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32章

岸谷大和開出的工資比正常警察高出不少，鹿野又明川興致勃勃地将這件事告訴了自己的輔佐官，結果收到的卻是【與稻川會的第三次談判定在了明晚九點】的消息。

在樓梯間裏的鹿野又瞥了眼手機上的訊息，記下地點後熟練地删除短信。

[鹿野又]：我自己賺到了零花錢

[鹿野又]：你不誇我嗎

聊天框那頭沉默一會。

處理公務的中居律發來六個點，然後配合地說了句[真厲害]。

[中居律]：所以您打算怎麽處理首領那邊的事？

鹿野又明川想了想。

[鹿野又]：給森先生找個替身不就好了，以前開家長會的時候我也是這麽做的

等等。

發現重磅消息的中居律立即放下手裏的文件。

他狐疑地讀了兩遍自家幹部的信息，隐約記得鹿野又明川小時候好像的确是去讀過幾年正經的小學。

[鹿野又]：不許告發我

[鹿野又]：不然用小皮筋彈你

懂了。

Advertisement

中居律點頭。

[中居律]：我這就告訴首領

[鹿野又]：？

[鹿野又]：？？？

什麽啊，傻瓜鳥還說他胳膊肘往外拐。

中居先生才是胳膊肘往外拐。

鹿野又明川氣憤地冷哼，他支着下巴在樓梯上坐下，撤掉異能後身上隐隐作痛。

由于在部下面前說了“改就是了”的大話，鹿野又明川最近開始嘗試着和自己的痛覺和平共處。

可由于錯過了三個月一次的維持手術的時間，他的反應力比起之前倒是的确下降了不少。

……要是有與謝野小姐在就好了。

每到這種關頭，鹿野又明川就會開始思念起自己那位被偵探搶走的朋友。

江戶川亂步。

說是什麽［超推理］的持有者，其實根本就是腦袋比較聰明吧。

但那家夥說自己是異能力者的時候表情也不像是裝的……

話又說回來，要是［超推理］真的是異能，那豈不是他所有的行動都會被看穿？

啊——早知道那時候就不放他們走了。

鹿野又明川低下眼睛，他放棄思考，休息幾秒捂着肚子站了起來。

“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小鹿野？”

萩原研二的嗓音帶笑，從身後湊近時扶了他一把。

“教官說你招惹罪犯的體質已經超越了正常人的範圍，要是你再跑丢到不知道哪裏去，就讓我和你一起去拖澡堂。”

話是這麽說的，但萩原研二一副沒放在心上的樣子，視線反而落在了鹿野又捂住肚子的手上。

鹿野又明川停頓，沒什麽猶豫地松開。

“你去找陣平他們了？”

“嗯。”萩原研二回答。

他直起身子，在這件事上沒有隐瞞。

“因為收到了條奇怪的短信，所以就想去确認一下。”

鹿野又明川開動腦筋。

“你見到岸谷警官了啊。”

他從等候室裏出來還沒五分鐘，萩原就能找到這裏，想必是岸谷大和告訴了對方自己出來的方向。

“差不多吧。”

萩原研二回憶。

“他一臉幸福的樣子，還拍了拍我的肩膀，說要是他的兒子也像你一樣就好了。”

鹿野又明川“哇”了一聲，他對此表示可惜，早知道就多留一會，錄下來拿回去給紅葉姐他們聽。

看他在警察這裏混的多如魚得水！才沒有被讨厭！

可惜的是岸谷警官的性格并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麽爽朗，從對方以半威脅的口吻朝他套話開始，鹿野又明川就意識到了和對方相處的危險性。

說實話，他隐約覺得對方還瞞了什麽。

鹿野又兀自陷入沉思，沒注意到萩原研二落在自己臉上的目光。

少年有着思考事情的時候盯着地板看的習慣，鹿野又自己或許沒注意到這點，總是注視着對方的萩原研二卻一清二楚。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萩原研二想了想。

鹿野又剛入學時他們還不太熟，他起初跟着陣平，後來又跟着zero，到最後才做了那張周一到周日的雨露均沾計劃表。

從松田陣平的口中，那時的萩原研二只知道這個新來的同學既愛惹是生非，又愛當個跟屁蟲。

對于事物的認知非常奇怪，沒有特別的愛好，也沒有其他可以交流的對象。

而當這個問題被提起時，鹿野又蹲在操場邊，也是像現在這樣盯着地上的蝸牛發呆。

【“什麽啊，才不是因為我太煩人了才會被甩，明明是因為沒有好好地跟着，才會全部死掉的。”】

【“……雖然也會陪我玩，但嚴格意義上講，我和他們大概也不算什麽朋友吧。”】

鹿野又低着頭，他的鼻梁很高，右眼下方有着一顆顏色淺淡的淚痣，唇角随着苦惱的嗓音而微微下壓。

不管從哪個角度說，都實在很難令人移開目光。

“明天晚上有活動嗎？”

萩原研二想到這裏，突然嘆息着發出邀請。

“隔壁班的藤原特地舉辦了聚會，說想正式認識你。”

鹿野又明川成功愣住。

“他也沒事了？”

“腦袋上纏了幾圈繃帶，右手的石膏還沒拆，認真講起來倒也稱不上沒事。”

萩原研二故作為難地說道。

“不過他說既然小鹿野你都開始重新訓練了，他也應該提前出院為接下來的考試做準備。田中教官被他的精神打動，今天早上特地批了回校許可。”

鹿野又明川瞳孔地震。

什麽啊！這是什麽啊！這世界上竟然有這麽努力的人存在嗎！

不行，他現在每天睡三個小時，果然還是太松懈了。

黑手黨裏都很久沒有這麽自覺的人出現，再這樣下去，警察這邊的專業素質豈不是要趕超他們一大截？

鹿野又明川忽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很好，藤原可以勉為其難地算第六位優秀選手。

六個已經夠多了，等他明天回去上課，就給剩下的其他人攪渾水。

要不再順便讓伊藤回橫濱盯一下那群被他從直屬部隊暫時扔到游擊隊裏的部下好了，免得他們以為他不在橫濱就可以每天多睡五分鐘為所欲為。

“明天不行。”

即使腦子裏有一連串的計劃，鹿野又明川還是清醒地拒絕了對方。

“明天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又要去和那群狂熱粉絲見面了嗎？”

“什麽狂……”

鹿野又明川下意識的回答說到一半就卡住，他抿着的唇角松開，嗓音裏帶着些顯而易見的抱怨。

“陣平怎麽什麽都和你說。”

萩原研二沒接這句話。

“所以不可以告訴我嗎？”年輕的警官刻意放輕了語氣。

萩原研二在與人交往方面向來得心應手，更別說對方還只是個社交白癡。

“每次回來身上都有新的傷口，大家都很擔心你。”

“當然，沒有質疑小鹿野你身為警察的專業素質的意思，只是你有時候未免也太容易掉進陷阱了點，要是被人捉到哪裏去可就糟糕了。”

同樣的話從萩原研二口中說出，令鹿野又明川下意識地想起那天Q的事情後被叫去辦公室與森鷗外的對話。

【“和太宰吵架了？”】

【“……沒有。”】

【“烏鴉軍團，你調查他們做什麽？”】

【“我覺得其實我也可以有點隐私。”】

【“是那樣嗎？”】

【“是這樣的。”】

【“你應該還記得自己以前被捉回軍警的［治療室］的事吧。”】

【“……我跑出來了。”】

【“那是因為我給你開了鎖。”】

森鷗外說得從容不迫，他低着眼睛看他，嗓音裏帶着別樣的蠱惑力。

【“雖然明川君綁着鎖鏈氣急敗壞地要咬人的樣子也很可愛，但要是随随便便就死掉，就算是我也會為難的啊。”】

鹿野又明川頓了頓。

“那我會自己跑出來。”

連回複的說辭都一模一樣，鹿野又明川除了與那群為獵犬服務的異能技師不共戴天，這輩子也沒怎麽遭遇過挫折，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身邊的人對自己的擔憂從何而來。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那至少在有麻煩的時候打個電話吧。”

“……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萩原研二覺得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好笑。

“就算是小狗，看到被困住的同伴，也會想辦法咬斷鐵鏈救對方出來的啊。”

鹿野又明川愣住，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把自己當做武器，除了森鷗外外從沒被人救過，也從沒期待着被救。

幹部之所以是幹部，是因為擁有着象征Mafia的頂級戰力。

“我又不是小狗。”鹿野又明川沉默一會，“還是說你把我當小狗養了？”

首先，養這個詞就用的很奇怪。

但萩原研二捏着下巴略微思索：“比起小狗，弟弟之類的更像吧。雖然都是二十二歲，但單從外表來看，總覺得小鹿野你比我們都要小一點。”

……可怕的直覺。

被發現秘密的鹿野又明川一哽。

“你可以繼續問的。”

“反正小鹿野你也不會說。”

“說不定呢。”鹿野又明川賭氣，“說不定你多問兩次我就告訴你。”

“你不會說的。”

萩原研二好笑地擡手，按低那顆毛茸茸的黑色腦袋。

“畢竟你就是這樣的人。”

“在原則上過分堅持，做錯事情道歉得很快，可鬧到最後死也不改，就像故意吸引人注意的小孩子一樣。”

性格是能夠培養的東西。

鹿野又身上那種對自己漠不關心，企圖以犧牲自我來得到關注的習慣，明顯是誰刻意塑造出來的。

萩原研二眼睑低垂，對同伴的那點小秘密自始至終都保持着一種合格的尊重與分寸感。

可要是鹿野又真的因為這個原因而出了意外……

“小鹿野，我說真的。”

按在頭頂上的手松開，然後下滑。

萩原研二将對方略顯淩亂的黑發別到耳後，垂眼與少年對視時語氣無奈，卻帶着一股難以形容的溫和的堅定。

“你可以打電話給我。”

“不管什麽時候，我都會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