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父親,兒子背您吧

第77章 第77章 父親,兒子背您吧

好好的一場家宴搞得雞飛狗跳, 朱家兄弟們就很有眼力見地朝大哥靠攏,然後圍觀了一場六旬老爹胖揍三兒子的好戲。

想看好戲的晉王‘無辜’地成了戲中人,又哭又叫比誰都誇張。

朱元璋打完,人也累了, 手一揮:“都給老子滾, 看着心煩。”

說完就丢下一群安靜如雞的兒子們, 叫上兩個老兄弟另找地方吃飯。

不找個地兒不行啊,這裏仿佛狂風過境一般, 不能看了。

當然最慘的還是被朱元璋追着揍的朱棣三兄弟。

“爹,沒事吧?”

“父王——”

幾道身影同時朝挨揍的三人跑去。

朱高熾看着趴在假山石上‘哎喲哎喲’叫喚的朱棣,有些擔憂道:“爹,怎麽樣了?”

朱棣悄咪咪看了眼朱元璋離開的方向, 看不見人了, 表情瞬間變了,“我沒事, 那鞭子都沒怎麽抽到我身上。”

除了他故意慢下來, 讓老爹抽了兩下出口氣,其它的都沒挨着身。

這幾年的艱苦訓練可不是白訓的, 朱棣不說武功蓋絕天下, 那也不是誰想揍就能揍到的。

而且——

朱棣臉上笑意忽地一收, 想到這次不到半個時辰老爹就沒力氣了, 喘氣不停, 抽人的動作也沒了前幾年靈活, 他心情就有些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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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他剛才配合, 老爹連他衣角都碰不到。

聽到他爹說沒事,朱高熾又拉過他看了看,就見鞭子只把外衣抽壞了, 他爹除了後背有一條鞭痕,其它地方完全沒事兒。

朱高熾一愣,剛才看他爹一直鬼哭狼嚎、東躲西竄,好幾次都被鞭子抽中了,他還以為這次肯定被揍得不輕呢。

沒想到.....

裝的?

朱高熾擡頭剛要和他爹眼神交流一下,結果就見朱棣表情怪怪的,還沒等他琢磨過味兒來,朱棣又表情一變,嗷嗷叫痛,父子兩交換個眼神,朱高熾趕緊扶着他。

“老四你怎麽樣?”朱标剛去看過秦王和晉王,那兩人身上鞭痕不少,尤其秦王,剛才朱元璋抽得最多的就是他。

而且,朱棣在逃竄過程中不知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就繞着秦王打轉,讓秦王躲也不好躲,只能結結實實地挨揍。

晉王叫得兇,太過吵鬧,後面朱元璋聽得不耐煩也專門抽了他一陣。

倒是朱棣‘裝’得最像,又懂配合,讓朱元璋出了氣,後面也沒專門逮着他揍。不過也沒幾個人看出朱棣是在裝,他一身破破爛爛的,看起來也很慘就是了。

“放心吧大哥,這點算什麽啊,都是皮外傷,老爹手下留情,抽得可輕了,嘶——”說着,不小心扯到痛處,朱棣登時五官扭曲成一團,那叫一個難看。

看得朱标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只能無語地搖頭,“你呀,孤該怎麽說你好,答應孤今晚不惹事,結果呢,還是不管不顧地沖上去,孤拉都拉不住。”

“大哥。”朱棣讨饒地笑笑,摸摸後腦勺,“我也沒想招惹他,你也看到了,是朱老二不消停。”

剛才的事朱标自然清楚,如果不是老二讓兒子主動找事,老四是不會沖動的。

“回去擦了藥就好好休息。”朱标也不好繼續訓斥,把太醫院送來的藥膏遞給朱高熾,“要不要孤讓人來擡你出去?”

“不用不用。”朱棣擺擺手,“這算什麽,我兒扶我就可以了。”

朱标看他走路還算穩當,就是樣子有點滑稽,動一下還要呲呲牙,無端讓人想笑。

“爹,慢點走,小心點。”朱高熾一邊扶着一邊溫聲道。

“好好好,慢點,慢點。”

朱高熾和他爹互相配合着往外走,那邊朱濟喜和朱尚炳也扶着自家父王往外走,本來吧,朱标給這兩人準備了轎子的,可他們一看朱老四都要靠自己堅強走出去,他們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轎子不坐了,也讓兒子扶着,一步一步堅強地走到自家馬車邊上。

但這兩人是真挨了不少鞭子,走動間扯着傷口,疼啊。

秦王脾氣硬,還能咬着腮幫子不喊痛,只是默默抽冷氣,嘶——嘶,像蛇吐蛇信子。

晉王就沒這個顧慮了,他一向不在乎形象,走一步要叫一聲,走兩步要嗷一下。

女子分娩叫得都沒他誇張。

沒辦法,朱棣裝都裝了,只能時不時也抽兩口氣,然後嚷嚷兩句,“疼,兒子,爹疼啊。”

沒想到話音落下,朱高熾就擡起含淚的雙眼,無比心疼道:“爹,讓兒子背你吧,都怪兒子連累了你啊。”

朱棣:“......”

他戲還沒接上,朱高熾已經自己唱起來了,“爹,打在你身,痛在我心啊。下次皇爺爺要再生氣,我一定沖出來擋在你面前,這次是我不夠勇敢,兒子不孝啊。”

朱棣:“......”

【爹,這戲好不好?】

【爹,開心不?】

朱棣:“.......”

【你是不是早想揍秦王叔,就等着這機會呢?】

【哼,剛才連我都差點被你騙了!】

朱棣就:“.......”

他心虛一扭頭,不巧,這一扭正對上目瞪口呆的秦王晉王,于是朱棣下意識挑了挑眉,那眉飛色舞的樣子好像在說:看,本王兒子多孝順。

本來就是皮肉疼,這下秦王和晉王心肝脾肺都開始疼了。

好想一起揍朱t老四啊。

然後兩人不約而同地咬緊牙關,一人眼神幽深地轉向朱尚炳,一人可憐巴巴地看着朱濟喜。

朱尚炳;“......”

朱濟喜:“......”

最終抗不過壓力,朱尚炳硬着頭皮往前一蹲,“父王,兒子背您吧。”

晉王一聽,不幹了,剛要跟他兒抗議,朱濟喜就深吸一口氣,兩眼麻木地跟着朱尚炳往前一蹲,“兒子背您。”

這下,秦王和晉王都滿意了,他們就想看看朱老四臉上的得意還維持得住不,跟誰家沒兒子似的,看看,我兒子可不是嘴上說說的。

結果兩人同時一扭頭,就見朱棣沖他們啧啧一聲,很是看不起的樣子。

朱棣摸摸大兒子的頭,“乖,我知道你的孝心,但你還小,爹爹我也不忍你受累,而且,你爹我厲害着呢,這麽點皮外傷就要死要活要人背,還怎麽上陣殺敵,為國守衛邊疆。”

說着,朱棣意有所指地瞥旁邊一眼,然後陰陽怪氣內涵道:“你爹我可不像某些人,豆腐渣做的,一點皮外傷要死要活地折騰人。”

“…….”

秦王和晉王那表情就恨不得把朱棣給活吞了。

朱高熾感動不已,拉着他爹的手。

“爹爹——”

“兒子———”

“我恨不得原地長大,變成爹爹這樣厲害的大人,也為爹爹遮風擋雨。”

“兒子~”

父子倆執手相看,肉麻兮兮,他倆沒啥,卻把旁邊四人給肉麻壞了。

秦王滿心不适地扭開視線,怕自己看下去就要吐了,結果這一扭頭偏偏看向他兒子了。

“!”剎那間朱尚炳瞳孔地震,下意識用力扭過頭去不和秦王眼神接觸。

這個他做不到,真做不到啊!

秦王:“…….”

就突然好氣。

說實話晉王也惡心得厲害,看信就知道朱老四肉麻了,吹兒子能吹上天,但當面看,受到的刺激比看信強百倍。

但晉王忍着惡心不爽看向兒子朱濟喜,朱濟喜正在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然後他敏銳察覺到什麽,一看,是他父王‘鼓勵’的目光。

朱濟喜:“……..”

晉王:兒啊,你可以試試,父王也不是不能配合~

朱濟喜:不可能!絕不可能!

晉王:父王可以配合噠~

朱濟喜就一臉麻木不仁地笑笑:呵呵。

晉王:……..

看到秦王晉王臉又黑了不少,朱棣就.....嘿嘿嘿嘿,爽了。

一路上搞不清楚狀況的朱高煦看看大哥,看看臭爹,感覺兩人跟平時的膩歪不太一樣,又感覺沒啥不一樣的,想不明白,于是朱高煦也懶得管了,不知從哪兒掏出個沒啃完的鴨腿,自顧自地啃起來。

聽到動靜的朱棣和朱高熾:“.......”

察覺兩人看過來的視線,朱高煦又從袖子裏一撈,撈出一個油乎乎的鴨腿,“哥,要吃嗎?”

至于臭爹,沒有多的了。

朱高煦用眼神威脅他爹,別搶,我哥的!

朱棣:“......”

朱高熾沒心情啃鴨腿,接過轉頭就‘孝敬’他爹了,又擡手摸摸快炸毛的朱高煦。

得了孝敬的朱棣咬下一大口肉,不忘朝秦王晉王投去鄙視一眼。

氣得兩人的拳頭當場就硬了。

朱棣可不怕兩個傷兵敗将,扭了扭脖子,豪橫氣質大開,那樣子就像在說:來呀,打一架啊,誰不敢誰慫貨。

“老二,老三,老四!”

身後忽然傳來朱标隐含怒意的威嚴聲,朱棣嚣張氣焰頓時滅了一大半,他摸摸鼻子,心道大哥怎麽跟過來了,結果一低頭就對上他兒子靈動的眼神。

【爹爹,驚喜不?】

朱棣:“.......”

好哇,臭小子發現大哥了也不跟他通個氣。

朱高熾就眨眨眼,模樣無辜,笑容純良。

朱标就是不放心這三個人,怕他們還沒到宮門口又一言不合打起來,這才悄悄尾随,沒想到,他的顧慮還真不是多餘的。

這三個從小就不對付,在一起不是吵架就是打架,朱标見怪不怪,但一個個的都成家立業,當爹的人了,怎麽就還能這麽不懂事。

朱标難得和他父皇共情了,要是自己有三個這麽不懂事的兒子,他也頭疼。但長兄如父,朱标已經夠頭疼了。

最後是朱标一路盯着,朱棣幾人這才沒繼續作妖,安安分分地走到了宮門口。徐妙雲,晉王妃謝氏還有秦王側妃鄧氏都等在自家馬車邊兒了。

鄧氏一臉心疼地迎上秦王,小心扶着他臂彎,慢慢走向自家馬車。

朱棣和晉王就沒有愛妻相迎的待遇了,朱棣有兩個兒子陪伴也不覺得寂寞,快走近了,徐妙雲還嗔怪地看他一眼,那樣子明顯就不生氣。

但晉王這就不妙了。

謝氏面無表情立在馬車邊,任憑晉王怎麽裝可憐都無動于衷,靠近了想拉拉謝氏的手,被謝氏瞪了一眼,晉王就老實把手縮回去了。

一身形壯碩的大漢硬是弄出小可憐的錯覺,抽抽鼻子,委屈巴巴地鑽進馬車,等了會兒,謝氏還沒上去,他又從窗口探出半個腦袋,抽噎一聲。

謝氏:“......”

朱濟喜:“......”

謝氏上前謝過朱标,又去和徐妙雲說了幾句話,這才轉身回了自家馬車,在車簾子放下那瞬間,騎在馬背上的朱濟喜瞟到一眼,他厚顏無恥的父王撲到母妃懷裏撒嬌。

朱濟喜:“......”麻了。

秦王府和晉王府的馬車相繼離開,只有燕王府的馬車還沒動。朱棣說完話已經和徐妙雲上馬車了,倒是朱高熾忽然又從馬車裏出來,看了眼站在外面的朱标,溫潤一如既往,可俊秀的青年成了一個略顯滄桑的胖中年。

其實太子大伯也不過三十出頭。

朱高熾最終還是嘆息一聲,起身跳下馬車,跑過去輕輕抱住朱标,這是他替某人抱的。

被小孩一把擁住,朱标也有些沒反應過來,但他眼神還是下意識一軟。

“太子大伯,你要保重身體啊。”朱高熾甕聲甕氣道,停了下又說:“新年快樂。”

朱标擡手摸摸他的頭,無比溫慈道:“新年好,大伯也祝你年年開心,健康長壽。”

健康長壽啊.....

不知為何,朱标眼眶有些酸酸的。

他擡頭看着不知何時下起的小雪,大概是天太冷了吧。

燕王府的馬車慢悠悠地離開宮門口,有太監打着傘過來,直到馬車融入黑夜看不清了,朱标才輕聲說:“回吧。”

回到晉王府,一路上都在認錯(撒嬌)的晉王總算哄得晉王妃臉色稍霁。

看着嬉皮笑臉、賣乖讨好的父王扶着母妃下馬車,朱濟喜就當自己看不見了,把馬鞭扔給護衛,自個兒回屋去了。

他留在這就顯得很多餘。

晚上,晉王妃給晉王塗抹藥膏,聽他忍着疼抽冷氣,嘴上不忘念叨:“現在知道疼了,你找打的時候怎麽就不想想。”

“......”晉王還想嘴硬,但又怕王妃生氣,半天只憋出一句,“我沒找打。”

晉王妃:“......哪次老四和老二打架,你沒遭殃?”

晉王:“......”

“對呀!”晉王一個翻身坐起來,扯到痛處又是一陣龇牙咧嘴,然後他不服氣道:“為啥每次我都被他們兩個連累,一起挨揍?”

“愛妃,你說為啥?”

“本王也太冤了吧。”

晉王妃:“......”就懶得白費口舌了。

你冤個屁!

誰叫你每次不是在旁邊幸災樂禍,就是添油加醋、煽風點火。

哪次都有你,父皇又不傻,當然每次都一起揍了。

反正你再無辜也無辜不到哪裏去。

晉王還在那忿忿不平,感覺自己這些年受到的委屈太多,罵罵咧咧好一會兒,罵累了就抱住謝氏,他急需王妃安慰。

謝氏真是....拿他也沒啥辦法了。

另一邊,朱标緩緩步行回到東宮,他陷入自己思緒中,根本就沒注意在門口等他的朱允炆,哪怕小小一聲父親都沒讓他回神。

朱允炆嘴巴張了張,看着朱标背影最後也沒能喊出聲。

他有些困惑地跟了上去,走着走着,朱允炆臉色忽地一白,看見朱标進了以前大哥住的院子,朱允炆沒再跟了,他在原地愣了半天,直到手腳都冰涼才轉身回了自己院子。

深夜,萬籁俱寂。

整座皇城似乎也陷入酣睡中。

文華殿東北一角的院子裏,守夜的宦官眼皮子都快粘一塊兒了,眼看馬上就要睡過t去。

“啊——”

“王樹——”

屋內一聲驚呼吓得守夜宦官王樹立刻睜眼,他用力揉了一把臉,趕緊起身進入裏屋,奔到床前跪下,擔憂問道:“奴婢在,殿下您沒事吧,可是又做了什麽噩夢?”

殿內燭火沒有全部熄滅,留了一盞在床腳,昏黃的光亮照出朱允炆脖頸細細密密的汗水,貼身內衣都濕漉漉的了。

王樹見狀就去捧了一套幹淨清爽的貼身裏衣過來,朱允炆整個人都還有些恍惚,被汗水浸過的裏衣剛被褪下,他下意識打了個哆嗦,那股殘留在骨子裏的冷讓他繃不住一手揮出。

給他換衣服的王樹毫無防備地摔在地上,趔趄着爬起來,趕緊跪地求饒,“殿下,是奴婢的錯,奴婢吓着您了。”

幽幽燭火下,朱允炆平日裏溫吞軟澈的眼神似乎都罩上一層幽暗的光,他看着不停磕頭求饒的王樹,神情淡淡。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嘆息一聲,似有不忍,道:“算了,你起來吧。”

“謝殿下開恩。”得了令的王樹顫巍巍地擡起頭,腦門已經一片紅腫,他卻好似不覺,膝行到床邊拿起清爽裏衣,伺候朱允炆換上。

換好衣服朱允炆再次躺下,睜着眼好似不敢睡了,王樹垂頭小聲說:“殿下您歇息吧,奴婢就在這守着您。”

過了會兒,朱允炆才輕輕嗯了聲,嘟囔一句:“等我睡了,你就出去。”

閉上眼睛也不知過了多久,朱允炆又昏昏沉沉地入睡了。

聽到床上的人呼吸平緩,王樹這才擡頭看了眼,察覺人睡熟了他才呲着牙倒抽一口冷氣,不敢發出聲音,小心翼翼地動了動酸痛的膝蓋,換成舒服點的坐姿,緩過那股勁兒,剛要起身悄悄退下去。

朱允炆卻嘤咛一聲,眉頭也緊皺着,睡得很不安穩。

怕他醒了自己又要遭殃,王樹趕緊伸手拍拍他。

慢慢地朱允炆不再動來動去,呼吸也再次平緩下來,只有眉頭始終緊皺着,王樹輕手輕腳地轉身,這時,床上的人又傳來一句夢呓。

“大哥....對...”

後面說了什麽,王樹沒太聽清楚,等到身後沒了動靜他才垂着腦袋快速離開內室,直到外面冷風一吹,他發熱的腦子才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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