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章
第51章 第 51 章
白蘭傑索覺得世界上的很多人都很奇怪。
他們有着同樣的思想,做着同樣的事情,就像是他觀察到的螞蟻窩裏的螞蟻,每一只都按照既定的軌道運行。
在經濟騰飛的時期,美國社會上的風氣空前強盛,每個人都好像有填不滿的欲望。只是一個孩子的白蘭傑索并沒有多少話語權,只是會在大街上看着絡繹不絕的車輛和那頭頂上巨大的房地産廣告。
他吹起了泡泡,看着泡泡越來越大,然後“啪叽”一下破碎了。
正如那破碎的房地産經紀,拖着整個美國陷入巨大的經濟危機。
白蘭傑索就是在這個時候遇見了花。
天生的白血病讓她看起來被白色包裹了,幾乎沒有人類的氣息。可那充滿生機的粉色眼睛又在看見白蘭傑索的第一眼,就把豐富多彩的內心世界展示給了他,讓他一下子從經濟危機後陷入癫狂的環境裏拉出來。
花的身體很虛弱,總是無法出門。
于是白蘭傑索将嬉皮士樂隊們留下的鉚釘外套買下來給花觀賞,與她一起用各種材料将這件充滿煙味的外套改頭換面成棉花糖容器。
瘋狂的飛車黨們會前往各種超市便利店搶劫,留下的空子彈殼就被白蘭傑索竄成風鈴,和花折疊的千紙鶴一起挂在窗臺上。
還有破碎的唱片機,低質量的DVD以及各種誇張的塑料水晶鑽石。
在一個很平靜的夜晚,白蘭傑索和花定下了約定。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小少年輕聲說道,“無論是什麽形式。”
“如果軀體死亡,那我的靈魂會選擇第一時間離開墓地,然後變成一只小鳥趴在你的窗臺。到時候你一定要來給我開窗,我會把最喜歡的雲彩指給你看。”
花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眼眸內點上了星光,“如果我因為疾病去世,請不要讓我住進冰冷的棺椁裏。我想躺在白蘭的小花園裏,每天早上聽着你的小鳥唱歌。”
兩人就這樣做下了約定,并堅定不移。
直到十六歲的花要踏上回往日本的游輪。
——
人見城內,瘴氣和污濁單獨形成了空間。
天空烏雲重重,周圍的妖怪在怨念下扭曲了意識,張開血盆大口等待入網的獵物。
桔梗手持弓箭,蹲在草叢間。
人見城的位置隐蔽,桔梗将位置傳出去後,鬼舞辻無慘果然派遣了衆多的惡鬼過來打探。
而今日,就是鬼舞辻無慘前來的最佳時刻。
花猛然擡頭看向桔梗,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
鬼舞辻無慘來了!
奈落的實力相比從前大漲,在割去人類部分後更是接近于真正的妖。
食人鬼蜂擁而至,密密麻麻朝着城池跑去,又被妖怪們攔截。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後,花看見那飛到半空中的奈落。
他變了些模樣,周身圍繞的瘴氣污濁幾乎沖天而去,要實質為可怕的巨獸。
血刺将城池搗毀,腐蝕性的劇毒一時間蔓延開大片的區域,形成濃重的霧氣。
就在兩人打得有來有回時,桔梗看準時機将破魔弓對準奈落。
“嗡!!”
弓弦拉滿,桔梗脫手而出。
射出的箭矢勢如破竹強勢地沖向半空中的奈落!
“花!”桔梗喊道。
花第一時間召喚出附着術式的式神飛去半空,将奈落和鬼舞辻無慘包裹住!
兩人震驚,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尤其是奈落,被桔梗的破魔箭刺穿心髒,竟然直接從半空中墜落下來狠狠釘在地面!
鬼舞辻無慘察覺到什麽,回過頭時恰好對上了花的視線。
在式神的幫助下,她将侵染獻血的紅衣送上半空設下陣法。
“伊吹花!”他震驚地看着她。
陣法終于布置完成,花将最後的四魂之玉碎片投入陣眼中。
頓時,宛如太陽的璀璨光芒盛開,如破曉的利刃劃開陰沉的天空沖破烏雲!
鬼舞辻無慘大驚失色,慌忙地想要逃離光芒,可周圍的結界将他死死固定在原地!
“不!不應如此!”他怒罵着,滿懷的不甘心要将他的情緒淹沒。
心髒傳來的疼痛幾乎灼燒他的靈魂,好像無數次夢境中被疾病纏身時那樣絕望無助。
四魂之玉碎片頑強地撐起了他的身體,也成為了将他封鎖在結界內的繩索。可一旦放棄四魂之玉,他就會在陽光的照射下化為灰燼!
強烈的反抗撼動了結界,也将結界外的花震飛。
戈薇及時攙扶住了花,和犬夜叉一起守在結界的周圍。
另一邊,奈落被桔梗的破魔弓釘在地面上後并不慌張。
他用譏諷的眼神看向桔梗,吐出的話語如響尾蛇的尾巴充滿蠱惑性,“桔梗,花的身體狀況你很清楚吧。”
桔梗沒什麽表情,靜靜地等待鬼舞辻無慘的死亡。
“花的身體有四魂之玉碎片支撐才得以支撐到現在。”他的視線輕輕掃過花的身影,在看見溢出唇角的一抹鮮紅後瞳孔收縮了一瞬間。
察覺到某種情緒,奈落煩躁地皺起眉,繼續蠱惑桔梗:“我大概猜出你們的打算,無非是想要拿到所有的碎片後強行與我融合,之後一次性淨化。”
“可這樣就代表花的生命走到盡頭了。”奈落說道,“四魂之玉的碎片一旦取出,她就會死去。”
“桔梗,不如就這樣吧。四魂之玉的碎片就留在她的體內,而我也放棄其餘的碎片。剩下的那些就用來恢複你自己的軀體。”
這是多麽好的打算,簡直是皆大歡喜。
鬼舞辻無慘死了,其他人也能活下來,就連奈落自己都可以得到想要的。
可桔梗拒絕了。
她說:“不,我拒絕。”
奈落愣住,而後咬牙切齒,“你就這樣要親手送她去死嗎?”
桔梗終于舍得将視線投注給他一點,在看清楚奈落此刻的表情後,竟然也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奈落,你知道此刻你的表情多麽可笑麽?”
“什麽?”
天空的光芒越發強盛,落在地面灑下一片金色的薄紗。
桔梗看見花輸入最後的靈力,将那滿懷不甘心的惡鬼之首圈在原地。
紅色的繩索如灌注所有的生命的藤蔓纏繞住惡鬼的脖頸,将那灼燒的疼痛送到靈魂,然後一點點地把沾滿罪惡的靈魂拉出軀體。
“奈落,你可以欺騙鬼神,可以利用人類的惡念達成目的。但是你永遠看不透我和花的欲望所在。”桔梗輕聲說道。
她第一次對這個半妖産生憐憫之情,因為他那可笑的執念和欲望。
像是在看一個無論如何也到達不了光明處的蜘蛛,除了在蜘蛛網上來回踱步,就只能捕捉那些不小心因為欲望撲倒蛛網上的蟲子。
奈落驚愣的擡起頭,視線中花的身影越來也近。
她的手中是從鬼舞辻無慘死後收集的碎片。
“桔梗。”花揚起笑容,“已經可以了。”
戈薇和犬夜叉開心極了,“太好啦,一切都要結束了!”
奈落的心髒急速跳動起來,似乎要見證某種可怕的情感破土而出。
“戈薇,犬夜叉。”花對兩個孩子說,“術式的範圍很大,需要你們離得遠一些。”
單純的孩子不會想到其他的東西,于是在表達擔憂的情緒後,就打打鬧鬧地離開。
遠了,花和桔梗還能聽見兩人的争吵聲音。
“笨蛋犬夜叉!等我回去現代可就不再回來了!”
“誰要管你啊!桔梗和花就足夠了!”
“哼!我要把桔梗和花也帶去現代,讓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哭!”
“可惡的戈薇!”
花失笑,目送他們遠去後收回視線。
“桔梗,接下來的事情拜托了。”
桔梗點頭,“我會的。”
奈落猛然劇烈掙紮,沖天的瘴氣朝着花咬去!
可那些瘴氣在觸碰到花的一瞬間竟然粉碎成雪白的花絮,無法對花形成絲毫的傷害。
“沒用的。”花說道,“我曾經去過那個山谷,找到了那被你割舍下來漫山遍野的血肉。”
“這些東西足夠支撐起結界,讓你無法逃去任何地方,也無法對我造成任何的傷害。”
奈落的牙齒微微顫抖,眼眸裏溢出的怨恨幾乎将他的五官扭曲,又帶着某種特殊的執念想要捕捉她眼底的某種情緒。
“花,你的欲望到底是什麽?”
花沒有回答,而是垂眸将眼神輕輕落在奈落的身上。
這一次,她展露出了憐惜。
“奈落,你的欲望又是什麽?”
答案原本要脫口而出,可奈落發現自己無法說出口,只是狼狽地逃避開她的視線,竟然生出了膽怯。
花不欲和他過多說,而是與桔梗手拉手。
碎片放在桔梗的手中,花揚起笑容,“桔梗,從始至終我從沒有後悔過。”
桔梗是花的摯友,是相互守護的知己,更是共同完成理想的夥伴。
想要淨化世間的污濁,竭盡全力完成自己的責任。
桔梗會帶着必死的心情焚燒自己的軀體,那麽花也會為了達成最後的理想獻出生命。
“請動手吧,桔梗。”花閉上雙眼。
桔梗摸了摸她的面頰,用最輕柔的話語安撫,“花,請在死亡的盡頭等待我。”
用陶土複活的桔梗,在完成理想後也會毫不猶豫地奔赴黃泉。
碎片從軀體中剝離,花的軀體失去最後的支撐,就這樣倒在桔梗的懷中。
桔梗把她輕輕放在一邊,又重新來到奈落的眼前。
“你就這樣殺了她。”奈落聲音低沉,莫名的視線如同蛛網撲在那冰冷安靜的軀體上。
“奈落,你如此可憐。”桔梗說道,“你努力了這樣長久,卻始終無法成為真正的妖怪。”
奈落反駁,“我已經将人類的那一部分割舍出來,只要時間足夠,只要得到完整的四魂之玉……如果不是你們……”
“假若如此,你可以輕松地殺死花。”桔梗打斷他的辯駁,“只可惜,你永遠無法殺死她。”
桔梗對待奈落沒有太多的耐心,将碎片融入奈落的體內,同時設下淨化陣法。
“我當然可以殺死她!”奈落感受到蜂擁而至的力量,想要趁此機會運起瘴氣攻去,可被早已經準備好的桔梗強制封住。
白色的花絮被桔梗布置在周圍,替桔梗擋住所有奈落的攻擊。
“那麽,下地獄吧。”桔梗說道。
“不!”奈落不甘心地掙紮。
他拼盡全力地想要掙脫束縛,可白色的花絮越來越多,幾乎淹沒他的全部視線,連帶着纏繞住他的四肢融入皮膚內!
“滾!滾!”
厭惡和憎恨充斥他的胸膛,奈落仿佛回到了人類時期躺在病榻上時的心情。
如此麻木和絕望,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僅僅是抓住巫女的衣袖就耗費所有的心神。
可偏偏,那該死的巫女連額外的注視都不願意投下來……
“……”奈落沉默了。
蠱惑靈魂的鬼蜘蛛不再說話,是消失了嗎?
不,不對,奈落本身就是鬼蜘蛛。
鬼蜘蛛早已經死了,死在巫女花的刀刃下。那留在他靈魂內的只是污濁靈魂的詛咒,根本無法影響他的意志。
一道聲音幽幽傳來,奈落仔細聆聽,終于聽清楚這是來自心底的對于巫女花的疑惑。
“花……你到底想要什麽?”
“花……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打動你?”
“花……究竟要做到什麽程度才能欺騙你?”
“我又該花費多少努力……可以得到你的注目?”
桔梗說得對,奈落是多麽可憐可悲的角色。
欺騙鬼神,利用惡念,到頭來竟然連自我都無法看清楚,只在死亡的最後一刻才能意識到那蠱惑靈魂的鬼蜘蛛來源于本身扭曲又無望的執念。
白色的花絮最終淹沒了奈落,只露出一只眼睛。
仿佛人類時期,他透過這只眼睛描繪巫女垂落在地的頭發。
“花……我如此怨恨你……為何不願将哪怕一絲的愛意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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