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塵埃落定

第123章 第123章 塵埃落定

沒被朱棣逮住的‘小老鼠’這會兒正堂而皇之地出現在應天府。有道是, 燈下黑,靜安這個和尚戴上了假發,搖身一變來到了呂府。

秦王的崩塌是在靜安預料之中,只是比他想的更快一些, 也沒能達到他預想中的局面。

有點可惜。

多年布局竟然只掀起一點小風浪。

靜安垂眸喝茶, 耳邊充斥着呂本繃不住的焦躁聲音。

呂本最近被搞得焦頭爛額, 秦王出事一點沒給他們這邊帶來利益不說,反而還助長了燕王的聲勢。

原本就動搖的人心‘順勢而為’, 更偏向了燕王。

如果不是如今情況棘手,很有可能前功盡棄,呂本也不會冒險把人叫來京城,倒是靜安, 從從容容地來了, 坐那就八風吹不倒的樣子,讓焦急上火的呂本都逐漸平靜下來。

一番叱罵讓呂本也是口幹舌燥的, 他大口喝掉一杯濃茶, 擰眉看向靜安:“如今形勢你也看到了,對我們這邊是極其的不利, 秦王逝世, 晉王剃發為僧, 朝中那些聰明人都看懂了局勢, 紛紛倒向燕王。”

“要不是還有一批忠心追随前太子的大臣, 朝中怕是找不到幾個反對燕王的聲音了。”

“今上的意思.....”呂本臉色沉沉道:“照目前來看, 似乎也是屬意燕王的。”

這才是目前最棘手的。

哪怕燕王聲勢再如何浩大, 就如秦王之前那般,可只要朱元璋不同意,那衆人堆砌出來的就是假象。

朱元璋的心意才是最關鍵的。

“燕王英勇, 性子果決,又正值壯年,還有多年治軍經驗,戰功赫赫。”靜安不緊不慢地道:“比起毫無政治經驗,稚嫩又柔弱的皇孫,選燕王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呂本:“.......”

他臉色陰沉地注視着靜安。

還用你說!

靜安嘴角始終挂着一抹輕描淡寫的淺笑,他擡了擡眸,在呂本緊迫的視線下又緩緩開口道:“要麽打亂重來,要麽.....”

“重來?”呂本一聽就厲聲打斷他,眼中迸發出攝人心魄的狠辣之色,“下好的棋局廢了那就全毀了,沒有重來一說。”

靜安當然知道這些人不願放棄,事到如今,誰舍得多年心血毀于一旦。只是對他而言,攪亂一池水,看這天下動蕩就夠了,誰坐上皇帝位置不重要,重要的是還有機會繼續攪風弄雨。

佛曰,人間地獄。

既然這人間處處地獄,那毀了又何妨。

在場另一人并沒注意到這個雲淡風輕的假和尚眼底深處那一抹詭異幽光。與虎謀皮,或者說是與魔鬼同行,到頭來得到的也會失去。

呂本明顯還沒深刻認識到靜安皮囊下藏着何許瘋狂,他緊緊盯着靜安,似是逼問又似在懇求。

“你應該還有別的法子,否則不會來這一趟。”

聞言,靜安眼簾半垂,嘴角那一抹淺笑痕跡更明顯了些。

“如君所言,貧僧來此是有一計。”

呂本眼睛倏然大亮,身體止不住前傾。

靜安擡頭,道:“呂大人還記得當年皇長孫一事吧。”

“你是說....”呂本眯了眯眼,随意很快反應過來,目光灼灼地追問道:“莫非你能讓燕王....”

“不妥,不妥,再來一次容易暴露不說,還要講究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短時間內是辦不到的。”

呂本以為靜安的意思是設計燕王染疫,而靜安卻笑了“秦王當初是想設計前太子染疫,不過被我們反利用,除掉了擋路的皇長孫。當年,因為此事被洪武帝清算的我教兄弟不少。”

話不用說得太明白,呂本也反應過來了,他瞳孔微微瞪大,然後就是撫掌大嘆:“看來你是有辦法把那事嫁禍給燕王?”

靜安戴着假發,偏還要雙手合十,輕聲嘆:“阿彌陀佛。”

“哈哈哈哈哈。”呂本多日來的焦躁不安頃刻間散去,心情大好,忍不住開懷大笑。

“不過此事最好還要有宮中人協助,方可萬無一失。”靜安道。

“這個你不用擔心,小女也當了好些年的太子妃,在宮裏有些門路。”呂本撫須,滿意笑道。

靜安颔首,半斂下去的眼眸輕輕蕩過一抹幽光。

要栽贓嫁禍燕王,難也不難。

可靜安手頭偏偏留了東西,還在之前就借秦王的手布下一些棋子,只需再完善一下,即便要不了燕王的命,也能把他在朱元璋心中建立的信任付之一炬。

過了幾天,呂本進宮見了呂氏一面,父女說了會兒話,很快呂本就離開了。呂氏垂眸靜坐了片刻,這才緩慢起身出去。

誰知在院門口碰上了朱允炆,呂氏一愣。

“你是來找母妃的?”呂氏笑笑,又問:“今天不用去陪你皇爺爺嗎?”

朱元璋有時候會派人來叫朱允炆過去陪玩,下下棋釣釣魚,再一起吃個飯,瞧着還是上心的。又遲遲沒安排他們搬出宮去,也難免會讓呂本和呂氏一直心存不甘。

朱允炆注視着呂氏一雙輕柔淺語的眼睛,用力到似乎想透過這雙眼睛穿入她心底。

他的眼神讓呂氏維持不住笑意,蹙着眉,忍着心頭不悅道:“有話就直說。”

他們母子的關系如今只能說是心照不宣,誰都沒有打破那個點讓關西變得僵冷。呂氏一共育有三子一女,還養育了朱允熥,那幾個孩子和她關系都不錯,甚是親近她。

偏偏是她花了最多心思的兒子,老是用一種陌生而刺人的眼神凝視她,看似溫厚有禮,實則與她生疏冷淡。

後面發現朱允炆與她生疏,她也做過很多補救,以為是小時候太過嚴厲導致,只要她有耐心,母子關系總能變好。

所以呂氏很不解,也很煩躁朱允炆總是用那樣的眼神跟态度對她。

想到剛才呂本交代的事情,呂氏暫時把怒火壓了下去,她想等一切事了,再找機會和朱允炆聊。

可是,朱允炆卻不給她這個機會了。

“母妃,放手吧。”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從朱允炆嘴裏冒出,但呂氏卻聽懂了,她不由自主地睜大瞳孔,随之面色冷了下來,揮一揮手,“你們都退開些。”

“是。”

宮人太監老老實實往後退,留出足夠安靜又私密的空間。

呂氏深吸一口氣,定定地注視着朱允炆,似乎想從他死沉沉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母妃,沒用的。”朱允炆凝視着呂氏,從心底湧出一股巨大的無力感,雙腳越來越重。

“沒用的。”

他們争來争去,卻連皇爺爺的心意都看不明白。

父親還在,無需他們争,父親不在,同樣沒有他們争的餘地。

朱允炆一開始也沒想明白,甚至憑着心中一股意氣,一種道不明的憤怒,還有心底怎麽也填不好的缺漏,在皇爺爺的有意縱容下,他也想過替父親争,坐上那個位置看看,看看到底有什麽了不起的。

他更想做好,給父親看。

可是朱允炆現在就覺得太可笑了。

他們所有人不過是皇爺爺手上的棋子罷了。東宮原本的勢力,他,還有呂本這些人是用來制衡秦王的,逼迫晉王的,掌控局勢的。

就是皇爺爺拿來迷惑衆人的棋子。

在所有人都摸不清他的心思,抱着注定落空的希望與野心的時候,皇爺爺早就決定了要立誰,就跟一早就确立了他父親獨一無二的太子地位一樣。

燕王朱棣。

他才是皇爺爺心中第一人選。

不然面對各方勢力的圍攻,朱棣不會只是被不痛不t癢地叱罵幾句,還能領兵出塞,繼續坐鎮北平,威懾草原各方勢力。

秦王不是吃素的,朱家那些默默觀望的王叔們也不是吃素的。

朱允炆這些日子是親眼看着皇爺爺是如何對待朱高熾,在朱高熾遇刺的消息傳入京城,皇爺爺又是如何反應的,這些......其實只要不自欺欺人就能看出來皇爺爺心意。

從黃子澄那聽聞,有些人産生了動搖,朝堂上漸漸有燕王世子謙恭溫良的好名聲,朱允炆內心就咯噔一下,之前蒙在心頭的迷霧頃刻間散去。

這裏面要說沒有皇爺爺的手筆,打死他都不信。

之前皇爺爺親近态度的背後,偶爾看過來的眼神,到底是在告訴他什麽,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

是啊,明明皇爺爺把他叫到身邊親眼看了,是他遲遲領悟不到那層真意。

想到這,朱允炆霧沉沉的眼底就露出嘲諷之意,然而呂氏卻以為這是針對她的,面色倏然一變,氣血上湧,脫口而出:“你以為我做這麽多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

朱允炆眼神怔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好笑,嘴角都不受他控制地揚了一下,只是那樣子不像在笑,更像是在哭。

心中那個無端出現的黑洞又冒了出來,一點點,在他心口蔓延擴張。

“為了我?”他輕聲呢喃道,看到眼前人固執又憤怒的表情,心中一股沖動往上湧,幾乎要噴出來,卻被他死死壓住。

為了他?

所以害死大哥?

讓父親這麽多年沉浸在失去愛子的痛苦和愧疚中?

一向溫吞又擅長逃避的人,頭一次用無比銳利的眼神審視呂氏,逼問她:“母妃,到底是為了誰,你自己最清楚。”

“放肆!”

啪,一巴掌狠狠打偏了朱允炆的臉,快速浮現的鮮紅掌印讓呂氏擡起又要落下的手僵住,眼神一縮,手指顫抖着想撫上朱允炆的臉。

“母妃不是...”

朱允炆輕輕一躲,呂氏的手落了空,那種突然的抓空感讓她的心也驟然緊縮了一下。

好似什麽東西從手中溜走了。

這次不歡而散後,朱允炆沒再與呂氏産生争執,他又整日待在書房讀書,從早到晚,如非必要半步都不踏出。

過了幾天,朱允熥找了過來,本來是想大聲吼他幾句,可一見朱允炆,他到嘴邊的質問又吞了回去。

“哥,你晚上又睡不着?”

朱允炆怔怔擡頭,見了朱允熥才輕輕笑道:“沒事,你怎麽過來了?”

在朱允炆兄弟談話的時候,另一邊朱元璋也正和一人在湖心亭閑坐看景。臨近年末,天氣越來越冷。

爐子上的茶壺冒着熱氣,水聲咕嚕嚕作響。

宮女跪坐在蒲團上泡茶,動作娴熟曼妙,看着就賞心悅目,不過亭內賞景的人目光卻不在這邊停留。

朱元璋裹着大氅,手上還抱着個小手爐,目光落在遠處宮牆之上,看一只黑衣鳥停在那休息。

“歲月不饒人啊。朕老了老了,比從前更怕冷了。”

被叫進宮伴駕的開濟:“.......”

突然想到多年前,這位精力旺盛不服老的聖上也說過這種話。

那時候當不得真,如今,開濟沉默地斂着眸,臉上刻薄的紋路都多了些歲月的深沉痕跡。

這幾年,開濟越發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

錦衣衛的出現,很大程度上取代了他,也很大程度上替他分擔了仇恨值。開濟依然是朝堂上獨來獨往的人,只做不合群、被人恨的孤臣。

這些年哪怕參奏他的人不少,朱元璋還是把他留下了,不得不說與他‘不合群’這點有挺大關系。

如果幸運的話,能活到太子朱标繼位,然後成為新皇首批要收拾的人,一刀殺了寬慰人心。朱标仁厚,但開濟一直不受朱标待見。

開濟早接受了自己後半生殘酷的命運,就是沒想到,他還沒被收拾,原本的新皇沒了。

“朕哪天說不定睡下就醒不來了。身後這一大堆東西總要交付給穩重的後人,哎,朕苦惱啊,兒子那麽多,選誰呢。”朱元璋在那猶如自言自語,就這麽演上了。

“......”開濟瞟了一眼,又恭順地垂下眼皮。

等了半天,沒人搭戲的朱元璋:“.......”

“咳,”朱元璋輕咳一聲,用力瞪了某個不打一下就屁都放不出一個的人,“開濟,你覺得朕應該立誰為太子?”

開濟作勢就要跪下作答,朱元璋嫌他毛病多,不耐煩地擺手道:“免禮,咱君臣随便聊聊,你無須講究這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

朱元璋發話了,開濟跪到一半的姿勢就收了回去,重新坐到椅子上,恭聲道:“陛下覺得誰好就立誰。”

朱元璋;“.......”

你這不是廢話。

“朕是問你,有什麽想法。”朱元璋心裏直翻白眼,沒好氣道:“放心大膽說,朕不止問你一人。”

開濟謹慎地擡了下眼,正好撞上朱元璋深沉雙目,他定住,然後垂首恭順道:“臣覺得,儲多王爺裏,立燕王最合規矩。”

立嫡立長嘛,燕王前頭兩個兄長一個病逝了,一個出家了,按規矩也該輪到燕王頭上。

朱元璋眯了眯眼,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可是老四那混賬玩意兒好武,從小就是個逞兇鬥狠的,脾氣又火爆,他要當了皇帝,這大明怕是不能安生了。”

不少大臣都希望接下來與民修養生息。

萬一出個‘窮兵黔武’的皇帝,對大明來說就不一定是好事了。

朱元璋又問:“你覺得,皇孫朱允炆怎麽樣?”

頓了頓,開濟垂眸回道:“臣以為,燕王世子甚好。”

話落,朱元璋就扭頭看了過來,目光沉沉壓在開濟身上,而開濟也不再多言,過了會兒朱元璋輕輕哼了聲,目光挪開,語氣卻随和道:“退下吧,朕也看得差不多了,該回去了。”

開濟行禮,緩步退了下去。

走到宮門口,開濟才腳步微微一頓,回首望向巍峨宮城,眸光閃爍幾下,很快又恢複一片沉寂,只不過仔細看,他嘴角深刻的紋路有了些上揚的弧度。

“啊嚏——”

朱高熾突然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忍不住嘀咕,是誰又在蛐蛐他。

崔膳倒是很快拿來一件披風,給他披上:“世子,您是穿得太單薄了,着涼就麻煩了。”

“.....我不冷。”朱高熾看了眼放在角落的炭盆,揉揉鼻子,他還是覺得是背後有人在蛐蛐他。

不然他耳朵怎麽在發燒?!

崔膳:“......世子,奴婢還是去請太醫給您瞧瞧吧。”

“......”朱高熾眨眨眼,突然笑道:“哎呀,我騙你的啦,我就是在想是不是娘他們想我了,他們應該快到京城了吧。”

也許是今天發生了太多事,朱元璋前些日子就下令就藩的兒子們帶上家眷回京過個年。不過徐妙雲本來就有打算進京一趟,提前收拾好東西,聖旨剛到第二天就出發了。

只有朱棣軍務在身,要晚些日子才過來。

朱高煦,朱高燧還有朱江月都跟徐妙雲一起來的,這天剛抵達京城,朱高煦連燕王府都沒回直奔皇宮找他大哥去了。

徐妙雲一手逮住朱高燧的披風帽子,跑不掉,朱高燧只能扭頭露出一張苦兮兮的小臉。

“娘,您抓我幹嘛呀。”

徐妙雲眯了眯眼,很冷酷道:“你,休想跑出去玩,給我回府!”

“娘,我不是去玩,我是去找大哥,好久沒見,我超想大哥的。”朱高燧急得跺腳,眼看朱高煦騎着馬眨眼就跑完了,他更急了,“娘快放開我,二哥要丢了。”

“.......”徐妙雲嘴角抽搐一下,抓着人沒放,“為娘這一路怎麽說的,你是一句沒聽,找了一路的麻煩,好了,現在你也只能回府給我反省去。”

“娘啊——”

“你現在叫爹都沒用!”

“姐~”

“叫姑奶奶也不行!”

朱高燧:“.......”

朱江月對弟弟報以安撫一笑。

于是頑猴朱高燧只能耷拉着腦袋,眼淚汪汪地任由他娘把他拖回去了。

徐妙雲把府上安排妥當,又讓朱江月盯着朱高燧,等這小子寫滿十篇大字才能放他出去,這才換了身衣裳t,趁着天還早進了趟宮。

名義上是去給朱元璋請安,順道接想念許久的兒子回府。

見過朱元璋後,徐妙雲就去找了朱高熾兄弟,說了會兒話,徐妙雲又去了一趟坤寧宮,往年她回京也都會去一趟坤寧宮,一是緬懷馬皇後,一是探望馬青。

徐妙雲在坤寧宮也沒多待,照常去馬皇後生前設立的小佛堂上了一炷香,然後就跟朱高熾兄弟一起出宮,坐上回燕王府的馬車。

這頭徐妙雲剛走,她在坤寧宮的一舉一動就被人報到了呂氏跟前,呂氏剪了剪花枝,說:“退下吧。”

“是。”

呂氏把剪刀放在桌上,陳嬷嬷拿來帕子給她擦手,不由問道:“娘娘是擔心燕王妃在這宮裏做些什麽?”

“不是擔心她。”呂氏搖了搖頭。

雖然馬青死了,但呂氏只要一想起她,心中就有不安浮動。即便知道馬青興不起什麽風浪,她也不能放心。

快了。

呂氏輕輕閉了閉眼,一切準備妥當,只等時機到來。

随着年關越近,藩王們陸陸續續抵達京城。朱濟喜代表晉王府,他雖然還沒繼承晉王爵位,但現在封地大小軍務都是他在處理。

家宴前一天,朱棣緊趕慢趕地終于到了。

一大家子再次齊聚,氣氛卻有些尴尬。尤其是朱元璋出場後,看到底下坐立不安的兒子們,他那點吃飯的心情都弄沒了,動了兩下筷子就回去了。

他一走,氣氛更尴尬了。

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朱棣,現在朱棣不僅是他們最大的兄長,還是.....下一任太子。

如今朱家兄弟們已經默認了這一點。

所以他們才會一齊看向朱棣,想從他那得到點指令,或者說,想讓他說點什麽,氣氛能緩和一點。

朱棣也沒讓他們失望,端起酒杯站起來,“難得聚一次,今晚咱們兄弟不醉不歸!”

朱家王爺們:“.......”

雖然大家根本不敢放開了喝,但有朱棣在那吆喝,宴席上對杯換盞的熱情也越老越高了。

喝到後面,酒量不行的還真趴在了桌子上。

至于酒量過得去的,一個個喝得面紅耳赤,興致高漲,圍在朱棣身邊起哄勸酒,把這場家宴的氛圍推到了最高點。

直到朱元璋派人來傳話,讓人把喝醉的都安排好,這才有伺候的人上前,扶着自家主子回去。

王景弘本來也要扶起朱允炆,不過朱允炆擺了擺手,他臉雖有些紅,但并沒喝多,掃過朱棣那邊,他站起身,“回去吧。”

過完年應該就能出宮了。

一路回到熟悉的宮殿門口,朱允炆怔了怔,看着那兩盞換上喜慶樣式的宮燈,眼前浮現出小時候的畫面。

站得有些冷了,他才回神,擡腳繼續往前走。

呂氏去的是女眷們那邊,回來的也早,還給朱允炆備了醒酒湯。洗漱好,朱允炆就揮退宮人,睜眼躺在床上。

也許是那三杯酒的緣故,之前入睡很困難的朱允炆居然沒過多久就睡着了。夢裏很亂,朱允炆睡得不算踏實,直到一陣涼意襲來,他唰地睜開眼睛,額頭不知什麽時候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嗓子又幹又澀,他想叫人送水進來,可嘴唇張了張似乎沒有力氣發聲,于是只能撐着床坐起身,他剛要穿鞋,一陣冷風吹過,冷不丁地抖了幾下。

屋內留下的那盞燈也滅了,視野有些模糊,空氣都變得有些奇怪,朱允炆不知為何心中有些不安。

“王永。”朱允炆開口喚王景弘,只是嗓子太啞,聲音也顯得很模糊,他眉心皺起,還要再喚,這時,熄滅的燈啪一下又亮了。

朱允炆心口猛地一跳,愣愣地扭頭。

明明這會兒沒風,而且室內本就不會有風刮來才是,朱允炆卻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一股詭異的寒爬上他背心。

額頭冷汗湧出更多,朱允炆就要發聲大喊,下一秒卻瞳孔驟縮,仿佛被人一把掐住了脖子,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響。

牆上憑空出現一道影子。

是人影,坐在那,身姿筆直端正,讓他無比熟悉。

朱允炆幹澀的嘴皮無力阖動着,無聲喃喃道:“大哥....”

那就是朱雄英。

沒錯,就是大哥來找他了。

不知不覺淚水已經流了一臉,朱允炆卻發不出一個聲,只有牆上那身影憤怒地質問:“為什麽?”

朱允炆猛地撲倒在地上,雙膝跪地瑟瑟發抖:“對不起,大哥,對不起。”

“為什麽害我?”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大哥你要恨就恨我,要□□就找我,對不起,對不起....”

朱允炆用力磕頭,涕淚橫流,語無倫次。

“怪我,都怪我。”

“不是母妃的錯,是我不好。”

“對不起父親,對不起。”

沒一會兒朱允炆的額頭就磕出血,看着刺目驚心。撞擊地面的悶沉聲還在繼續,直到大門砰一聲被人推開,腳步重重逼近。

朱允炆反應慢了好幾拍,還是那讓人喘不過氣的氣勢傾軋下來,朱允炆才愣愣地擡頭,眼睛瞬間睜大數倍,瞳孔都碎了一般,仿佛看見了什麽惡鬼。

“皇...皇爺爺。”

朱元璋怒極,一腳踹在了朱允炆身上,文弱的人哪裏承受得住,又何況剛經歷大起大落的情緒,朱允炆就這麽昏死過去。

然而朱元璋目光泛着赤紅,似乎是想直接弄死他。

“皇爺爺。”身後驀地傳來朱高熾一聲嘆息,他冷冷掃過地上的朱允炆,扶住朱元璋胳膊。

“我們先回去。”

“還有人等着你辦呢。”

這一聲把盛怒狀态的朱元璋拉了回來,他眸光冰冷地掃過朱允炆,轉身大步離去。

許多喝醉的朱家王爺都不知這一晚發生了什麽,怎麽一覺醒來又變天了呢。

別說這群懵逼的朱家王爺了,那些睡夢中被錦衣衛抓起來的大臣更懵逼了,哪怕夢裏已經出現過無數次這種畫面,真正來臨的時候他們還是又哭又鬧。

抓人的行動一直持續了好幾天,法場的血更是幾天都沒流幹淨。

屬于洪武帝的恐怖籠罩再次襲來,京中人人自危,每日走出家門的腳都是顫抖的,感覺腦袋不是長在脖子上的,是被提在手上的,不注意就丢了。

呂氏一族一個不留。

原本太子一派的勢力不少都受到牽連,被洪武帝清算。

東宮...

不,是前太子家眷都被關押起來,朱允炆與弟弟妹妹被關在宮中一偏僻宮殿,而呂氏,被單獨關在另一處。

外界消息朱允炆已經沒能力打探,他渾渾噩噩坐在地上,耳邊是弟弟妹妹害怕的哭聲,他好一會兒才挪過去,把他們抱在一起。

在呂氏一族押往法場那天,呂氏也等來了她的結局。

宮人手中端着一個盤子,一壺酒。

呂氏轉了轉眼珠,憔悴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直到門邊出現徐妙雲的身影,她的眼神才動了下。

徐妙雲居高臨下,眼神極淡,仿佛只是心情不錯正好想親眼看看她怎麽死的一樣。這一幕不禁讓呂氏想到什麽,她嘴角扯了扯。

馬青那會兒也是她去‘送’的呢。

本來以為徐妙雲過來還有話想問,可她只是施施然一坐,就那麽冷淡地盯着她,等着她端起酒,痛苦掙紮,直到氣息斷絕。

呂氏又扯了扯嘴角。

徐妙雲沒話說,她倒是有個疑惑,在端起那杯酒喝下之前,呂氏問她:“是馬青?”

其實也不用徐妙雲點頭。

想來想去,裏面必定少不了馬青的手筆。

呵呵,那個女人,居然連死都要騙人。

什麽不甘,不過是演來騙她的。

呂氏笑了笑,布滿血絲的眼眸深處有一股被死亡逼出的瘋勁兒,她直視徐妙雲,有些張狂:“棋差一着,不可惜。”

仰頭,喝下那杯酒。

很快巨痛襲來,五髒六腑都好似被嚼碎然後融化成水,眼前越來越模糊,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發出難聽又絕望的嘶吼聲。

要真是那樣,就太難看了。

都說人死前,過往種種會一一浮現,最後會定格在這輩子最難忘的畫面。

原來是真的啊。

眼前一個接一個的碎片浮現。

是小時候和不受寵的母親被關在小屋挨餓受凍、是母親去世前拉着她手落淚、是她學會以弱示人、是她步步為營、是她坐上太子妃之位……

呂氏又想扯t扯嘴角,最後卻只能無意識的呢喃了一聲“好痛啊,殿下....”。

就這樣随着她瞳孔最後一點光,一起消失在空氣中。

徐妙雲靜靜等着她掙紮痛苦的氣息終止,面色晦暗。

“禀王妃,人已死。”探了下呂氏脈搏,柳冉回道。

徐妙雲面無表情地擡腳往外走。到了外面,徐妙雲頓住,擡首望向天空,一直到脖子泛酸她才恢複平日模樣,轉身離去。

洪武二十五年。

朱允炆和他兩個同胞弟弟被放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初夏了。

那些血腥似乎已經散去,只有大街上冷清的空氣在訴說,先前這個地方經歷了什麽。

朱允炆和兩個弟弟雖然保住小命,卻要去皇陵為朱标守陵,如無意外就要在那度過餘生。

只有朱允熥因為是常氏所出,得了個郡王稱號,被朱元璋安排在了一個小城。在朱允炆兄弟三人被放出來前就已經出發離京了。

初夏的陽光打在身上,朱允炆有些不适地閉了閉眼。

待走了好遠,他才回頭望向身後皇城,只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一切終于結束了。

結束了?

幾月前狼狽出逃的靜安擦掉臉上血跡,深刻的刀痕破壞了他修煉出來的悲天憫人,把他骨子裏的魔性暴露出來。

靜安深深地望一眼巍峨莊嚴的皇城,轉身潛入荒野。

可如今他身份暴露,大明哪裏才有他藏身之處。

這頭朱棣也煩躁地啧了一聲,也是沒想到那老鼠是真會逃,明明這次他都布下那麽多網了,居然還能讓他溜了。

啧。

不過這臭老鼠被逮出來了,以後想藏就沒那麽容易了。

就在這場變天落幕時,朱元璋又大病了一場。

人年紀大了本來就不經折騰,何況去年折騰的事兒還不少,老朱也是心力交瘁,剛把立儲的旨意寫好,人就暈了。

這一病,又是一個多月。

朱元璋養好病,人看起來卻又蒼老了幾歲。

但蒼老什麽的,不妨礙老朱同志天生一顆精力旺盛的心啊,一好就開始幹活。朱高熾見怪不怪,他想,如果可以,老朱怕是想把工作帶進地府繼續處理。

勸不動,朱高熾也就随他,但是,朱高熾在意的點是,老朱同志病好後人變得奇怪了點。

就是,偶爾看向他的眼神吧.....

“皇爺爺,我臉上有花嗎?”朱高熾摸了摸自己臉,很是無語道。

幹嘛用那種古古怪怪的眼神看他啊。

像看什麽奇葩。

朱高熾:“......”

朱元璋:“.....你眼睛瞪那麽大吓人啊?”

朱高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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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