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醉酒

除了必要的場合,趙行川一般都不會碰正裝,特別是這種需要喝酒的宴席,如果西裝革履,正襟危坐,端在那嚴肅的跟個爹似的,一看就讓人提不起去碰杯的心情。

正坐在趙行川旁邊的施嶼就身穿一件修身的黑色襯衫,又打了條銀灰色的綢面領帶,藏在金屬平光眼鏡後的視線冷淡得一絲不茍。

而趙行川和他相比,就顯得十分随意了。飯桌上推杯換盞,仿佛都與施嶼沒有關系,哪怕徐導親自給他敬酒,他都只是不卑不亢地一點頭,連起身的趨勢都沒有。

徐進顯然已經習慣了,施嶼不給面子,他也只是打趣道:“我說施嶼,你這樣也太沒意思了。什麽時候你在飯局上也能和演戲一樣有靈氣了,你就完美了。”

施嶼挑眉:“我要這種靈氣幹什麽?按照客觀發展規律,我一會還要為你們收屍。”

徐導:“……雖然是這樣沒錯。”

他原還想再說些什麽,結果被葉偉灌了一大杯白酒下去,喝完酒就完全忘了自己原本想說什麽了。

不過別的不說,施嶼的酒量還是很好的,餐桌上一圈人全都敬過一遍,他還是面不改色地端坐在那。

飯局進行到尾聲,施嶼依然冷靜地望着包廂裏的群魔亂舞,Tony這人,一喝醉就開始瘋狂甩頭,酒量極差的孫星宇則開始模仿他,跟在他身後一起甩,兩人一左一右,還甩出了一種詭異的節奏感來。

施嶼的目光稍稍一轉,就見徐進正搖搖晃晃地拉着葉偉磕頭結拜,Tony跑去湊熱鬧,表示要來個桃園三結義,可惜多餘出了孫星宇一人,他不服氣地要當第三人,于是最後四個人罵罵嘞嘞地吵起了架,都覺得對方是多餘的。

而趙行川則過去勸架,施嶼乍一看他還能走直線,應該沒問題。結果再仔細一聽,這人說話都開始大舌頭了。

趙行川:“小朋友們不要吵架,吵架可不是好孩子哦,再吵這周就不給你們獎勵小紅花了。”

得了,還把自己當幼兒園老師了,醉得還能輕嗎?施嶼扶額,無奈又心煩地想。

“大家還想不想做好孩子?”

四人并排坐在地上,異口同聲道:“想!”

趙行川用哄孩子的調調說:“那就告訴老師,你們為什麽要吵架呢?”

四人七嘴八舌地回答了半天,施嶼也不清楚趙行川到底聽沒聽懂,總之這人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一本正經道:“吵架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老師還是建議你們打一頓……”

聽不下去了的施嶼上去就把他拉到了一邊,在這些“妖魔鬼怪”之中,唯有施嶼還意識清醒着。

他頂着一張臭臉,一個個騙出了他們的鎖屏密碼,然後不厭其煩地通知他們的親人前來領人,最後忙了一圈,只剩下了趙行川一個人。此刻他正安靜地蹲在牆角,睜着一雙大眼,可憐巴巴地看着施嶼。

“你手機呢?”施嶼問。

趙行川一言不發,還是原來那個表情。

“你經紀人呢?”

趙行川這回連眼睛都不眨了。

施嶼突然想起他的經紀人和助理是一位女士和一個小姑娘,這兩人不樂意和他們一群男人一起喝酒,所以剛才只是和導演等人碰了一杯,然後就回去了。

趙行川一動不動,施嶼也沒幹等着,只好上手去他身上翻找,誰知趙行川突然伸手将他抱進了懷裏,喝醉的人下手沒輕沒重,趙行川的手勁又大,這一下差點把施嶼按到窒息。

“小妖精。”趙行川呼出的氣熱得灼人,他大着舌頭說,“想勾引我?”

“操……”施嶼忍不住罵了一句髒話,剛想再說些什麽,趙行川的手掌又覆住了他的後腦勺,接着将他的腦袋重重按進自己懷裏。

趙行川身上的酒氣很重,透過他結實的胸膛,施嶼能聽見他沉穩有力的心跳。

噗通,噗通……砸在他的耳膜上。

施嶼慌忙起身,把趙行川從自己身上扒拉了下去,然而這貨下一秒又死皮賴臉地挂了上來,就像只巨型八爪魚,在施嶼眼裏,這會趙行川的智商剛好也和該生物差不離。

“你知不知道自己把手機放哪了?”施嶼控制住了沒發火,為了減輕身上的負重,他退了幾步靠在牆上。

一連問了三遍,趙行川才吞吞吐吐地開口:“唔……你說什麽?”

施嶼這會簡直想拿桌上的空酒瓶砸死他:“我說,你、的、手、機,在哪?”

趙行川又不開口了。

施嶼:“……”

殺人犯法,阿彌陀佛。

稍微冷靜下來後,施嶼在自己零散的記憶中拼湊出了一個畫面——剛剛趙行川的手機沒地塞,他就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江心洋,然後江心洋就把他的手機往自己包裏一塞。

然後……她應該忘了把手機還給趙行川了。

施嶼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和趙行川向來不對付,自然也不會知道他的手機號,至于他經紀人的聯系方式,那就更不可能清楚了。

可是Thieves的酒店房間不預訂不給住,而且趙行川也是位和他旗鼓相當的流量明星,意識不清一個人留在酒店實在不太安全。

那怎麽辦?施嶼皺了皺眉,難道要把他扛回自己家?

猶豫了一會,施嶼還是拖着自己身上這個巨大的人形挂件,把口罩和鴨舌帽給對方和自己都戴上了。趙行川挺偷偷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咳了幾聲後作幹嘔狀。

施嶼的表情越來越難看:“你給我老實點,要是敢吐在我身上,我就把你丢在路邊。”

趙行川連忙捂住了嘴。

施嶼趁機掙脫了他的束縛,然後嚴肅地對他說:“你現在自己走,不準碰我。”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施嶼鬼迷心竅地覺得這樣傻乎乎的趙行川有點呆萌,于是就不自覺地将語氣放軟了一些:“你,乖乖自己走路,我就不把你丢下。”

“好。”趙行川有點站不穩,“那我自己走,你帶我回家……”

“好。”施嶼點頭,“我們走吧。”

一開始走的時候,趙行川還表現得十分乖巧,然而在他們去車庫的路上,趙行川又開始撒酒瘋,看見一個行人就會跑到他們面前,然後——九十度鞠躬。

施嶼想拉都拉不住,趙行川就像一匹脫缰的野馬,給路上的所有行人瘋狂鞠躬,而被鞠躬的人一臉懵。

施嶼簡直不想承認自己和這個傻逼認識,但事實如此,他還得上去把趙行川領回來,接着給那些受驚的人道歉。

不過施嶼才和前一人道完歉,趙行川又聲情并茂地給後一人鞠了一躬:“老師好!”

“好你媽。”施嶼忍無可忍地踹了他一腳。

“請問你是施嶼嗎?”被強行鞠了一躬的那位姑娘推了推眼鏡,有點激動。

施嶼冷淡地回答道:“不是。”

“啊啊啊啊是施嶼本人!那這位就是趙行川了嗎?天吶!”姑娘突然喊了起來。

有點被吓到了的施嶼拉着趙行川就往車庫跑,他飛快地把趙行川塞進車裏,然後自己也鑽了進去。

把車門關上後他看向身邊的趙行川:“把安全帶系上。”

趙行川愣愣地看着他。

施嶼就着自己身上的安全帶給他演示了一遍:“這樣,懂嗎?”

趙行川做恍然大悟狀,然後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懂!”

“那你系上。”

趙行川手忙腳亂地系了半天,愣是沒扣上。施嶼只好當帶小孩一樣親自給他系上,系完還不忘罵他:“你懂個屁。”

雖然施嶼平時脾氣也不太好,但但凡能用冷笑和陰陽怪氣能解決的事,他都不會罵髒話。但今天絕對是他最為暴躁的一天,所以才連爆粗的頻率都比平時高了好幾倍。

行至半途,趙行川突然伸手要搶施嶼的方向盤,施嶼連忙剎車,然後拍開他的手:“你幹什麽?”

“我開。”趙行川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讓我來。”

“松手。”施嶼急促道,“醉成這樣讓你開,嫌自己活得太長了麽?”

“我。”趙行川一字一頓道,“QQ飛車最強車神,你懷疑我的技術?”

“我懷疑你的腦子。”施嶼嫌棄地看了他一眼,威脅道:“再搗亂就把你丢下去。”

趙行川抿了抿嘴:“我錯了。”

把這位大傻子領到家裏後,施嶼終于松了一口氣,他把趙行川帶到沙發旁,然後讓他坐下:“你乖乖坐在這,我去給你找件衣服和毛巾。”

“我也要去。”趙行川不解,“為什麽我要坐着?”

“因為你醉了,傻逼。”施嶼随口解釋道。

趙行川不服氣:“我沒醉!傻逼。”

施嶼不再試圖說服這只“八爪魚”,當下就直接忽視他,回屋找衣服去了。

從來是被別人伺候着的施嶼這會只能忍氣吞聲地站在衣櫃前幫趙行川準備衣物,施嶼心裏揣着一股不知名的氣,不知道該往哪發洩。

懷着這樣一股無名火,施嶼冷着臉找了半天的衣服,愣是沒找到一件合适的。就在他越來越煩躁的同時,趙行川揣着一把粉紅色的紙片進來了。

他把手心裏的紙片往天空中一揚,然後對着施嶼樂呵呵地傻笑:“你看,我沒醉,我還會剪紙呢。”

施嶼低頭看了眼地板,看見了許多個被剪的七扭八歪的毛爺爺的人頭。趙行川的錢包不知道掉哪了,施嶼沒找到,這些錢,只能是從他的錢包裏找到的。

他此刻非常生氣,不砸純手抄一百遍往生咒都超度不了的那種怒氣。

“趙、行、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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