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聊
第11章 夜聊
解別汀安靜地喝着那碗姜汁可樂,唇色被姜熱熏出了些許紅潤。
木揚和他一樣安靜,看着解別汀的眼神平和又專注,但往常日複一日的執拗卻一點一點地散了。
解之語雖然把木揚當幹兒子對待,但他從小一直沒怎麽見過解別汀,只從解之語和姚鳶寥寥幾筆的交談中了解到這個比他大六歲的哥哥性子寡淡,對母親和身邊所有人都不親近。
初見是解別汀的十四歲,少年身形颀長,随意掃視過來的目光帶着少年人的淡漠,但完美立體的五官還是讓無數追求者飛蛾撲火。
也不對,解別汀不是火,他比臘月天湖水裏的冰塊還讓人透心涼。
只有木揚從八歲初見時就叫嚣着說長大要娶解別汀回家,一直到大學畢業二十二歲都沒改變過目标,最後兩人确确實實領了證,可結果卻不盡人意。
木揚也說不清楚到底為什麽喜歡解別汀,喜歡一個人哪來找出那麽多理由,他就是那麽俗套,初見驚鴻一瞥,便造就了後續多年的見色起意。
他喜歡解別汀的臉,喜歡他的聲音,喜歡的淡漠,喜歡他立在人群中透出的隐隐孤寂。
除了解別汀不喜歡自己這點,就沒有木揚不喜歡的地方。
木揚垂了眼眸,蔥白如玉的指尖垂在身側,可他沒力氣再繼續努力讓解別汀喜歡自己了。
他要把木南山和姚鳶還給喬媛,要把解別汀還給自由。
至于喜歡這種事……木揚想,總有一天,他面對解別汀的時候,心髒會如同和往常一樣平穩。
時間會帶走一切,再不然就帶走他的生命,心髒沒法跳動,也就不喜歡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解別汀這碗姜汁可樂喝得特別慢,木揚等了半個小時才接到空杯子,他拿去洗手臺前清洗了下,重新倒扣在茶幾上。
他走到房門口,熄燈前回頭看了眼解別汀:“晚安。”
解別汀指尖微動:“能不走嗎?”
木揚有些意外,他愣了一會兒才說:“解別汀,我們已經離婚了,同處一室過夜不合适。”
他說得極為認真,就好像昨天半醉不醉下跑到解別汀房間的不是他自己一樣。
裝着裝着,就真的醉了。
随着‘啪嗒’一聲,燈火與房門一前一後熄滅,解別汀的目光也逐漸被黑暗吞沒,世界變黑了。
木揚回到房間,他靠在床頭抱着膝蓋蜷縮成一團發呆。
上一世自和父母鬧僵以後,木揚就很喜歡這個姿勢坐着發呆,很無助,但又能給自己帶來一點聊勝于無的安全感。
如果當初人生沒有互換,他按照原本的人生軌跡在這座小城裏長大,那他還會喜歡解別汀嗎?
應該還是會的,可他沒有足夠的底氣走出這座小城,或許根本無法與解別汀相遇,只能隔着網絡與屏幕去喜歡。
——晚上好。
他猶豫着給喬媛發了條信息,對方過了五分鐘也回複了一句“晚上好”。
——這麽晚還不睡?
喬媛:在看書。
木揚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一點了。
——明天不用工作嗎?
喬媛:要的,但只有這個點有時間看。
木揚沒明白,直到喬媛發來了一張照片,是一沓學習資料,木揚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你是要自考?
喬媛:嗯。
木揚的學習成績很差,當初還想考解別汀的大學,但高三才醒悟,基礎又差,最後連解別汀那所大學分數線的影兒都沒摸到。
但因為高三一年的努力他倒是憑借自己上了大學,最後去了一所環境優異、學費昂貴的大學。
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讓他不用太過憂心學歷,木南山和姚鳶也不給他壓力,就算木揚真的一無是處,他也能生活無憂。
高中那會兒,木南山和姚鳶還想過把木揚送到國外讀書,但木揚不願意離解別汀太遠,哪怕他當時一年也見不着幾次解別汀,那也好過相隔兩岸。
出生的不同讓木揚注定難以理解喬媛的行為,自考是件費時費力的事,一邊工作一邊自考,前路還不一定有希望。
他斟酌着發了一句:會不會很辛苦?
喬媛秒回,不過是一句語音:“看你半天不回,我還以為你删除我了呢。”
後面跟着一個狗頭的表情包。
木揚身邊的人都挺優秀,雖然很多都是‘狐朋狗友’,可人家也只是玩得瘋,各自都有各自優異擅長的地方。
但因為學歷删除一個人,木揚還真做不出來這種事。
——沒有,剛只是在想,你為什麽不直接高考完讀大學?
木揚上一世對喬媛僅有的認知中,她是高考完了的,成績還不錯。
這次喬媛過了很久才回複,聲音很輕也很疲憊:“我媽不讓。”
後面的話她用文字發了出來,敲敲打打很多遍,似乎是第一次有人這麽懵懂又直白得問她這個問題,突然就有了傾訴的欲望。
而對方又是陌生人,和自己的親朋都無直接聯系,便也不用太多顧忌。
——當時高考六百多分,我想去京都的一所大學,但我媽一個月工資就三千多,她要養家,承擔不起我的學費。
木揚心口酸澀難耐:學校一般都有助學貸款。
喬媛:我争取過了,但我媽這輩人對貸款很避諱,覺得不好,況且這麽多年一直都是我們兩個人,我爸在我剛出生不久就肺癌走了,她舍不得我離太遠。
母親認為她花個四五年去讀個遠在千裏之外的大學,還要背上一堆貸款,不如早早工作賺錢。
知道一切真相的木揚有些迷茫,他那位親生母親百般阻撓養女去京都讀書,真的只是因為舍不得嗎?
木南山和姚鳶就在京都,木揚在那生活了二十多年。
喬媛倒沒有太難過,四五年過去了,心裏的遺憾雖然無法抹平,但她覺得現在還能努力補救一下。
她想到白天同事的那些猜測,說什麽木揚可能是看上她了,于是猶豫着發了一句:“而且我喜歡的人很優秀,我想努力靠近他一點。”
木揚不知道該發什麽,此刻他應該安慰或鼓勵才對,可他不知道該怎麽以一個‘小偷’的身份去鼓勵失主。
說別難過?我不是故意偷走你的人生的?
多可笑啊。
木揚匆匆結束了話題,紅着眼眶迷茫地望着半空。
*
早上七點,解別汀端了一份早餐上來,他敲了一會兒門,但卻沒人回應。
他給木揚發了一條信息:早飯放門口了,記得吃。
想到昨天木揚說的話,他微頓片刻,又補充了句:你一個人吃。
解別汀回到房間,過了十分鐘也依然沒收到任何回信,再來到走廊裏,早餐依然安靜地擺放在那裏,無人問津。
他心口無由來得重重一跳。
解別汀戴上口罩前往了電梯口,腳步是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急促,直到前臺說0436沒有退房:“我早上換班的時候看到他了,背着個包朝南街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木揚自嘲:我喜歡一個人吃早餐。
于是第二天,解別汀只端了一份早餐:你一個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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