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三更)

第29章(三更)

六月三日,陰。

如果要讓伏特加用一個詞形容今天的心情的話,那就是晦氣。

距離他上次嘲笑街舞松鼠被罰已經過去了兩天,而之前往大哥車門上寫“去死”的罪魁禍首依舊沒有抓到。

附近的監控在半小時內被抹除,這麽大個地方,連個目擊證人也沒有。

怎麽查!松鼠就算了!那個膽大妄為的同行他到底要怎麽才能查得出來!

“貝爾摩德的調查已經有了結果。”

伏特加在心中無聲地土撥鼠尖叫,沒注意到黑暗中卡爾瓦多斯的聲音。

男人戴着個黑色的帽子,提着個槍袋從隐蔽的角落中走出。

“前段時間在暗處搜集我們的資料的家夥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雖然暫時不知道有什麽目的,但據貝爾摩德的消息,對方似乎是和她同個類型的難纏存在。”

公關官。

作為被黑色組織推到臺前的發言人,對這樣的存在進行暗殺是極其困難的。

如果他被殺害或是失蹤,全世界的媒體都會将此當作最重要的新聞來報道。為了尋找嫌疑人,全世界的目光都會聚集在一起,這是任何黑色組織都不想惹上的情況。[1]

與其被對方激怒貿然行事,還不如等待橫濱那邊的抗争結束,任由港口黑手黨自取滅亡。

這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琴酒輕嗤一聲,并未對此發表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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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克羅斯死了。”

半截冒着火星的煙掉落在腳邊,卡爾瓦多斯一愣,猛地回頭時,黑色的皮鞋卻已經将柔軟的煙灰狠狠碾碎。

帽檐的下方,琴酒只是瞥了滿臉不可置信的卡爾瓦多斯一眼,就淡漠地将視線投在了遠處半死不活的叛徒身上。

“在交易地點,基安蒂他們離開以後。”

聽到同事的名字,卡爾瓦多斯握槍的手稍稍收緊。

“警察嗎?還是黑手黨?”

琴酒沒有回話。

再幼小的動物,倘若不在襁褓中就幹脆利落地結束掉對方的一生,最終無論如何都只會自取滅亡。

橫濱的抗争已經持續了近兩個月,這是一起以某位異能力者的死亡為契機,為争奪對方留下來的五千億遺産而爆發的屠殺。

值得一提的是,龍頭戰争持續了這麽久,毫無緣由的自殺性死亡卻是最近才發生的。

和那位先生的判斷不同,琴酒并不認為在這場将整個關東地區都卷進來的戰争裏,他們能從元氣大傷的港口黑手黨那裏攫取利益。

還能分出閑心調查資料給他搗亂,想必是藏了什麽秘密武器。

槍口之下的男人被一顆子彈徹底剝奪了性命,琴酒面無表情,将手機塞回口袋。

【“結果只是毒藥嘛。”】

閑散的語氣着實惹人不快,在不清楚對方身份的情況下,琴酒的煩躁更甚一層。

伯/萊塔的槍口對準了無人注意到的角落,隐藏的FBI被擊中喉嚨,嘶鳴着瞪大了眼。

“這是這個月的第三個。”

琴酒的嗓音低沉,一腳踩在對方的傷口。

這是個并不會立即令對方死亡的動作,換做平時,琴酒也沒有在獵物臨死之前折磨對方的愛好。

可對方一路從美國跟來,三番四次的阻撓實在惹人厭煩。

“在正式開戰以前,煩人的蒼蠅當然是死得越多越好。”

沙啞的笑從喉嚨裏溢出,琴酒掀唇哂笑,最終還是在給予警告和節約時間中選擇了後者。

小動作太多手是會被剁掉的。

既然敢大着膽子調查他們,想必也做好了遭到報複的準備。

于是在伏特加不明所以的注視下,琴酒一共開了三槍。

踢其後腦,毀其下颌,讓飽受痛苦的被害人翻過身,朝着胸口連開三槍——這是港口黑手黨處理叛徒的标志性手段。

不費吹灰之力。在日本警方的眼裏,殺掉未經允許擅自入境的FBI的。

變成了港口黑手黨。

-

“怎麽是你啊。”

再次在自己的部下中看到伊藤信行的鹿野又明川無語,他對對方上次給自己送錦旗的行為耿耿于懷,直到現在也沒什麽好脾氣。

“從第六起異能力者死亡事件開始,我明明已經把你調去游擊隊了吧。”

伊藤“嘿嘿”地笑了聲,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中居先生說,只要我願意,也可以跟您待在東京。”

……就是來盯着他不亂用異能的呗。

什麽願不願意的,說的好聽。

鹿野又明川無語,對自己的輔佐官竟然不信任自己感到痛心。

“外面的人已經安排好了。”完全不會讀空氣,小跑着跟上自家幹部的伊藤彙報道,“十一管藥劑和剛剛那個人的屍體,會在兩小時後轉移至橫濱,接應的人名為織田作之助,是後勤組派來的。”

“……織田作?”

“是織田。”伊藤不怕死地糾正,“不過我聽織田先生說,太宰大人也總喊他織田作。”

鹿野又明川的腳步稍微頓了頓。

他偏過臉,盯着伊藤迷茫的神色看了一會。

“什麽時候的事?”

“織田先生?”伊藤想了想,“織田先生很早就加入組織了,但和太宰大人認識應該也沒多久。”

“哦。”鹿野又明川收回視線,他的語調輕快,好像很開心,“說什麽不需要,那家夥也交到朋友了嘛。”

伊藤不明所以。

他不明白鹿野又幹部是怎麽從稱呼中判斷出的這點,但鹿野又幹部好像也沒有要給他解釋的意思。

“去調查一下通話信息。”

一部破損的手機被扔到了手裏。

伊藤低頭,手忙腳亂地接住時聽見鹿野又幹部的囑咐。

“如果我猜的沒錯,對方大概要開始把殺的人嫁禍到我們頭上了。”

伊藤:……那不是糟糕了嗎。

“這是好事。”

鹿野又明川說得不以為意。

“作為主業是制藥和人體實驗的組織,能讓他們動手清理的只有兩類人。不是卧底就是目擊的無辜者,不管是哪一種,只要提到我們的名字,就會引起異能特務科的關注。”

他昨天也不是白被森先生叫去挨訓的。

五千億的遺産是其次,真正值得注意的異能力者自殺事件的主導者。

“白麒麟”,作為日本政府投放進來的武器,那原本為了阻止将橫濱全市卷入戰争的存在。

可惜那家夥的腦子裏根本沒有維持秩序可言,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增了死者的人數。

可即使這樣,政府也會一直保護他。因為“白麒麟”是有着能對抗國家規模異能侵略的稀有異能力者。[2]

鹿野又想起,他的動物園裏還缺一只白色的毛茸茸。

想要奪取白麒麟,就不能讓那位種田長官提前預測到森先生的計劃。

反正異能特務科遲早發現他在這裏混着當警察的事,鹿野又明川對于虛假的罪行照單全收,打算在合适的時機主動捅到對方那裏。

又沒有直接證據,等他們把目光投到東京來,他就再跑到橫濱去。

不過,獵犬竟然還沒把他的消息分享出去。

鹿野又明川嗤笑,猜測之前軍方想拉他入夥的那群人裏,還是有人和那位長官意見不和。

“你最好離我遠點。”

勘察完地形的鹿野又明川得出結論。

他仗着現在沒人能管得到他,随口發出警告。

“事先聲明,要是你害得我暴露身份,就把你頭朝下種土裏當路标。”

伊藤信行大為震撼。

他不是震撼于鹿野又幹部的兇殘發言,而是震撼于太宰大人對對方的了解程度。

【“小狗可是很記仇的。”】

【“要是你害得他暴露身份,他大概會把你頭朝下種進土裏當路标。”】

……這兩個人關系真的不好嗎?

伊藤狐疑地瞄了身邊的少年一眼。

“沒關系。”他說,“我特地又帶了幅錦旗,您現在的設定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可以說我是特地來感謝您的。”

鹿野又明川逐漸産生了殺人滅口的沖動,

可在那以前,築波山上的天空有信號彈升起。

那是訓練取消的标志,意味着有什麽危險發生。

鹿野又明川皺了皺眉,他沒有打開之前關掉的GPS,只是側過臉向身邊同樣疑惑的伊藤詢問:

“你們動手了?”

伊藤愣神:“沒、沒有……不過我看新聞說,最近好像的确有很多襲擊警察的意外事件。”

鹿野又明川撥弄着無線電的開關,他沒有說話,回憶了下昨天晚上到這裏來布置現場的情況,卻沒能找到任何有關的線索。

為了不驚擾到剛才那個倒黴蛋的交易,他還特地封鎖了他們今天會在這裏訓練的訊息。

……從警方內部搞到的消息?

“給你個見義勇為的機會。”鹿野又明川将之前被槍管燙開的手插回口袋,“去下面待着,見到可疑的人就動手。”

伊藤信行愣住:“我……”

“要活的。”鹿野又明川打斷他的話,“不管中居先生和你說了什麽,但你現在的上司是我。”

那雙金色的眼睛毫無感情地移了過來。

“違背命令的代價,你也很清楚吧。”

青年的腳底猛地蹿起一股涼意,他的後背發冷,第一次直觀地體會到了曾經聽到的有關鹿野又幹部脾氣不好的傳聞。

“我明白了。”伊藤低下頭顱,很快做出選擇。

打鬥聲從某處傳來。

鹿野又明分辨了下方向,他占據制高點,踩在樹幹的分叉處,很快鎖定了大致的目标。

不是陣平他們,好像是那個叫藤原的。

鹿野又明川沒有插手,他觀戰了一會,随即驚訝地發現自己剛開學的時候對這個叫藤原的人竟然沒有一點印象。

身體素質不錯,爆發力也很強,就是實戰能力有些差,一看就沒對上過真的罪犯……

鹿野又明川沉思。

不愧是淩晨四點就出來跑圈的人。

竟然進步得這麽快。

“你是什麽人!回答我!”

和那邊思考自己訓練漏洞的鹿野又不同,無意間把卷王卷了的藤原咬緊後槽牙。

他滿頭是血,後腦勺好像經歷過重擊,語氣卻格外強硬。

完全是靠意志力強撐着。

藤原清楚地知道,只要撐到教官們趕到這裏,就不會白白放跑眼前這個打傷同伴的罪犯。

“閃開!”

熟悉的嗓音傳來,松田陣平語氣急促,身影從遠處浮現。

“藤原!他有槍!”

藤原的瞳孔驟縮,他揪住犯人領子的手顫抖,無比清晰地感受到了抵在自己腹部的槍口。

來不及了。

他會死在……

……

嗯?

預想之中的槍聲并沒有出現,滿頭是血的藤原呆在原地,他看看腳下捂住腦袋痛苦扭曲的犯人,又看看遠處颠着小石子的松田陣平,迷茫地打出個問號。

“你以為我們都經歷了什麽啊?”

見到同伴沒事,松了口氣的松田陣平收回手。

他無視了身後追着自己的罪犯同夥,在對方重新撿起槍前陰沉着臉,一腳踩住對方染血的手背。

“竟敢大搖大擺地出現在這裏,你知道被那個失蹤的家夥看到,我們會有什麽後果嗎?”

躲在樹上打分的鹿野又:?

好像是在說他。

不确定,再看看。

“不要這麽說嘛,小陣平。”

巧妙地避開罪犯的攻擊,一棍子敲在同夥腦袋上的萩原研二笑了笑。

“也就是一小時抓三個,抓不到就被甜言蜜語地騙去訓練而已。”

說句話的工夫,走過來的降谷零手中扭着個偷襲的人的手腕,他側過臉,在對方奮起反抗時毫不留情地給了個過肩摔。

“他綁架我的牙膏當人質,那也能叫甜言蜜語嗎。”

沒有牙膏就刷不了牙。

刷不了牙就出不了門。

降谷零也不明白為什麽,鹿野又會想出如此“惡毒”的逼迫他學習的手段。

松田陣平挑眉。

“你知足吧。”他說,“自從上次答應那家夥學高數以後,我做夢都是他在耳邊念那些解出來就能獲獎的題目。”

事到如今,松田陣平已經能把這摧殘人的東西當作催眠曲了。

他也懶得鎖門,精神在鹿野又的影響下,達到了某種意義上的高度集中。

一塊松田陣平同款小石子在這時落到了頭頂,

降谷零擡頭,看向樹上的罪魁禍首。

……什麽時候上去的。

之前是打洞,幾天沒管,鹿野又進化得這麽快嗎。

鹿野又明川一言不發,短暫的寂靜後,萩原研二最先松開了捏着下巴的手。

“他生氣了。”

諸伏景光不明所以:“為了牙膏?”

倒是比那更幼稚。

松田陣平仰頭,看見對方同樣拿着小石子的手,無語地沉默一會:“你躲那麽裏面,誰能看得見你?”

鹿野又:“哼。”

鹿野又:“哼哼哼。”

鹿野又:“我要把觀察分給你扣光。”

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你給我下來!”

鹿野又:“不下。”

松田陣平冷笑:“那你住上面吧。”

鹿野又:“……”

鹿野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昨天晚上說的話是假的!你根本不把我當朋友!”

後腦勺被扔來的小石子正中靶心,松田陣平停下離開的腳步,額角蹦出一個憤怒的井字。

鬼冢班的兩個人就這麽隔着一棵樹的距離開始互扔石子,隔壁班的藤原眨了眨眼,看向朝自己走過來的年級第一時有些弄不清情況。

“鹿野又同學怎麽了?”

“經常性的惱羞成怒。”降谷零平靜地說,“你要是思考為什麽,就會被他奇怪的思維帶着跑。”

藤原:?

藤原:不是,卷王為什麽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沒接觸過鹿野又,只聽說過對方圖書館威名的藤原遲疑幾秒,最後猶豫地張了張嘴:“那就放着不管了?”

那山上的石頭可能就被他扔沒了,

鹿野又,石頭危機。

藤原的傷口被繃帶覆蓋,降谷零頭疼地嘆了口氣,确認沒有問題後才站起身。

“鹿野又。”

金發的青年擡頭,他直直地與鹿野又對視,心平氣和地重複了一遍松田剛才的話。

“下來。”

邪惡的牙膏綁匪鹿野又:“……”

“哦。”

築波山的空氣清新,鹿野又明川輕巧落地,黑色的長發上沾了幾片綠油油的葉子。

松田陣平面無表情,看着對方聽話的樣子陷入沉思。

……為什麽他每次都非得管神奇生物不可。

不管了。再也不管了。

然而這個決心僅僅過去0.1秒,松田陣平就把一只手伸進自己口袋,企圖偷走炒面面包的鹿野又抓了個現行。

鹿野又:……

鹿野又:咬一口

鹿野又:咬一口咬一口

松田陣平沒理他。

萩原研二搖頭,一邊假意嘆息,一邊勾住幼馴染的脖子。

“一開始就準備好了祝賀對方贏了比賽的賀禮。小陣平,你知道上次聯誼的女生把這稱作什麽嗎?”

松田陣平死魚眼:“活該?”

萩原研二:“是傲嬌。”

鹿野又:?

松田陣平:“……”

這下就連諸伏景光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原本只是小小一聲,可當鬼冢八藏帶人趕到時,就連負傷的正常人藤原都笑趴在了地上。

“不是啊!教官,你知道鹿野又他說了什麽嗎?”

擦掉眼角滲出的眼淚,重新認識卷王的藤原當着面色鐵青的松田陣平的面,邊笑邊捶着樹幹。

“他竟然……竟然禮貌地對松田同學伸出手,然後說、說……”

鬼冢八藏:“說什麽?”

“你好傲嬌,我是你的好朋友寶可夢——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哈哈哈哈哈哈——”

丢完人的松田陣平無話可說。

他看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背過身去同樣憋笑的鬼冢教官,為自己曾經欺騙鹿野又“寶可夢”含義的行為感到懊悔。

顯眼包。

松田陣平心想。

笑吧。

反正他都看開了。

有鹿野又在,大不了就是丢一輩子人。

眼睛一睜一閉,想必這輩子很快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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