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改)

第 9 章(改)

這的确是一件需要“看運氣”的事,顧恩澤過往的經歷非常豐富,但他剛剛涉獵娛樂圈的工作,也只是演了幾天的戲,他沒有任何自信,能夠在毫無背景的前提下,得到這個新的角色。

他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但娛樂圈長得不錯的人不算少,除此之外,他毫無優勢。

盡管內心有些發虛,顧恩澤卻并不恐懼,如果失去了這個機會,他倒是也有其他的後路——只是他并不想選那條路罷了。

--

顧恩澤在便利店裏買了一套一次性的床單,進了錢導推薦的賓館,順利辦好了入住,進了房間,他慢吞吞地将床單鋪好,直接倒在了床上。

時間不算長,不夠他睡個午覺,但夠他來一場冥想,他的思緒從他的床飄忽到了屋頂,又從屋頂飄忽到了蔚藍的天際,收回思緒的時候,卻出了一點意外,顧恩澤久違地想起了一些過往的記憶。

那時候他很喜歡“中二哥特”的風格,特地訂購了一大批的哥特式服裝,還留起了長發和指甲。

他唯一認可的親人已經因病離世,稱得上交心的幾個朋友對他也是全然放縱,他坐擁一大筆財富,又無人管他,自然在這條哥特式cosplay的道路上暢通無阻地狂奔。

除了做出哥特式的打扮,他也在理清財團的基本情況後,雇傭了專業的職業經理人團隊,運營數個月後,直接踏上了星際旅程。

蔚藍星隸屬于帝國,但除了帝國和其他幾個政權之外,星系中仍有一些無人監管的流浪行星,PMFF行星就是其中之一。

顧恩澤抵達這顆行星的時候,是想拍賣一批暗黑風格的哥特式長裙的——他偶爾會穿女裝,談不上女裝癖,單純喜歡穿女裝跳舞。

拍賣場很大,顧恩澤在位于五樓的拍賣廳買完了裙子,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沿着樓梯一節又一節地向下走——他很享受這種大衣下擺随着下樓的動作而揚起搖曳的感覺,這會讓他聯想到跳舞時漂亮的裙擺。

或許是因為這座建築物裏的電梯數量足夠多,顧恩澤一路向下走,并沒有碰到其他人,等他走到了最後一個臺階,卻敏銳地發現,最後一道門旁邊的牆壁有些問題——那裏像是有一道暗門。

顧恩澤那時候還很年輕——當然現在也談不上老,但年輕的時候,總是無所畏懼的,他幾乎沒有猶豫,直接上手去摸牆壁——摸出了門框的輪廓,就毫不猶豫地向裏一推。

門內是隐秘的地下階梯——階梯的盡頭通往另一個場子,而那個場子的門口擋着一排的服務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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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顧恩澤穿着長皮靴,披着厚實的大衣,又用黑紗遮擋住了自己的臉,裝扮得像個coser,但他身上的每一件單品都格外昂貴,指尖塗得漆黑的手指上戴滿了各式各樣的戒指。

于是,排成一排的服務人員不認為他是來砸場子的或是誤入者,只覺得他是心理有些問題的變态,敷衍地向顧恩澤要了拍賣會的邀請函,看了看封面,就齊刷刷地側過了身,做出恭迎的姿态——倘若他們看得更仔細一些,打開那個邀請函的內頁,就會發現顧恩澤的受邀範圍只在正常的“拍賣廳”,并不包含地下的“暗夜場”。

因為服務人員的疏忽,顧恩澤“幸運”地走進了地下拍賣場,并且在看到裏面的情景後,立刻支付加密貨幣,為自己預定了一個專屬的私密包廂。

他原本只想看看熱鬧——如果他們做得太過分的話,他會在離開後,發送定位給星際人道主義組織。

縱使這裏是無人監管的流浪星,總有一些正義人士自發地集結起來,為弱小者伸張正義,而那時的顧恩澤作為一個中二有錢人士,自然也為他們提供過很多次資金支持。

一開始的拍賣品還在讓人勉強皺眉的範圍內——一些來源不明的古董和畫像,但觀衆們的反響平平,甚至流拍了好幾件。

顧恩澤打了個哈欠,正想轉身離開,卻發現會場的燈光一瞬間暗了下來。

他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下一瞬,他發現所有的燈光聚攏在了拍賣臺上,地板緩慢打開,一個鐵質的牢籠随着升降臺緩緩升起,牢籠中裝的并不是一個動物,而是一個英俊的男孩——他的臉和他的身材被放大投射到了四面八方的屏幕上,落入周圍不懷好意的“客人”的眼底。

顧恩澤的目光上移,剛好和大屏幕中男孩絕望的眼睛相對。

他摩挲了一下手指,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舉起了叫價牌——他準備買下男孩,然後放了他。

他當然可以轉身離開這裏,确保自身安全後再叫來星際人道組織幫忙,他們或許能成功救出男孩,但大概率是不可能的——拍賣已經開始,而組織的工作人員趕來還需要一段時間。

顧恩澤無法承擔男孩被人出價然後帶走的後果——他不想看到那雙絕望的眼睛變得死寂。

中二病爆發的顧恩澤選擇砸錢,他砸了很多錢,獲得了男孩的“所有權”,又在順利帶着男孩離開後,一邊開車,一邊随手扔給男孩一個光腦。

他對他說:“撥通通訊錄裏的第三個電話,把剛剛的位置和具體的情況告訴他們。”

男孩捧着光腦,過了一會兒,才說:“我不太會用這個?”

“不會用這個?那你用什麽?”顧恩澤有些詫異,在他看來,光腦幾乎是星際公民人手一份的标配。

“我用老式的手機,也可以撥打電話和發送訊息,就是鏈接光網的速度要慢上一些。”

“會用手機就會用光腦,”顧恩澤踩下了油門,男孩的身體因為慣性瞬間後仰,臉色有些發白,“點亮屏幕,然後喊一句‘A模式’。”

“A模式。”男孩低聲說。

方塊形的光腦轉化成了“手機”的模樣,男孩撥通了電話,依照顧恩澤的指示向對方說清楚了相關的訊息,等挂斷了電話,顧恩澤卻輕笑了一聲。

他說:“你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

“什麽事?”

“你叫什麽名字?”

“杜康。”

“聽說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種酒,就叫杜康酒,但是釀造的方法已經失傳了。”

杜康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典故,過往他介紹自己的名字,一般說自己是健康的康,從來沒有過其他的聯想。

顧恩澤和杜康交談了一會兒,他們将車停在了拍賣場的另一個隐秘的出口處。

“你要做什麽?”杜康問。

“剛剛你打電話給了星際人道主義組織。”

“對。”

“我要确認一件事。”

“好。”

他們一起坐在熄滅了車燈的豪車裏,等來了組織工作人員的到來,他們帶走了很多犯罪分子。

但在工作人員來臨之前,一些大人物卻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紛紛從出口離開。車燈亮了一盞又一盞,一輛輛豪車始離原地,男孩眼裏的光一點點變得暗淡。

顧恩澤就在這時撥通了另一個電話,他說:“你們抓到人了麽?”

對方說了什麽,顧恩澤輕笑了一聲,說:“按人頭算賬,最好一個都不要漏掉。”

顧恩澤挂斷了電話,正對上杜康亮晶晶的眼神。

“你是派了另一批人負責抓人麽?”

“算是吧。”

“你早就知道第一批人有內鬼麽?”

“我并不知道,我只是不太相信別人,所以做了二手準備。”

那時的顧恩澤是警惕的,像一頭孤狼,他從來都沒想過他會信任某一個人——而他這輩子最相信的人,卻給了他最徹底的背叛。

--

顧恩澤睜開了雙眼,他捏了捏眉心,有些詫異自己會想到許久之前的事,那段中二時期的經歷,某種程度已經成了他的“黑歷史”,他是不怎麽想提起的。

他起了床,略微整理了衣着,想了想,又把戒指戴好,出發去指定的試戲地點。

顧恩澤到現場的時候,已經有幾個演員在現場等候了,簡單登記之後,就是一個接一個地進去試戲。

顧恩澤到得晚,排名是最後一個,他進去的時候,桌子後面的幾位考官正在聊天,他們正在讨論選之前的哪個演員。

顧恩澤也不慌張,反而定了定心神,介紹了句:“我是顧恩澤。”

考官們停止了交流,五雙眼睛齊刷刷地落在了顧恩澤的身上,換做尋常的演員,或許會感到壓力、坐立不安,但顧恩澤有無數次大會議室發言的經驗,這才五個人,甚至不會讓他的呼吸亂一個節拍。

“你的年紀有些大了。”一位看起來有些陰柔的男士舉起了顧恩澤的報名表,“三十多歲了,觀衆可能不太愛看。”

“劇本裏的角色也是三十多歲,我的年齡演他,剛剛好。”顧恩澤是沒什麽忍氣吞聲的概念的,如果這個角色,需要他低頭才能獲得,那也沒什麽意思,可以不要。

“你的外貌合适,年齡也合适,但履歷太單薄了一些。”這回輪到坐在正中央的胖乎乎的中年人開口,“演技方面肯定欠缺很多的,這個皇帝的角色,氣場要足,演技要穩,我是覺得,你不太合适的。”

顧恩澤忍不住扯起嘴角,無聲地笑了,他回了句:“既然不合适,也沒有再面試的必要。”

說了這句話,顧恩澤準備起身離開,卻被坐在最邊角的一個女人叫住了,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其貌不揚,還帶着厚厚的黑邊眼鏡。

她說:“來都來了,來試一段戲吧。”

“哪段戲?”

“皇帝喝醉了,發了瘋,在宮宴上跳起了舞。”

“好。”

--

一個小時後。

顧恩澤離開了試戲的房間,他出了一身汗,襯衫全濕透了,沾在了後背上。

他向上捋了捋頭發,有那麽一瞬間,又想起了被自己鎖在櫃子裏的“中二”文學作品。

——還是正常一點吧。

顧恩澤提醒了自己幾遍,出了院子大門,撞上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熟人。

“汪子蘇。”

“顧少爺,我早就勸過你,杜康是一條養不熟的狼。”

汪子蘇穿着一身純白色的西服,所有的紐扣扣得嚴嚴實實,頭發也用發膠固定得絲毫不亂,帶着一款複古的金絲邊眼鏡,整個人顯得禁欲又理性,完美貼切了他的職業——醫生。

汪子蘇是顧家常用的家庭醫生的兒子,也是顧恩澤為數不多能交心的朋友。一年前,汪子蘇報名援助邊遠星球,臨走前找顧恩澤喝了一頓酒,當時的他借着酒勁,送給顧恩澤兩條出路,一是想辦法将杜康送走,送得越遠越好;二是自己想辦法走人,走得越遠越好。

顧恩澤笑着說好,拍着汪子蘇的肩膀說會聽他的話,選擇一條路。

汪子蘇放心地走了,幾個月,他發現他無法再聯系上顧恩澤,這才反應過來,顧恩澤這個極端自負的人,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上壓根沒聽他的。

——他還是選擇相信了杜康。

“你知道我的,我總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絕。”顧恩澤放松了肩頸,整個人呈現出一種懶散的狀态,“我年紀大了,不像年輕的時候,那麽心狠手辣,舍得對杜康下死手。”

“再說,就算是養一條狗,養十年也有了感情。”

“杜康是個活生生的人,我對他有幾分真心,将心比心,便以為他對我也有幾分真心,多少能放我一馬,叫我們好聚好散。”

汪子蘇恨鐵不成鋼地看着顧恩澤,他明知道這番話糊弄他的居多,卻也免不了有幾分唏噓心軟。

他長嘆了口氣,問:“缺錢麽?你這些年胡亂給我打的錢,我一分也沒動,回頭都轉回給你。”

“缺,”顧恩澤承認了,卻又說,“不過有杜康養着我,倒也不用你給我轉錢。”

“你幹嘛花他的……”

“不花他的,杜康會更瘋。”

汪子蘇直接被堵住了後半截話,緩了一會兒,才說:“我早就勸過你們,該去看心理醫生。”

“你要不去勸勸杜康?”

“算了吧,我還想多活幾年。”汪子蘇和顧恩澤并排向外走,指了指自己停車的方向,“你想去哪兒,我開車載你去。”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個劇組?”這個問題,顧恩澤第一眼看到汪子蘇後,就想問了。

“杜康在你的手表上裝了定位器,我去你家拜訪,杜康說你在這兒拍戲,我就開車過來了。”

“哦。”

“我以為你會對杜康的行徑感到不滿。”

“沒什麽不滿的,”顧恩澤打了個哈欠,“以前我總這麽對他,現在他這麽對我,都是為了保障對方的生命安全,勉強可以稱得上禮尚往來。”

“敢情你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倒是我白擔心枉做好人了?”

“那倒也不是。”

“那是什麽?”

“人上斷頭臺前,總要吃上幾頓飽飯的。”

--

顧恩澤坐在了汪子蘇的副駕上,汪子蘇今天開了一輛價值五百萬星幣的兩座跑車,顧恩澤明知故問:“買的?”

汪子蘇回了句“租的”,過了一會兒又補充了一句:“開着帶你兜兜風。”

汪子蘇的車技和他本人的形象完全不符,風馳電掣一般,像極了脫缰的野馬,他們在寥無人煙的公路上疾馳,汪子蘇單手伸向了車窗外,加大了油門,很是惬意,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顧恩澤:“刺激麽?”

顧恩澤偏過頭,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說:“沒什麽感覺。”

汪子蘇向上吹了口氣,說:“我的車明明開得比過往要快。”

“就算是撞死,我也不會覺得恐懼,”顧恩澤實話實說,“所以,不管你的車開得有多快,對我而言,只是一種體驗。”

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略帶乏味的體驗。

--

汪子蘇将顧恩澤送回了已經确定在杜康名下的別墅院門前,顧恩澤拆了安全帶,下了車,沒什麽誠意地邀請:“要進來坐一坐麽?”

汪子蘇明顯有些意動,但他很快看到了杜康的身影——杜康長得很高,黑色的西裝無法遮掩住肌肉的線條,看起來一個人能打他三個。

——而汪子蘇,真真切切被杜康打過,那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挨打,很疼,疼得他又恨又不想再嘗試第二次。

“算了吧,再聯系。”

“好。”

顧恩澤沒有關車門——他被伺候慣了,從來都沒有關車門的習慣。

他扭過頭,轉眼就和杜康四目相對,杜康站在院子裏的路燈下,一身漆黑,像堅定不移的鐵塔,又像是沉默窺視的幽靈。

“玩得開心麽?”

“嗯。”

顧恩澤向前走了幾步,很快就到了杜康的身邊,在他們擦肩而過的一瞬間,他的身上罩上了一件西裝外套——它的主人正站在他的身邊。

“你的衣服都濕透了。”

“汪子蘇他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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