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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第五章

半個小時後，時野和自己新的家人們坐在了新家的餐桌上。

之所以說是新家，不光是因為他的家人們是新的，就連這座房子也是全新的，時野親眼見到自己那位剛哥哥在把腦袋接回去之後，直接渾身冒出金光，在原地捏了棟房子出來。

這整個過程擯棄了一切自然科學，無視了所有原理，但毫無疑問，它的确真實地發生了。

畢竟對于一個被打掉頭還能滿地跑，平時說話觸手亂飛的種族，時野覺得已經沒有什麽是辦不到的了。

哥哥憑空捏出來的房子并不算大，裏面的裝潢也非常簡單，時野懷疑哥哥是看了什麽雜志或者網頁，所以照着上面複制了一間屋子，并且這屋子旁邊應該還有個投票頭銜，比如“全民票選華國人最常見房屋布局”之類。

不過時野得承認，他很喜歡這樣的房間氛圍。

此刻父親和哥哥坐在餐桌前，母親走進了廚房，說着要親自下廚為時野做點菜，時野想要幫忙，卻被母親微笑着拒絕了，并表示他現在實力還沒到可以進廚房的時候。

時野雖然不明白為什麽進廚房都有實力要求，但還是沒有堅持，乖乖坐了下來。

哥哥則體貼地向時野解釋道：“等你知道廚房裏有什麽，你就不會想進去了，現在連我都進不去呢。”

時野目光看向哥哥。

哥哥的坐姿相當奇怪，他雙腿絞住椅背，頭朝下把自己倒挂在了椅子上。

時野忍不住看了他好多眼，最終實在忍不住，向哥哥科普人類的坐姿：“其實你可以坐起來，這樣會舒服一點。”

哥哥倒着看時野：“是嗎，可是我覺得這樣很舒服啊。”

他撓了撓頭，又眨眨眼：“哦對，這樣看你是倒着的，好像是不太方便。”

機智的哥哥想了想，很快想到了辦法：“我知道了！”

他臉部肌肉迅速蠕動，緊接着就見他五官迅速換位，眼睛跑到下巴位置，嘴巴則擠到了額頭上，做完這個之後，他以相當符合驚悚片标準的姿态向時野微笑起來：“這樣看你就是正着的了。”

時野：“……”

他被哥哥抽象的行為弄得說不出話，好在他已經習慣了這位的行為，非常理智地沒有被輕易吓到。

他感覺自己的适應能力越來越強了。

不過父親卻有些看不過去了，板起臉開口訓斥道：“好好坐，不要吓到你弟弟。”

時野感激地朝父親投去視線，就見父親整個身體明明是人類姿态，卻似蛇般滑溜，整個軀體緊緊纏在座椅背上，只留下了一顆頭還端正立着。

時野沉默片刻，接着起身說道：“我還是去廚房幫忙，看看……”

他頓了一下，話語有些生澀卻隐含期待：“看看媽媽有什麽要幫忙的吧。”

他說着走到旁邊緊閉的廚房門前，推開門就要進去。

然而在推門的瞬間，一陣可怕的風雪驟然席卷而來，幾乎要把時野整個吹飛出去，時野在這剎那似乎看到了無盡遼闊的雪原，恐怖巍峨如同能撕碎一切的猙獰巨獸，瑰麗飛舞的粉色觸手，耳邊還聽到了仿佛來自遙遠深空裏的某種刺耳鳴叫。

他心跳驟然加速，本能的求生欲讓他直接動手關閉房門，并将後背抵在了門上。

接着他緊緊貼着房門平複呼吸，過了好一會兒才眨眨眼，朝餐桌旁的哥哥和父親小心求證道：“這裏面不是廚房嗎？”

哥哥下巴上的眼睛眨了眨眼：“是啊。”

時野回想着剛才那幕可怕的場景，問道：“廚房是雪原？”

哥哥咧嘴笑起來：“有時候是雪原，有時候是火山，也有可能是在深海。”

時野默然。

廚房裏面為什麽就不能是廚房呢？

哥哥難得遇到發揮的空間，熱心地替弟弟科普起常識：“現殺的肯定要更好吃不是嗎？”

時野想到剛才那頭怪物，表情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吃？剛才那頭怪物？

在這裏下一頓廚是不是太危險了點？

就在時野滿臉驚疑的時候，哥哥已經從椅子上面跳了下來，姿勢別扭地爬到時野身邊，拉着他回到了餐桌前：“哎你先別管這些了，廚房對你這樣的小孩子來說太危險了，還是安心在這裏等着吧，媽媽很快就做好食物了。”

這次時野沒有堅持要幫忙，鹹魚就要有鹹魚的自覺，時野異常乖巧地坐回了餐桌前。

繼續等待的時間裏，哥哥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他，小聲問道：“你的乳觸是不是要長出來了？”

時野不自覺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腰，輕輕點頭。

說實話它有點擔心，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變成什麽樣子。

哥哥卻托着腦袋，開始暢想起來：“不知道你的觸手會是什麽顏色，不要遺傳爸爸，那顏色看着像大反派，不太呃，吉利，人類語是這個意思吧……要是我這樣的金色就好了！”

“你那是突變，我們家族就你一個是金色的。”

從剛才起就沒說話的父親不滿地開了口，瞪了眼哥哥：“小野像你媽媽就挺好。”

哥哥兩眼放光，連連點頭：“粉色也不錯，粉色好看！”

時野發現哥哥的确是個表裏如一的怪物，他摸不着頭腦的時候是真的摸不着，兩眼放光的時候也是真的放。

此刻時野看着他金燦燦如同鐳射燈般的眼睛，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模仿人類的情緒表達，其實用不着這麽賣力。

就在這個時候，廚房的門再次被推開了。

時野回頭看去，就見母親已經從廚房裏面走了出來，而她的手裏面端着一個托盤，上面擺放着幾個小盅，以及一些蓋上的菜肴，看起來就是相當常規的食物，并沒有時野想象中血淋淋的巨大怪物。

看到這幕，時野不由得在內心輕輕松了口氣。

他随即過去幫忙，從母親的手裏接過托盤，将東西放在了桌上。

幾道菜都被嚴嚴實實地蓋着，時野看不到裏面是什麽樣子，只将它們放在了餐桌中間，而那四個小盅則被母親分別放到了每個人的面前。

父親的那個明顯要大一些，母親和哥哥的差不多，不過給時野的卻是最特別的那個白色的。

母親将東西擺過來的時候，寵溺地對時野笑道：“寶寶暫時沒法跟我們吃一樣的食物，這是你的兒童餐。”

時野：“……”

聽到兒童餐三個字，他瞬間有種自己坐上了嬰兒餐車的錯覺。

他低下頭，看着自己面前蓋着蓋子的小盅，開始好奇起所謂的“嬰兒餐”究竟是什麽。

不過他還沒有揭開蓋子，就見哥哥已經嘴饞地流着口水打開了蓋子。

于是下個瞬間，時野感覺到四周的溫度似乎直接下降了好幾度，而就在他為這瞬間的降溫而費解之際，一團詭異的血肉從小盅裏面閃電般蹿了出來，在令人膽寒的嘶聲中張開猶如花瓣般的巨口，直接一口将哥哥還帶着笑容的腦袋吞了進去。

時野心跳難以抑制地加快了速度，他豁然站起身，緊張地看向哥哥的方向。

那團從餐具裏面鑽出的血肉還在不斷變大，仿佛接觸到了什麽養料般不停生長，轉眼已經将哥哥的大半軀體都吞了進去，哥哥只剩下下半身在外面，雙腿不停地蹬動着，看起來就像是災難電影裏才有的血腥場面。

時野連忙将目光投向父母，然而視線移過去後，才發現這兩位半點反應都沒有，正低頭端坐着，準備處理自己面前的食物。

注意到時野看過來的目光，父親若有所思，随即明白過來：“小野想吃哥哥的東西？那我叫他讓給你？”

時野用最快的速度搖起了頭。

母親則笑了起來，大概猜到了時野的心思，于是說道：“你哥哥沒事的，他從小就喜歡跟食物玩會兒再吃，這是他的愛好。”

時野聽他這麽說，愕然間再次看向哥哥的位置。

接着他就看到哥哥已經雙手用力，掰開那怪物的嘴巴，把滿身血水混着口水的自己從怪物嘴裏拔了出來。

緊接着他對着“食物”兩眼放光，四肢趴在地上，開始以瘋狂爬行的姿态追逐起了逃竄的獵物。

時野沒眼再看下去了。

他的哥哥明明有着如同電影明星般俊美的臉，但卻時常因為行為舉止過于抽象，讓時野很難直視那張臉。

他只能再次去看自己的父母。

父母吃飯的模樣明顯比哥哥正經很多，時野看到母親正優雅地用刀叉吃着自己面前的食物，而父親也是同樣，只不過時野突然注意到，父親的食物好像有點奇怪。

那些肉塊就像是有意識般，還沒等父親動手，剛被湊近嘴邊，就一個個争先恐後地朝父親的嘴裏跳了進去。

時野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主動的食物。

不過他也因為這樣看明白了，他們餐桌上的這些食物，好像都還是活的。

活的……

時野低頭看向自己面前仍然蓋着的那個小盅。

這時候母親關切地問道：“寶寶，你怎麽不吃東西，是沒有胃口嗎？”

時野表情微微僵硬，正想說自己不餓，但對上母親那雙擔心的眼睛，他瞬間就說不出來了，他沉默地做了好一陣的心理準備，抱着家人總不會看着自己被怪物吃掉的想法，總算是表情決然地用力揭開了自己面前小盅的蓋子。

然而想象中的血肉怪物并沒有出現，盅裏面非常幹淨，只是一碗炖出來的白色濃湯，裏面有着許多時野叫不上名字的草葉，以及一些光是聞起來就令人食欲大振的肉。

時野看不出那是什麽，他過去從來沒吃過這樣的食物。

他盯着裏面的東西沒有立即去吃，等母親溫和地催促之後，他才拿起勺子，輕輕舀了一勺吞下肚子。

那種肉有些像是某類魚肉，吃起來相當滑嫩，而且軟得出奇，剛吃進嘴裏的瞬間，它就仿佛在口中化開了一般，鮮香濃郁的味道瞬間覆蓋了整個味蕾，身體也似乎在這瞬間變得溫暖起來，令他竟然有種失神的感覺。

他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東西。

時野怔住不動，母親則難得露出了點忐忑又期待的樣子，低聲問道：“味道怎麽樣？”

這聲音讓時野慢慢反應了過來，他有些失神地擡頭，這才不自覺露出笑容，回應道：“很好吃，媽媽的廚藝很好，我第一次吃到這樣美味的食物。”

聽到時野這樣說，母親的笑容變得欣慰起來，眼裏甚至隐約泛起淚光：“喜歡就好。”

就在她這麽說着的時候，時野發現旁邊伸過來了一雙筷子，那筷子夾着一塊肉放進了時野的碗裏，被夾過來的時候，那塊肉竟然還在動着，似乎就想往時野的嘴裏鑽。

時野驟然反應過來，擡頭看向父親。

父親沉默寡言，只是看似表情平靜地說了句：“喜歡就多吃點。”

他松開筷子，那團肉果然迫不及待地就跳進了時野的嘴裏。

時野：“……”

這塊肉的滋味和之前的肉完全不同，它顯得更加柔韌富有彈性，吃下去的瞬間仿佛有冰雪環繞在身側，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清涼爽快感。

雖然很美味，但時野還是被這食物的熱情給吓到了。

旁邊的哥哥已經追着食物跑了好幾圈了，邊跑還在邊吼出奇怪的聲音，這聲音讓時野恍然回神，緊接着他低下頭，連喝了兩口湯，這才想起來詢問起正事。

他擡頭端正坐姿，用認真的表情對父親和母親說道：“雖然現在才問，而且這個場合也有點不夠正式，但我還是想知道，如果如你們所說，我真的是你們的孩子，我是怎麽……”

說到這裏的時候，時野過往的回憶一閃而過，他飛快将那些過去甩開，繼續問道：“我是怎麽離開你們，來到人類世界的？而且我從小到大好像都和人類沒有什麽區別，我真的是和你們同樣的種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