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章

第58章  第 58 章

墜入漆黑，是什麽感受？

全身上下的感官都被磨滅。無法視物，無法言語，更是遁入無聲。人的意識漂浮在虛無裏，然後一點點地被吞噬最後一無所有。

花曾經切身地感受過，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雙手消失，觸目所及的世界崩塌成碎片，最後連自己的意識都消散了。

“你想要什麽？”有人在她的身邊問。

花恍惚了一瞬，轉頭朝身後看去，只見到一道身形纖細的身影。

身影走進了，将熟悉的臉露出來，正是花自己的臉。

“花”走到了花的面前，問：“你想要什麽？”

花：“我想要保護好大家，想要一個不會被漆黑吞噬的宇宙，也想要……弄清楚漆黑的源頭。”

站在她對面的少女笑了，粉色的眼眸逐漸轉被金色覆蓋。

她說：“但是，很多東西是無法區分的。”

“漆黑吞噬了宇宙，可同樣的也在創造宇宙。”

花沉默了。

“花”則是牽起了花的手，繼續說：“其實花已經感受到了吧，宇宙之間的關系。”

如同不斷循環困住了花靈魂的時間，宇宙也在不斷地循環中。

從死亡走向新生，又從新生一旦點滑向湮滅。漆黑是宇宙湮滅注定的方式，在更高維度絕對地概念下，任何宇宙都無法逃脫這宏達又靜谧的命運。

“所以，要放棄嗎？”少女問道。

花搖頭，“我不要。”

“那你要看看漆黑的本質嗎？”少女古靈精怪地笑起來，調皮地在花的身邊轉圈。

說完，就不等花反應抓起她的手往一個方向跑去。

周圍的黑漆漆的，一顆顆星星點綴在上方。看似近在咫尺，可當花伸出手去觸碰時又發現遙不可及。

那些星星閃爍着最後的光亮，又被邊緣不斷擴張的漆黑吞噬。

不知道跑了多久，少女終于帶着花來到了一個微微光亮的地方。

她像是扒開草叢一樣，扒開了眼前黑漆漆的一團雲朵，然後把裏面的東西露出來。

粉色的，脆弱的，如同花朵一樣燃燒的火焰。

少女的眼眸溢滿了溫柔與喜悅，指尖輕輕浮動火焰，像是在逗弄一個新生的嫩芽。

“已經長得這樣大了啊。”

“花，它很漂亮對不對？”

花也跟着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捧住火焰，“嗯，很漂亮。”

手中的火焰如此美麗，閃爍的光輝微弱卻足夠在這片漆黑中撐起屬于自己的天地。像是點燃燎原的星火，在花的心間綻放。

同樣的，花也意識到眼前的火焰是什麽。

“這些，是我的靈魂。”花說道，“我是誰？”

少女回答：“你就是花。”

花就是花，是誕生于宇宙中獨特的花。

當一個循環即将落寞，即将步入新的循環時，就需要一個新的能夠支撐循環的概念存在。

躺在宇宙最深處的祂身體慢慢融化，曾經給無數宇宙帶去生機的血肉最終成為了吞噬宇宙的劊子手。

祂的意識逐漸消散，将自己的靈魂一點點剝離出來，前往億萬的浩瀚宇宙中尋找新的希望。

直到……那一朵花出現了。

“所以，花就是花。”少女說道，“是獨一無二的概念。”

無論存在多少個花的靈魂，本質都是獨一無二的。也只有花，才能夠在點燃靈魂後創造出新的火焰，為下一個循環做準備。

“所以不要反抗了好嗎？”她抓住花的手，與花面頰貼在一起。

親密無間，猶如同一個靈魂。

“然後呢，我成為下一個祂後，等待又一次重複的循環嗎？”花反問。

可這個問題卻讓少女覺得莫名其妙。

她疑惑的眼神落在花的身上，理所當然說：“難道不好嗎？”

笑容一點點擴散在她的臉上，顯露出的神态徹底彰顯出了來自于高緯度的理所當然和傲慢，那是一種非人感的理智。

“只有這樣，才能夠維持所有宇宙的運轉呀。你會成為最偉大的存在，躺在宇宙的最深處。你無所不知，無所不在，無所不能。你是神明還要高緯度的概念體，血肉和意識将會構築成無數個新生的宇宙。”

“哪怕在循環結束後落寞，也能夠帶着漆黑将從前的一切拖入黑洞，大家一起湮滅。”

歡心喜悅的笑容在少女的臉上盛放，她興奮地捧住花的臉，“多麽偉大，多麽浩瀚，多麽宏偉……”

“花，你的潛力比祂還好，一定能夠為新的循環注入更加璀璨的活力！”

“啪嗒！”花排掉了少女的手，“可我不想要。”

“诶？”少女的笑容僵硬子臉上，“為什麽？這樣不好嗎？”

“我是人，我不是祂。我親手創造生機，又破壞生機。”花一字一句回答。

“人？”少女歪頭，“花才不是人類呢，花是概念體……”

花不容置疑反駁，“我就是人類，這是我對自己的認知。無論我經歷多少世界，靈魂內融合了多少的世界核心，在漆黑中行走了多久，我都是人類。”

“我不是神，也不是絕對高緯度理性的概念，我始終相信我就只是人類中的一員。”

少女沉默了。

金色的眼眸裏充滿迷茫和疑惑，完全無法理解花的想法。

“人類很重要嗎？”

“很重要。”

“人類會死，短短百年就會死亡，靈魂也會消散在宇宙中。”

“但祂也會死。”

少女懵懵懂懂地看着花，“概念是不會死的。”

花回答：“概念不會死，但祂的意識被抹去了，最後随着漆黑一起被吞噬什麽都不剩。我寧願像人類一樣死亡，還留存痕跡在世界上。”

少女抓住了漏洞一樣脫口而出，“可循環結束後什麽都沒有了，人類也沒有了。”

“所以我不要循環。”花再一次反駁。

這一次，少女終于找不到話語了。

過了很久很久，少女小聲說：“你不會成功的……這是注定的命運。”

真的嗎？

花睜開眼，看着白蘭傑索的眼睛，“所以，和我一起吧。”

“火焰被祂藏在了很深很深的地方，僅僅是我無法尋找。”花的指尖摩挲他的眼角，笑容溫柔，“如果是白蘭和我一起尋找，一定可以尋找到火焰的。”

白蘭傑索垂眸，十指相扣的雙手仿佛鏈接兩人心跳一半，熾熱又滾燙。

漆黑之中，前方的光亮耀眼又奪目，好似把她往外拉扯。

“花為什麽認為我會答應呢？”他問道，“明明這裏就很好。”

花毫不猶豫，“因為我愛着白蘭，白蘭也愛着我。”

這一顆無法動搖的，灌注了所有愛意的心髒最終跳動起來。

花握緊白蘭傑索的手，低聲說出了那一句對方等待了很久很久，穿越無數個宇宙和世界，更是打破了循環的歉意，“對不起，白蘭。”

“讓你一個人孤單了這樣長久的時間……”

“這一次，我們在一起吧。”

回應花的是安靜。

青年空着的手緩緩擡起，撚着花的眼角擦過去，直到留下紅色的痕跡。

許久許久，他呢喃，“詭計多端的花……”

“許下新的承諾，就想要把過去抛棄了。”

那麽一起吧，要将靈魂捆綁在一起，心髒鏈接在一起，成為無法分割的存在。

不斷穿梭無垠的宇宙之間，尋找那一朵小小的燃燒的火焰。

越來越多的宇宙被漆黑吞噬，可希望始終抓在手中。

直到花将那一簇火焰捧起，然後一點點地融入自己的靈魂。

她伸出手，感受靈魂的同時，與白蘭傑索手牽手，對他發出了沉重卻偉大的邀請，“白蘭，和我一起沉睡吧。”

“我們一起，等待新的生機。”

等待那個微妙的能夠打破循環的希望。

白蘭傑索與她相握，“好哦，睡覺做夢這種事我還是很擅長的。”

“花想要什麽夢境？”

“我想要……棉花糖和相片，還有一座停留飛鳥和蝴蝶的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