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母親

母親

淮書并不多言,只道:“裏面有我一道神識。”

遲白聽聞此話,見他神色執拗,也不好拒絕,笑吟吟的接過,細細端詳一番:“好劍!”

收起無相,遲白沉吟道:“淮書,我問你個事,沒有冒犯你的意思啊,你當真證得仙君之位?”

淮書沉默不語。

“我就随便問問,不想說也沒事。”遲白見他神色不對,連忙道。

“無事,”淮書道:“原本……”

一只靈鶴飛來,打斷淮書,靈鶴用于傳信,吸收淮書的靈氣後,自動化為字符。

淮書看完後,從懷中摸出個精致小巧的荷包道:“我先去趟大殿,這裏的銀兩足夠此次下山。”

遲白掂掂荷包,眉眼彎彎:“保證天黑前回來,不會耽誤給你暖床的。”

這幾日他們同室而眠,遲白得了便宜,又不正經起來。雖然淮書每每不會被他撩得面紅耳赤,跟平常沒什麽兩樣,可他還是習慣性撩撥一番。

淮書神色不變,抛來一個滿意的眼神:“路上小心。”

此時已近午時,快到飯點了,遲白悠閑的往山下走去。

挑了家看起來不錯的酒樓,點了幾道夥計推薦的菜,酒足飯飽,方才上路。

追風門與小鎮相距甚遠,遲白極力催動靈氣,禦劍而行,僅半個時辰就到達此行的目的地。

“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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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白叫住一個賣糖葫蘆的大爺:“老人家,鎮子上有什麽喜事麽,怎麽家家張燈結彩?”

老人打量他一番,見他手持長劍,一身氣質非常人能比,暗香應該是個人物,當下道:“公子有所不知,這裏曾供奉過一個女神君,後來東頭的書生化成厲鬼作祟,還是月餘前這神君顯靈,替我們除去。”

遲白待他說完,順手挑了一根糖葫蘆,沿着街道慢慢行走。

一番探尋,原來四十年前此地來了一個形容怪異的女子,起初這裏的百姓見她模樣奇怪,舉止可疑,對其敬而遠之。

後來鎮子突然闖入一只駭人的妖獸,生有利齒,三兩下便将人吞吃入腹,危急關頭是女子出手擊殺妖獸。

那兩年也不知怎麽回事,怪事愈多,什麽妖魔鬼怪都來鎮子作亂,沒回都是女子出手鎮壓,百姓感激于她,自發為其修建廟觀,年年祭祀。

沒過幾年,女子便沒了蹤跡,但祭祀的習慣卻保留下來,直到出了書生的事。

看來那女子就是紅衣血煞了。

只一點遲白想不通,書生明明是他們除去的,而且紅衣血煞失去消息多年,他們為何會把這件事歸到她身上。

“公子,公子。”

耳畔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遲白循聲望去,認出是剛來此地時遇見的那個老人。

遲白笑着回應:“老伯。”

老人今天的穿着,能看出來是精心梳理過的,精神十足。

遲白見其兩手空空,身邊也沒有任何東西,問道:“老伯,你的攤子呢,莫不是發了財?”

老人也笑,語氣得意:“公子猜的可準,小鎮漸漸好起來了,人也多了,需要加以管理,老朽不才,被推舉為鎮長,暫時看管這裏。”

“恭喜,恭喜。”遲白迅速改口,“哈哈哈鎮長請問……”

老人似乎猜到他要說什麽,将遲白拉入一個偏僻的角落,微嘆口氣:“你是想問書生的事情吧。”

遲白道:“正是。”

老人神色黯然:“這裏的鄉民淳樸善良,或許是太偏僻了,幾乎沒有妖獸侵襲,即便後來異事頻發,也有女神君為我們解決。”

“我們是幸運的,可是在邪祟侵擾方面,我們的經受能力比外面的人差太多。”

“一開始書生作祟,将人抽皮剝筋,手段極其殘忍,哪怕當時女神君已經很久不曾露面,鎮子裏的人依然去廟觀祈禱。”

“自那之後,便沒有人遭到書生的毒手,我們都以為是女神君顯靈了,後來……”

“後來一個接一個的人被開膛破肚,每天都有人死去,夜晚也傳來書生幽幽的吟詩聲,大多是豔詩,低俗露骨,又透着股讓人不寒而栗的陰毒。”

“鎮子裏能逃的都逃了,直到一個月前,你們的到來。”

“鎮子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鬧了。”

遠處一個婦人正在叫喚:“小寶慢點。”

身後跟這個漢子,笑道:“沒事,讓他去玩。”

婦人瞪他一眼:“萬一出事怎麽辦。”

漢子道:“有女神君在,怕什麽。”

縱然上次只見過幾個擺攤的老人,可從鎮長的言談中能猜出,當時留下來的都是些垂暮老人,或者身體不便,走不了的。

大多青壯年早已逃命去了。

如今這裏人煙不多,卻不再像之前一樣死氣沉沉,偶有幾個年輕人,嘴裏不住念叨女神君的恩德,神色感激,言語熱切。

遲白突然明白了,書生雖然被除去了,但如果如實說是仙家子弟所為,百姓言辭中即使感激,可那些已經離鄉的人慶幸之餘,大概不會再回來了。

不會有人願意背井離鄉,在這裏生活了這麽些年,也許有些人從小就是聽着女神君的故事長大,久而久之對其頗為信仰。

如果是女神君顯靈,加上沒了性命之虞,無論身處何方,他們聽到消息總會不辭辛苦的回來。

遲白告別鎮長,往廟觀走去,老遠就見裏面煙霧缭繞,香火極盛,裏面有不少人,雙手合十,虔誠跪拜。

開啓石洞的機關就在石像的桌案前,當着這麽多的人面,遲白也不好做什麽,就在附近瞎轉悠。

也不知道淮書在幹什麽,遲白伸手化出一只靈鶴,低聲念叨兩句。

追風門內,剛剛回到房內的淮書在一刻鐘後看到了一只靈鶴。

“今晚沒法侍候仙君了。。”一道失落又俏皮的聲音響起。

淮書心頭一跳,知道這人大概沒什麽事,但提起的心卻放不下,連忙下山,路上給衡剛傳音,告知有事要出去一趟。

遲白百無聊賴的等着淮書的回信,并想象淮書收到消息的表情,哪知沒過多久身邊就站了個清俊出塵的公子。

“你怎麽來了?”

淮書目光掃視一圈,确認他什麽事後,淡聲道:“沒什麽事就過來了。”

遲白将無相還給他,笑得不懷好意:“我還以為是抓我回去給你暖床呢。”

淮書接過劍,看他一眼:“可以。”

遲白見他擡手,似乎真的要來抓自己,倒也不躲,一把捉住淮書的手,輕輕一拽。

言笑晏晏:“這麽心急啊。”

淮書幾乎被拽進遲白的懷裏,清冷的面龐微微泛紅,不自覺抓緊無相,喉嚨發緊。

遲白揚眉笑道:“害羞了?”

笑聲清冽又帶着幾分惑人的意味。

淮書眼神幽深,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不待他有所動作,遲白好像感覺到什麽,松開了手。

天色漸暗,街上的行人寥寥無幾,遲白起身,抻抻胳膊:“走吧。”

兩人順利來到石洞內,九嬰的身軀已經不見,角落裏躺着被砍下來的頭顱。

遲白圍着祭臺轉了兩圈,地面暗紅色的血跡斷斷續續,看似雜亂無章,又好像能組成一個怪異的陣法。

看了半天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遲白将目光落到前面的石案上,從左到右,依次是小塊的銅鏡,香爐還有個木碗,裏面是已經凝固的暗紅色的東西。

遲白拿起銅鏡,左右一晃,鏡面反射出晃眼的白光,遲白皺眉轉頭,突然一道人影浮現。

淮書閃身過來,無相橫在身前。

上方的人影與外面的石像并無二致,想來是紅衣血煞了。

遲白道:“又是留影?”

淮書盯着眼前的畫面,道:“是。”

只是這次的留影時間頗長,紅衣血煞被捆綁在木樁上,金黃色的光芒在全身流轉,緊接着一個鬼面人出現。

手裏拿着一把刻着符文的匕首,先是點燃三炷香,插在香爐中,嘴裏低聲念叨,而後反手将匕首插進紅衣血煞身上。

畫面戛然而止。

如果沒看錯,金黃色的流光分明是功德之力。一個鬼修居然有如此多的功德

鬼面人又是誰,跟紅衣血煞是何關系,還有方才那畫面似乎是在實施什麽邪門的禁術。匕首的紋路聞所未聞,不過給人的感覺就不好。

遲白見淮書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你有什麽發現嗎?”

淮書向來謹慎,不确定的事不會輕易開口,點頭道:“還不确定。”

遲白知道他的性格,沒再開口,繼續搗鼓石案上的東西,沒什麽發現後,二人走來到先前躲避九嬰時的山洞。

遲白一陣摩挲,突然整個人僵在原地。

淮書見他一直沒有動靜,轉身問道:“怎麽了?”

遲白攤手,一枚半月形玉佩靜靜的待在他的手裏。

淮書看清後也愣了。

遲白似乎嘆了口氣,又好像解脫一般,低聲道:“我現在相信她是我的母親了。”

這個她指的是紅衣血煞。

淮書知道遲白有塊一模一樣的玉佩,但這只能說明兩者存在一定的關系,不一定非得有親緣關系。

遲白是被陽松真人撿到的孤兒,可他是個早慧的,隐約記得一個自稱娘親的人将一塊玉佩放在他身上,嘴裏輕聲呢喃着什麽話。

然後他就被抛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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