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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五條悟在高專宿舍睡了一晚（準确地說是躺了一晚）, 眼看着太陽從地平線升起，掐着伏黑惠出門上學的時間點，瞬移回到家中。

客廳裏只有伏黑惠一人, 剛吃完早飯, 正端着碗筷要去廚房。

五條悟問：“你媽呢？”

伏黑惠默默遞給他一張便簽紙, 上面寫着“小惠, 臨時有個任務, 早飯放在冰箱裏了，熱一下再吃喔。晚上給你做蛋包飯怎麽樣, 這次一定會成功的！”

句尾畫了個發奮小人的簡筆畫。

五條悟掃了一眼，收起紙條, 沒說什麽, 接過伏黑惠手裏的碗筷去了廚房, 洗好之後分門別類放在櫥櫃理。

“走吧。”他站在玄關，等着伏黑惠。

伏黑惠肉眼可見地緊張了一秒：“去哪？”

五條悟看他一眼：“上學，你緊張什麽。”

“……喔。”伏黑惠回卧室背上書包。

電梯裏，伏黑惠別扭地解釋說：“還以為你們真的離婚了。”

五條悟沒什麽表情地盯着下降的樓層數字, 說：“那被趕出去的也不是你。”

伏黑惠不做聲了。

五條悟嗤笑了聲：“以為我會反駁嗎？”

這導致直到早上第二節課, 伏黑惠都還悶悶不樂。

“伏黑同學, 身體不舒服嗎？”同桌用課本擋住臉, 關心地問。

伏黑惠剛要否認，走廊傳來一串異常急促的腳步聲。

哐當！

教室門被一股大力推開, 發出巨響，正在寫黑板的數學老師吓得以為地震了，就要往地上蹲。

伏黑惠目瞪口呆地望向來人。他從沒見過五條悟身上外露過如此磅礴的咒力。

普通人看不見咒力, 但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全身上下散發着無比恐怖強悍的氣勢。

不顧正在上課，五條悟大步來到伏黑惠面前, 一把拽下他脖子上挂着的禦守，然後在全班的尖叫聲裏，從三樓窗戶一躍而下。

想到那個禦守的作用，伏黑惠的小臉刷得失去血色。

自從用禦守救下了小惠真希真依和灰原的命，你養成了每年做禦守的習慣，被悟嘲笑你要照顧的人會不會太多了。

去年實在看不下去，一起研究一番之後，他把自己的咒力也加進了禦守裏。

你們的咒力混在一起，在一個個小小的禦守裏守護着彼此重要的人。

儲存的咒力能夠與咒力源頭保持同源感應，而此刻伏黑惠好好地上着課，那麽遇到危險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五條悟輸出最大咒* 力壓縮着空間，用可怕的速度前進着，但還是覺得太遠了，太慢了。

昨天在你手心傷口上留下的咒力殘穢，與此刻禦守裏的咒力激烈共鳴，不斷提醒着他事态的嚴重性和你所在的地點。

沖繩。

***

你輾轉反側了整整一晚，從“雪奈醬天生就是禦三家的人”這句話，想到離婚之後你的名字是會從五條家的氏族神社裏抹除，還是會作為前妻留下一個名字，孤零零地跟在之後真正的五條夫婦旁邊。

禦三家裏應該沒有離婚的先例吧。一不小心又成了第一個。

你都能想到論壇上會掀起怎樣的熱議了。

時針指向五點時，你完全放棄了，認命地爬起來，給小惠弄了早飯，寫好便簽貼在冰箱上，又回房裏換了一身輕薄方便的衣服，前往沖繩。

抵達海灘時，天剛蒙蒙亮。即便是島國最南端的夏天，經過一個夜晚，海水的溫度依然很低。

你不想在這麽冷的海水裏下潛。

這個念頭冒出的瞬間，你自嘲地想，自己好像真的變嬌氣了。

海灘上有不少人等着看日出，周邊的料理店也陸陸續續開業。你走進一家拉面館，準備吃一頓熱氣騰騰的早餐。

店裏只有你一個客人，店長大叔親自把招牌的豬軟骨拉面端過來：“哇哦，真是好久沒見了啊！”

你很吃驚：“你認識我？”

店長大叔樂呵呵地說：“這應該是第三次見吧。”

經過交談，你才知道原來你第一次潛入海底時就來過這裏。

第二次是執行星漿體任務的時候。

都是你人生裏相當重要的時刻呢。

大概是個好兆頭吧，你邊吃邊想，希望這次能找到姐姐留下的東西。

“這幾年經濟不太景氣，大家都過得很不容易啊。”

“是呢。”

“冒昧問一句，你現在從事什麽工作呢？”

“唔，算是，公務員吧。”

“噢！那可真是了不起啊！你那個幾個朋友也都不錯吧。”

“嗯，他們都過得很好。”

“冒昧問一句，你們都成家了嗎？現在的年輕人和我們那時候不一樣了，我兒子說他以後要和游戲結婚，不讨老婆了，我和內子都快愁死了。”

“那個，其實，我結婚了喔。”

“诶？！那真是恭喜了啊！對方一定很優秀吧。”

“不如說是完美。長相是天使級別，在專業領域裏也是最強，不管什麽情況，只要有他在就會很安心！會和我結婚，完全是我賺到了。”

“這樣啊！”

“嗯！能做他的妻子，我真的超幸運的。”

你喝了一口湯，放下勺子，感到心滿意足。

今天以後大概不會再來了，對着陌生人再炫耀一次，沒關系吧。

你這麽想到，付過錢，告別了店長。

抱着膝蓋坐在沙灘上休息片刻，等日頭變高，溫度升上去，下海的人越來越多，你起身走向海中，潛了下去。

輕車熟路地游到那一處石隙前，你用咒力強化手臂掀開巨石，準備再鑽進去查探一番。

海水蕩開圈圈漣漪，你的身影消失在昏暗的洞口。

一秒，五秒，十秒——

砰！

巨石轟然炸開，驚得魚群四散，海水變得渾濁而激烈。

你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這只章魚模樣的咒靈，逐漸從一個幼兒大小長大到成年體型。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

随着體型的變大，它的聲音也從一開始像是發聲器官還未長成的小嬰兒，變為低沉喑啞的成年男性。在幽暗的海底傳遞開，顯得詭谲無比。

但你馬上意識到，這是一只能交流的特級咒靈。而且，有人給它下了命令。

因海洋而生的咒靈，術式和水有關，早早埋伏在這裏。

瞬息之間，你迅速捋清了所有信息，心一點點沉下去，擡頭望了望海面。

只是想說以後不會再去那家拉面館了，絕對不是這個意思啊。

指尖迸發出黑色的咒力光芒，你的眼神堅定冰冷：“不好意思，我還不打算去死。”

第一次扭曲空間的攻擊，不出意外被對方招來的水流擋住。

如你所料，它的術式是自由操控水流形态。這太麻煩了，在四面八方的海水中，光是判斷水流攻擊的來向就牽扯了你絕大部分咒力。

而且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你必須分出一定精力去切換呼吸。

這樣不行。

幾次毫無結果的交鋒之後，你冷靜地得出結論。這裏是敵人的主場，想在這裏戰勝對方幾無可能，你必須去到海面上。

可對方哪會讓你如意，這裏是它精心選擇的戰場。果不其然，察覺到你的意圖，對方的攻擊驟然變得更為密集激烈，無形中制造了一層水流結界，隔斷了你上浮的通道，更是為了阻止你轉移自己。

你們的身影在激蕩的海水中劇烈起伏。

這時候你無比感謝高專時和悟與傑的實踐戰鬥，你對咒力的精準控制就是在那時打下的基礎。否則你恐怕無法支撐這麽久。

在對自己最有利的環境中仍然長久拿不下你，對方明顯變得焦躁了，暴吼一聲，喚出一道虱形式神，其硬度和攻擊力都遠超先前的魚形式神。你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對付。

趁你分心，咒靈緊随其後，在你撕裂虱形式神的一瞬間從暗處襲至，一把将你按倒在地，鐵鉗般的前肢按住咒力核心所在的腰腹部，中斷了你的咒力輸出。

糟了。

你臉色一變。

“藏在哪裏……那東西……藏在哪裏……”

紅色章魚咒靈臉部的觸手一點點變長，裹住你的全身，嘴裏機械地重複着這句話。

你的猜測終于被證實。原來它，或者說它們，也在找姐姐留下的東西。

很快，肺部的空氣越來越少，思考變得模糊。這時你腦子裏閃過的片段竟然是和悟接吻時，他嘲笑你明明可以在海底來去自如，但居然不會換氣。

【萬一術式出問題了呢？很危險啊。】

想不到一語成谶。可是在海底要怎麽換氣啊，悟。你有點想笑，只是被掐着咽喉笑不出來。

算起來這應該是你第三次瀕臨死亡。

第一次也是在沖繩，被伏黑甚爾刺殺。第二次是在總監部的審訊室。

雖然時間地點和方式不盡相同，有一點卻是一樣的：這一刻腦海中出現的人，都是同一個人。

說起來，前兩次都是被悟救了，好遜啊。

這一次大概不會有這麽幸運了吧。

和拉面館店長大叔說的話，都是你的真心話。只是，當死亡降臨時，你還是感到了遺憾。

昨天為什麽要吵架呢？人生中和悟說的最後一句話竟然是那樣一句話，真是太糟糕了。

小惠的蛋包飯看來是沒辦法做了。

嘛，算了，悟做的比你好吃多了。他會好好照顧小惠的。

思緒越來越遠了，眼前陣陣發黑。缺氧讓你的手指不受控制地試圖抓住點什麽，細長的手指痙攣着向遠處攀延。

指尖擦過一簇珊瑚礁。

就在這一刻——

一股熟悉的咒力沿着指尖傳導進你的體內，溫暖而強大，像是被攬進一個溫柔的懷抱。

你仰面躺在海底，猛地睜大雙眼，滾出的眼淚淌進海水中。

白金火焰驟然躍出你的指尖，并迅速向整片海域蔓延。大約沸騰了數十秒，海水才歸于平靜。

這不是一個形容詞，而是物理意義上的平靜。一切都靜止了，連海水都停止了流動。

是時間。時間，暫停了。

除了你。

重獲自由的瞬間，你發動術式，氧氣重新充盈肺部，咒力運轉也恢複如常。

踢開身上的咒靈，你漂浮在凝固的海水中。

在海底孤獨地等待多年，确認過後，至親的咒力化作一串骨白的珊瑚手鏈纏繞在你的左手腕上，親密而牢固。從此她将以這樣的方式陪伴着你。

你輕輕地撫摸，感受着這其中漫長的歲月和親情的聯結。

然後，擡頭望向章魚咒靈。

不需要任何教，一切都是那麽輕松和自然。無師自通地，你将你自己的咒力和姐姐的咒力融為一體，黑色與金色的光芒交纏咬合，妖異而神聖。

微不可聞的咔咔數聲，咒靈的軀體在靜止中四分五裂。

海水短暫地波動了一瞬，而後恢複正常流動。你沒在意，向着海面游去。

只是快要浮出水面時，你的心底騰起一陣古怪的直覺 ，似乎有哪裏不對。

踩着海浪一步步走上沙灘，不對勁的感覺更強烈了。

直到你看見沙灘上一動不動的章魚咒靈。

你大吃一驚。怎麽回事？這個咒靈不是剛剛在海底被你殺死了嗎？怎麽會好好地出現在岸上？

還有，這個沙灘也處處透出一股詭異的氣息。陽光和天空的顏色過于明亮，過高的飽和度有種非自然的恐怖。最奇怪的是，先前沙灘上游客滿滿，現在卻連一個人影都沒有。

不對，有。

不遠處，四道站立的身影進入了你的視線。

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

原因是這四人你都認識，或者說眼熟，只是與你記憶中的形象不大一樣。

禪院直毘人，老年斷臂版。七海學弟，資深金融社畜版。禪院真希，高專少女版。伏黑惠，高專少年版。

共同點是，他們全都破破爛爛，狼狽不堪。再聯想到章魚咒靈，顯而易見，在你到來之前，他們正在經歷一場苦戰。

你陷入沉思，大腦瘋狂轉動。

就在你打量他們的時候，他們也目瞪口呆地望着你，眼神裏充滿戒備與警惕。

你的心中逐漸有了一個猜測。為了證實，你走到章魚咒靈面前，觀察一番後，問：”它什麽時候變成這樣的？“

高專真希說：“大約一分半鐘以前。”

成熟七海更正道：“準确來說，是一分鐘二十三秒之前。”

你若有所思，擡起指尖，戳了戳咒靈黑色堅硬的腹部。沒有用一絲咒力，只那麽輕輕一點。

轟！

殘軀碎肢炸開一地。

與此同時，這個詭異的海灘消失了，如同使用了擦除的特效一般，整片空間無聲剝落。

果然，那是章魚咒靈的領域。你才看清，原來你們置身于一個地鐵站的內部。

涉谷站。指示牌上寫着。

稍顯老舊的設施，電流不穩的燈光，令人不安的寂靜，壓抑而真實。

你徹底證實了你的猜測。

“玩笑開大了啊，原來還有這種隐藏功能嗎？”你撫摸着手腕上的珊瑚手鏈，喃喃自語。

眼前的人的确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些人……的平行時空版。

你來到了另一個時空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