擺在宋亦清面前的只有一個選擇。

車裏的空氣越發稀薄,幾乎要叫人窒息,宋亦清只覺得頭昏腦漲,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他剛要不顧後果暴力砸窗,原本被反鎖的車門卻突然解了鎖,在這寂靜的空間中顯得無比詭異。

宋亦清沒有半點欣喜,他聽到身側的男人幽幽開口,聲音猶如惡鬼索魂,“你可以下車,但這會是你最後一次逃跑的機會。”

要不是殺人犯法,宋亦清高低給司應時一刀。

但他什麽都沒做,只是朝着司應時輕扯了扯嘴角,懶洋洋地笑了笑,“謝了,不過,司先生可能不知道,我向來喜歡自己創造機會。”

他說着,也不等司應時回應,幹脆利落地開了車門,起身就走。

“宋亦清……”

恍惚中,宋亦清像是聽到司應時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微不可見的沒入了夜色,像是孤苦茫然,無助地回蕩着,莫名讓人心疼。

他不自覺皺緊了眉頭,确實緊緊握着手心,冷着臉沒回頭。

後視鏡中青年的身影逐漸遠去,幾乎融入了黑夜,司應時這才收回了視線,慢悠悠地拿過了放在車上的打火機,漫不經心地把玩着。

“宋亦清,這是你第幾次抛下我的?”司應時散漫地笑着,眼底卻都是冷意。

每次都是如此,卻從來都沒有一次會回頭看他一眼。

司應時斂去了笑意,随手便用打火機點了火,看着那一簇小火苗将車中的東西一點點引燃,火光越發明亮刺眼,不稍多時,大火就燃燒了半個車廂。

哪怕濃煙刺鼻,火焰随時會燒毀油箱引起爆炸,可司應時卻無動于衷,他倚靠在椅背上,姿态優雅從容,甚至還能勾起嘴角,似有若無地笑着,看着火光跳躍。

他在打一個賭。

如果輸了,宋亦清就能徹底擺脫他,但如果賭贏了……

司應時半阖着眼,望向了車外空無一人的夜色,黑煙蟄眼,分明已經快要看不清外頭的景象,他卻好似見到那人穿過了黑夜,朝着他跑來。

他嘴角笑意更加明烈,緩緩伸出手,不顧大火灼燒的疼痛,試圖抓住幻想中的那人。

如果贏了,那就拉着宋亦清,一同下地獄。

而正在路邊暴走的宋亦清絲毫不知車裏的狀況,他黑着臉,滿頭薄汗地在詭異寂靜的公路上走着,身上的手機早已經在跟司應時打鬥的時候掉落在車上,徹底失去了跟外界聯系的工具。

但是宋亦清卻半點都不想返回去拿,他莫名覺得,一旦回去了,就可能徹底跑不了了。

如果司應時是個變态,宋亦清還有辦法對付,可對方是個變态的瘋子,一不小心就會被對方拆骨剔肉,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慘劇。

他從前怎麽沒發現司應時有瘋批的傾向呢?

宋亦清驟然停住了腳步,眉頭緊皺着,只覺得太陽穴突突跳得厲害,可他卻沒顧得上,茫然地望着前方深不見底的黑暗,心髒越發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那般,悶得發慌。

他究竟缺失了什麽記憶,才會接連幾次像方才那般,突然湧現不屬于他的臆想?

“司應時……”

宋亦清不自覺地呢喃着那人的名字,心口有股不安惶恐蔓延而出,如同被什麽東西攥住那般,無論他如何控制思緒,都無法将那股疼痛壓住。

“見鬼了。”

宋亦清罵了一句,卻不小心磕碰到唇上破裂的傷口,疼得他臉色更難看,他伸手按壓着,又沾了些許鮮血。

他扯了扯嘴角,有些不爽地擦了擦手指,擡腳打算繼續走回家,可還沒走出多遠,卻驟然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從身後傳來。

宋亦清眸色微動,後知後覺發現好似周遭的景象亮了不少,好似遠處有明光照耀那般,白得有些異常。

他心頭驟然一跳,還沒來得及思索,身子卻先一步有了反應,他回過身,便看到遠處有烈火灼燒,火光幾乎要将黑夜融化。

宋亦清臉色有些陰沉,哪怕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他也能看得出那正在被大火燒着的是司應時的車,他當然不在意對方幾百萬的車說燒就燒,而是他沒在那處看到司應時的身影。

大半夜荒郊野外,但凡有多餘的東西出現,宋亦清都能輕易發現,但他走了一路,壓根就沒看到有別的車開過,連司應時的車也沒有動靜,可見他自始至終都停在原處。

可如今車子燒了,車子的主人卻沒了蹤影,這極有可能是司應時故意設下的陷阱,等着宋亦清上套。

或許此時對方站在某處,正閑情逸致地欣賞這一場鬧劇。

“瘋了。”

宋亦清咬了咬牙,面色十分難看,他想着這不過是司應時荒唐的詭計,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畢竟司應時再瘋,也不可能用自己的命開玩笑。

他這般想着,絕情地轉身走了,可每一步卻好似有千斤重那般,變得無比緩慢艱難,連手指都在顫抖着,止都止不住。

宋亦清又停下腳步,生生忍着頭上陣陣襲來的疼痛,眼神陰翳地看着盡頭,不知在想着什麽。

好一會,他終究忍不住,憤憤地罵了一聲,“媽的。”

随即毫不遲疑地轉身,朝着大火走去。

他越走越快,目光幾乎沒大火中移開,到了最後,他甚至都跑了起來,幾乎一瞬就回到了車旁。

火已然燒得越發劇烈,濃煙嗆鼻,也幾乎模糊了視線,宋亦清甚至沒在周圍尋找司應時的身影,反而本能地靠近了車子。

幾乎在預料之中,宋亦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車裏的身影,那人平靜地閉着眼,大火在前頭灼燒着,可對方卻毫無反應。

“司應時!”

連宋亦清都沒察覺到自己幾近嘶吼着,聲音無比嘶啞,憤怒中還夾着不可見的恐懼絕望,試圖将踏入地獄的人拉回人間。

聽到了聲音,司應時這才緩緩睜開眼,偏頭看向了車外,只見宋亦清狠戾着神情,一副要将他生吃了的模樣,見他還清醒着,火氣更大了。

“你他媽傻逼找死嗎?”宋亦清吼得喉嚨都要破了,恨不得沖入火海,将司應時揍一頓,“再不滾出來,你丫的就得燒成灰了。”

司應時卻一動不動,半眯着眼,借着火光,看着宋亦清那雙被濃煙熏得泛淚的眼,緩緩地勾起嘴角,笑得無比勾人心魄。

“原來,不是幻覺啊。”

他賭贏了。

司應時惬意地想着,眼底滿是愉悅。

這個人,還是屬于他的,誰也搶不走。

【作者有話說】

小宋:我是處男

司大叼:那我是什麽?

小宋:那你處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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