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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9章 10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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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睡眠時間過長, 反而容易睡不踏實。

——他又夢到他了。

淺羽守和在清晨啁啾的鳥鳴聲中猛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傳統歐式室內裝修的風格，一偏頭即看到靠窗的寫字臺上放着一叢新鮮的藍色紫羅蘭花，露珠在花瓣上滾動着搖搖欲墜。當晨風吹進來時, 透白色的紗制窗簾随之飄然起舞；當白紗落回原處時，花瓣上的露珠已悄然滴落不知所蹤。

——恍惚中淺羽守和還以為自己已經來到了當初他在慌亂中随便訂下的偏遠度假酒店。

窗外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綠地, 偶爾在樹林的間隙裏可以看見那麽一兩個點綴其間的紅色屋頂。有飛鳥從蔚藍無雲的空中劃過, 一切顯得都是那麽的寧靜祥和。

站在窗邊的淺羽守和神情愣怔了好一會兒，關于暈迷前的事情這才慢慢浮現在他的腦海——啊, 度假酒店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啊。

身後傳來門鎖響動的聲音。

淺羽守和聞聲轉身, 一時間和推門進來的這個未曾謀面的男人來了個面面相觑。

“你醒了啊。”修剪着精致小胡子的男人搶先一步開口, “既然如此，洗漱一下正好下來吃早飯吧，套間的衛浴有新的牙刷和毛巾。”

淺羽守和沒有顯得過度驚慌, 因為通過這個男人的面相他已經猜出此人大概是之前那個店員小哥的親緣長輩。此番他沒有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 就已經足夠說明對方的善（解人）意了。

當他簡單沖了個澡來到樓下餐廳時，開放式廚房的烤吐司機剛好響起“叮”的一聲提示音。

男人将兩片烤得剛剛好的吐司夾到已經擺放有煎好的培根及洗幹淨的蔬菜水果的餐盤裏端到餐桌上：“坐啊，別傻站在那邊, 随意就好。”

淺羽守和在桌面已經基本擺好的兩份早餐前猶豫了一下, 挑了一個靠門的位置坐下, 然後遲疑地問出聲：“怎麽只有兩份早餐？還有一個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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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不用管他，他大概還在哪個派對上沒回來呢。”男人把最後一個煎得異常完美的太陽蛋倒進淺羽守和的盤子裏, 把小平底鍋放回廚房, 擦了擦手拉開桌邊另一張椅子坐下。

“雖然有些古老的國家講究‘食不言，寝不語’，但我家不講究這個, 倒不如說餐桌上可能才是我們家人最齊的時候，我們也習慣一邊享受美食, 一邊與家人溝通的輕松氛圍……桌上有巧克力醬、花生醬、草莓醬，你可以挑你喜歡的自己抹吐司……你呢？你對餐桌交流文化怎麽看？”

淺羽守和聞言順從地拿了草莓醬的罐子，擰開後用餐刀從裏面象征性地挑了一點水果醬抹在吐司上：“我？我對此沒有任何異議。”

“Good.”男人也開始用花生醬抹吐司面包，同時開口随意閑談起來，“我叫赤井務武，你見過的那小子是我兒子，叫赤井秀一，我們都是鷹國人，來米國度假參加SXSW音樂節的。你呢？”

淺羽守和猶豫了一下，只說：“我叫瓊·瓊斯。”

赤井務武用餐刀輕輕點了點餐盤：“你也參加音樂節嗎？看你年紀不大，是名牌大學生？”赤井務武笑了笑繼續道，“或者樂隊制作人？還是……什麽高科技公司的高管？”

這話問得指向性太強，淺羽守和不動聲色地将那個形狀好看的太陽蛋、還有培根統統挑到兩片吐司間夾住，狀似迫不及待地捏起自制三明治咬了一口，然後意外地發現：“哇哦，味道真不錯诶！”

“是吧！在家我可是大廚呢，我老婆她的廚藝……想想大鷹的菜譜吧！哈哈，她不行的！”

赤井務武順從地沒有在剛剛那個話題上繼續追根究底，這無疑讓淺羽守和悄悄松了口氣。然後他便主動接過話語權問道：“我想請問一下，我睡多久了？”

聞言赤井務武表情稍微嚴肅了一點，他瞥了一眼廚房牆上的時鐘：“你睡了32小時連45分鐘。來，這是煮好的牛奶，你多喝點。”

大概是對方真誠關心的語氣和略微強勢的态度，讓淺羽守和不由自主地接過牛奶杯開始喝起來——他原本以為自己只是睡了一晚上，沒想到居然錯過了整整一天！難怪他醒了以後一直覺得胃裏燒得慌。

見對方乖乖把牛奶喝完，赤井務武滿意地點點頭：“桌上還有早上才烤華夫餅，不夠我再接着做，不過也別一次性吃太撐，剛醒的話還是适當飲食，少吃多餐為妙。”

之後在餐桌上他們就沒有再聊什麽敏感話題，只是随便聊了聊天氣（大鷹傳統）、聊了聊養生（？）、聊了聊育兒經（？？）……總之氛圍很融洽，淺羽守和也意外自己跟對方在各方面理念居然都挺合拍的，情感上不由自主地就跟對方親近不少。

餐後淺羽守和幫忙一起收拾了餐碟刀叉。随後兩人轉戰至書房，開始正式深入溝通交流一些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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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務武為淺羽守和倒上了一杯泡好的大吉嶺紅茶，自己則拿出一盒煙搖了搖問：“不介意吧？”

淺羽守和擡手示意：“您請随意。”

赤井務武點燃煙後沉默地抽了好一會兒，幾次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又不知道該如何提起。待快抽完一整支煙，他方才理完思緒，擡手在滿是煙蒂的煙灰缸裏按熄了這支煙，吐出從肺部過濾完的最後一口煙氣，正式開口道：“就讓我們從最早的地方開始說起吧！”

赤井務武換了個姿勢，狀似放松地靠坐在書桌邊沿，眼睛卻緊緊盯着眼前這個青年：“013，你應該認識吧？……或者該問，你是他什麽人？”

一直表現的都很從容鎮定的淺羽守和，此時放下茶杯的手卻忍不住一抖，精美的陶瓷杯重重磕在杯碟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他原本做好了準備，以為對方會追問他究竟是什麽人，或者問他來德州想幹什麽之類的問題。畢竟能在他暈迷的這點有限的時間內，還是在他刻意隐藏的情況下，竟然能從德州奧斯汀一路追溯他的蹤跡至加州舊金山……此人絕不是泛泛之輩。

淺羽守和才不信這對赤井父子只是普通來度假參加音樂節的鷹國人，也許他是湊巧碰到了哪個國家特殊機構的人在執行秘密任務也不一定。

其實以淺羽守和本人“睜眼說瞎話”的水平，關于這次談話可能涉及到的方方面面，早在用餐時他就已經在心裏做了預案并打了腹稿——比如如何解釋他的身份、他的目的等等。

他設想了種種，唯獨沒有想過對方竟然一開始就從未曾設想過的角度開問了。

你也許會有疑惑：013是什麽？是指人嗎？那ta又是誰？

還記得我們的秀一醬小時候曾誤以為他的爸爸媽媽是007的同事嗎？當時務武和瑪麗是怎麽回答他的？

“我們的同事裏沒有007。”

是的，現役鷹國陸軍情報六局裏沒有編號為007的特工詹姆斯·邦德。

但有013——能準确無誤收割每一個目标之性命，出現即象征事件的終止與完結，在職期間任務完成度高達97%，連三位數的編號都是為他一人單獨特編、又被敵人稱之為“死神”的神秘王牌特工*。

這個人，就是J的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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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着急否認。”對面青年的一時失态已經足夠說明很多問題，赤井務武更加确認了自己的推斷——

“其實早在半個多月前我就在追蹤你的存在了。”

“半個多月前？”淺羽守和不自覺地重複道。

這個時間節點很敏感。他原本以為對方是在奧斯汀碰到他後覺得他這個人很可疑才開始調查他的存在，可如果調查是從半個月前就開始了，莫非是……

赤井務武接下來的回答直接承認了他的猜測：“沒錯，我是接到委托為了調查JUKE酒店恐襲殺人案才到米國的。你就是當時‘消失的第三名受害者’吧！”

淺羽守和抿了抿唇，關于這個問題沒回答但也沒否認。

赤井務武繼續道：“案發十天後，舊金山灣區鬧了好大一出動靜，後來舊金山警局順勢來了一撥掃黑除惡，到現在還沒完全消停……當時實際是那個組織的人在抓你吧？你之前藏得太好了，我這邊人手有限也不全是熟手，慢了一步，不然可以先帶你撤離的。”

淺羽守和不動聲色地回答：“那我倒是要謝謝您的好意了。”

赤井務武擺擺手：“別說這話，事先沒幫上什麽忙。倒是後來鬧出的動靜大了，我這邊收到風聲，就派人去攔了下人，順便幫忙收了下尾。”

這下淺羽守和倒是真的意外了——

其實那天在撤退的時候他就很詫異：怎麽自己反複臨時變更，計劃還能進行得那麽順利？難道對方組織真的那麽菜？還是那天的自己湊巧喝到了“福靈劑”運氣特別好？要知道他當時可是抱着“萬不得已就攤牌身份跟FBI合作”的念頭去大幹一場的。結果原來是被人暗中相助了呀！

“感謝您當時的仗義出手，那天真的幫了大忙了。”如果不是有人幫忙拖住敵人，當時很可能就來不及把黑田警部送去醫院。淺羽守和從小沙發上站起身，鄭重地向赤井務武俯身行禮道謝。

赤井務武連忙走過去托着胳膊把人扶起：“我的目标本來就是那個組織，幫你能給對方添堵，甚至順藤摸瓜抓住了對方的‘一只眼’*，對我來說穩賺不賠。”

“你對那個組織很了解？”淺羽守和追問。

“那個組織一直很神秘，我之前也是僅有所耳聞，沒想到浩司的案子居然是牽扯到他們……不過關于那個組織的事，我們之後可以詳細再談。我們還是先繼續說說你的事。”

淺羽守和見自己這事兒是繞不過去了，加之直覺眼前之人并非敵人，甚至很可能是外公的同事……

那幹脆在對方說完後攤牌吧。

淺羽守和這樣打算着，繼續默默聽對方的推理過程——

“其實你的撤退路線很随機也很隐蔽，如果不是你在搭便車的旅途中碰到意外事件的話，我幾乎要失去你的蹤跡了。”說到這裏，赤井務武笑着拍拍青年的肩膀，“你太自信了，警局的監控完全沒有删。雖然沒事的時候米國警方根本不會去翻看內部監控，而那些監控視頻的內容最多3個月就會被覆蓋掉……但只要有心，還是能查出蛛絲馬跡的。”

赤井務武的笑容好像就在說：你瞧，這不就被我發現了嗎？

“監控的痕跡都被我順手抹掉了，你這下可以完全放心了。”

淺羽守和張了張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從心底甚至陡然升起一種久違的窘迫感。

那感覺該怎麽形容呢？就好比自己參加随堂測試，仗着所有題目都會就圖速度快随手填寫卷子，結果被老師抓住因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寫錯了一道常識題一樣。

“不論是你的隐匿方式、還是一些僞裝習慣，甚至是你的截拳道……都太像一個人了。”赤井務武嘴角依然勾着淡淡的笑意，眼神裏滿是認真與真誠。

他和善地看着此刻臉頰微微泛起粉色的青年：“你知道我說得是誰。他是我的老師，我已經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