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章

第49章  第 49 章

花跌落在冰冷的溪水裏。

刺骨寒冷的溪水打濕了她的衣物，讓冰冷肆意穿透肌膚刺入骨骼，凍得花渾身顫抖。

從溪水爬出來，花開始打量四周的環境。

溪水，森林，還有那邊妖怪死後留下的殘骸。

花想起來了，這正是當初她救下奈落的場景。

她擡頭看去，只能望見一片被污濁浸染的天空。

看來她被奈落困在一片由污濁構成的封閉空間內。

擔憂的情緒浮上心頭，花不由得擔心空間之外的戈薇和犬夜叉。

“要先找到出去的辦法。”花想道。

離開了森林，花來到村莊，卻發現沒有一個人。

心中隐約有些猜測，花來到了當初照顧奈落的房間。

果然，她看見了躺在病榻中的少年。

她靠近少年，端起旁邊還有些溫度的湯藥，“奈落。”

此時的奈落動彈不得，只有一只眼睛露在紗布的外面。

漆黑又深邃的眼眸，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花。

過了好一會，他才發出沙啞的聲音詢問說：“花……你的頭發……”

花抿唇。

原來這個空間內的奈落只有人類時期的記憶。

在人類時期的奈落記憶中，花的頭發還很長，和那些武士家的公主別無二致。

花沒有正面回答奈落的問題，而是攙扶起他，“我喂你喝藥吧。”

将少年攬入自己的懷中，小心又溫柔地将湯藥喂入他的口中。

周圍安詳又靜谧，好似回到了從前的時光。

唯有花知道，這些都是半妖奈落做出來的虛無假象。

天空的顏色越來越污濁，厚重壓抑的雲朵像是巨大的花團往下擠壓，一點點從遠處往中心蔓延。

沒有時間的轉換，周圍除了花和奈落外也沒有任何的生機，就連森林內的鳥雀都不見蹤影。

花保持着從前的作息，清晨為奈落準備吃食和湯藥，傍晚就回到神社觀察遠處的污濁。

她嘗試過淨化這些污濁，可無濟于事。

關鍵問題就在奈落身上，似乎只要殺死奈落，這個空間就會坍塌。

今天的花來晚了些許時間。

奈落睜開雙眸，看着花手中的湯藥。

“花……”他吃力地擡起手，似乎是想要抓住她的衣袖。

花沒有躲開，而是将他扶起來靠在自己的懷中。

“不用擔心，你會好起來的。”花說。

她觀察這紗布下的傷勢，看得出來這個奈落的愈合速度趕得上妖怪，又确實是人類。

也許是因為他作為整個空間的核心活着。

“不……”奈落顯然不是想要詢問這個問題。

他終于擡起了手，在勉強抓住花的衣袖。

很微小的力道，卻足夠花将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這已經花費奈落所有的力氣了，以至于他說話都只剩下微弱的氣音。

“殺了……我吧……”他呢喃說道。

花沒有聽清楚他的話語，于是微微垂下頭将耳朵湊到了少年的唇邊，“什麽？”

少年的聲音沙啞地如同被塞入玻璃碎片，不斷起伏的胸膛告訴花此刻他的心情。

如盼望許久終于遇見海市蜃樓的旅者，他将額頭抵住花的面頰。

那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的觸碰，好像是某種終于可以行走在陽光下的小動物般可憐。

他不敢大幅度地觸碰，更是沒有力氣更近一步。

于是他重複了剛才的話語，“花……賜我死亡吧……”

“讓我……死在你的……懷裏……”

懷中的少年越來越冰涼，似乎真的在失去生機。

花微微側眸，将少年眼底的情緒攬入心底。

最後，花回答：“不。”

今日，終究是風平浪靜地度過去了。

幾日後，花看見污濁已經将村莊外徹底包圍，就連天空都降下來幾乎觸碰到屋檐。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如果今日不想辦法逃離，就會面臨靈魂被污染的危險。

病榻上的少年昏迷不醒，最後的生機藏在心髒處，只要花動手就能殺死。

坐在少年的身邊，花的指尖輕輕撫過他的額頭。

打刀出鞘，被花拿在手中。

雪色的刀刃反射的光灑在少年的額頭上，似乎要将最後的溫度帶走。

周圍浮現出若隐若現的聲音，由遠到近，飄蕩到花的耳邊。

“殺了他……殺了他……”

“想要出去的話，就殺了他……”

“難道你想一輩子困在這個地方嗎……”

花真如聲音所言，将打刀橫向，然後……

“噗嗤！”

刺眼的鮮紅染濕了打刀，又順着刀刃的紋路向下蔓延爬上了花的手臂，連着将上半身都染成血紅。

“轟！！！！”

空間轟然坍塌，扭曲的斑駁從空中墜落。

花手中的打刀被強烈的妖氣震碎，下一瞬便被人強行抱在懷中。

頭頂傳來半妖咬牙切齒的話語，“花……你竟然敢……你竟然敢……”

花張開口，吐出來溫熱的血順着嘴角往下，與脖頸處的傷口融合在一起。

如同臨近衰敗的花卉，在最後的時間裏燃盡最後的聲息。

奈落應該高高在上地看着她，終于得償所願地用從前的姿勢将她攬在懷中看着她走向死亡。

那總徘徊在耳邊的鬼蜘蛛話語在此刻竟然陷入死寂，以至于奈落無法分清楚反複拉扯在心髒裏的情緒是什麽。

是怨念，憤怒……

那分割出去的奈落重新回到他的身體，帶回來的記憶又叫他陷入更加恐怖扭曲的情緒中。

該死！該死！該死！

為什麽花不殺了那個人類奈落！為什麽花面對人類奈落施與慈悲到寧願自刎！

她本應該殺了人類奈落，這樣他才好徹底地舍棄掉懦弱的人類部分成為真正的妖怪！而花也會因此被污染靈魂，然後死在空間內！

可為什麽……伊吹花沒有動手！！！

奈落猛然從情緒中清醒……

不，他并不是清醒，而是陷入了更加粘稠扭曲的狀态。

他将身體內的四魂之玉碎片剝離出來，按進了花的傷口處。

在寶物的作用下，傷口終于停止滲出鮮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愈合。

巫女已經因為失血過多昏厥了過去，更是毫無血色雙目緊閉。

直到傷口徹底愈合，奈落才收回視線。

将巫女安置好，奈落動身前往一處隐秘的山谷。

此前安靜的鬼蜘蛛又出現了。

“奈落……你該将所有關于人類的部分切割下來……”

“真是可惡啊……懦弱的人類總是會在關鍵時刻破壞計劃……”

“還有花……她怎麽可以這樣對待懦弱的人類呢……”

“閉嘴！”奈落捂住腦袋，“我不需要你來指點我！”

鬼蜘蛛安靜了一瞬，而後發出一聲嗤笑便消失了。

奈落喘息着。

鬼蜘蛛有一點沒有說錯，他必須将屬于人類的那部分徹底切割掉。

那個人類奈落懦弱不堪，只能無能為力地看着所有事物離自己而去。

面對巫女，竟然願意送出自己的生命……

真是可惡！可惡！

雪白的絮狀物體不斷地被他排除身體，又用鋒利的匕首斬斷。

絮狀物落在地面，不斷堆積。

一片有一片，如看不見盡頭的雪花落下，為這一片山谷鋪上銀霜。

待夜空被破曉的晨光刺開一道白色的痕跡，奈落才丢到手中的匕首。

從前陰森靜谧的山谷此刻徹底被雪色埋藏，一望無際唯有奈落成為突兀的黑點。

穿過漫山遍野的白絮，奈落回到了人見城，卻發現巫女消失不見。

他蹲下身，指尖撫過地面殘留的血痕。

“呵。”奈落冷笑。

切割掉可笑的人類部分，奈落如今瞧着血痕只覺得暢快。

用碎片将花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又如何，以她那脆弱的軀體不需要多久就會跌入黃泉。

然而花并沒有奈落想的那般清醒過來，而是被另一位巫女抱在懷中。

登上巨大的飛鳥式神，巫女用外套将花裹得緊閉。

視線落在她脖頸處殘留的血漬，巫女的眸光閃爍。

太陽終于升到最上空，巫女也帶着花來到了暫時的安身所。

“桔梗姐姐！”戈薇驚喜極了，站在山洞外揮舞雙手打招呼，“你們回來啦！”

式神降落，桔梗小心護住花落在地上。

時間太過倉促，戈薇和犬夜叉只來得及尋找出柔軟的藤蔓和幹草鋪好墊子。

花被桔梗輕柔地放在墊子上，又用靈力探查仔細檢查軀體。

“桔梗姐姐，花怎麽樣了？”戈薇擠在旁邊。

犬夜叉也迫不及待擠過來。

桔梗抿唇。

她清楚地探查到花此刻的身體狀況有多麽脆弱，全靠四魂之玉的碎片支撐。

但桔梗依舊說：“沒有什麽問題。”

兩個冤家齊齊松口氣。

“太好了，花沒事！”戈薇一屁股坐在地面，和犬夜叉靠在一起心有餘悸拍胸脯。

當時的兩人只能眼睜睜看着奈落離去，又不知道對方的藏身之所就只能無頭蒼蠅般搜尋。

直到他們看見剛剛複活的桔梗，又将事情原委告訴她。

桔梗曾經和奈落顫抖過，實力強大的她輕而易舉順着妖氣找到隐藏起來的人見城，然後帶着花回到這裏。

最重要的事情解決完，戈薇和犬夜叉就打打鬧鬧出去采集果子了。

而桔梗則是握緊花的手等待她的蘇醒。

不知過了多久，花終于睜開雙目。

“花。”桔梗久違地露出些許笑容。

少女看見她後立刻瞪圓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又把眼睛閉回去了。

桔梗：……

“花，可以把眼睛睜開。”桔梗忍住笑意說。

花将眼睛睜開一絲縫隙，确認眼前的人後，才徹底睜大，“桔梗？”

桔梗唇角上揚，還未點頭，就被少女撲了個滿懷。

很快，滾燙的淚水就濕潤了她的衣襟。

“桔梗……”少女抱緊了桔梗的腰，“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