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你這就是要朕的命

第24章 第 24 章 “你這就是要朕的命。”……

蕭安禮瞅着雪沛, 半天沒說話。

就一直看着。

看得雪沛的臉越來越紅,越來越慫,他低頭摸了摸自個兒, 穿着衣裳啊, 也沒脫, 但蕭安禮的視線太直白了,不加掩飾,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他,給小螢火蟲看得心虛了。

甚至都不好意思找人家的茬,說你幹嘛打我屁股。

而那點光芒也變了, 剛開始還雄赳赳氣昂昂地炫目明亮, 慢慢地, 便小了, 變弱了,直至最後閃了兩下,徹底不亮了。

雪沛跪坐在床上, 氣勢矮下去一大截:“……陛下,我吓着你了嗎?”

“沒有, ”蕭安禮眼睛一眨不眨的, “你再亮一下我看看。”

雪沛不敢用身體發光了, 怕蕭安禮打他,也不算疼, 就是羞,對于螢火蟲來說,屁股和腹部都是很重要的部位,不能讓人随便碰的。

他那會兒也是太得意了,想顯擺, 所以才拉着蕭安禮的手摸肚子。

這會兒不行了。

雪沛問:“你還想看啊?”

蕭安禮:“嗯。”

雪沛猶猶豫豫的:“我用手行嗎?”

不知什麽時候,蕭安禮也在床上側坐着了,帷幔放下來,擋住了外面搖曳的燭光,兩個人挨得近,寝殿又靜,真像是在悄沒聲兒地商量秘密。

他看到陛下的喉結,滾動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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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聲音很輕,是沙啞的:“那你用手吧。”

搞得雪沛好緊張。

他朝蕭安禮伸出手,這次害臊了,只在指尖萌出一點點的光,比糊弄飛蛾的還要小。

蕭安禮湊近了:“我能摸嗎?”

雪沛點頭:“行,只要不打我就行。”

可能是因為陛下的自稱變了,不再是象征至高皇權的“朕”,而是和他一樣的“我”,關系更近了,雪沛原諒了對方剛才的唐突。

沒關系,陛下說了,他又不是故意的。

蕭安禮小心翼翼的,動作堪稱溫柔,很輕地把雪沛的手指攏住,自小握刀拿箭的掌心有些粗糙,挨着肌膚的時候,是很幹燥的溫暖,雪沛也在低頭看,他說:“陛下,你手上有好多疤痕。”

“嗯,”蕭安禮笑了笑,“沒你的手好看。”

那一點微弱的光被他握着,珍視地看着,看得雪沛心都跟着跳,他覺得蕭安禮不大對勁,但轉念一想,自己看寶石的時候,估計也是這種眼神。

那就看嘛,多好看。

“雪沛,”

蕭安禮叫他的名字:“我能再親一下嗎?”

這會兒雪沛才發覺,他的手被蕭安禮拉到了唇邊,幾乎都能碰到。

“我想嘗一下,什麽味道。”

雪沛愣愣的:“沒有味道呀。”

蕭安禮表情沒什麽變化,解釋時的語氣很正經:“你說它不燙,摸起來的确是這樣的,但如果用嘴碰一下,說不定其實有別的……你沒發現的地方呢。”

哎?

雪沛還真沒想過。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指尖,那麽小的一團光暈,說起來,顏色仿佛蘸了白糖的素粽,而形狀則像能一口放進嘴裏的糕點小酥。

還真不知道,光究竟有沒有味道。

不過還是螢火蟲的時候,照耀着月光的露水,的确更加甜美。

所以,哪兒還用麻煩陛下。

雪沛已經把手指放進嘴裏了:“……唔,沒什麽味道。”

唯一嘗出來的,是淡淡的酒味。

那是因為出發前,他在王大海家幫忙做酒曲饅頭,稍微帶了點米酒的味兒。

蕭安禮已經笑起來了。

他把臉轉到旁邊,笑得肩膀和胸膛都在抖,但陛下到底講究禮儀,脊背挺拔,端着的範兒沒下去,雪沛跟着扭臉去看:“你笑什麽呢?”

“沒什麽,”可能今晚貪杯,蕭安禮臉頰有些顏色,“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是只小螢火蟲。”

“對啊。”

雪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老早就說過了。

“那你能變成原形嗎?”

晚風吹涼,守夜的宮人無聲地打着呵欠,剛才的熱鬧恍若夢境,太安靜了,靜得雪沛都能聽到蕭安禮的呼吸聲。

蕭安禮的拇指一點點地摩挲,順着雪沛的掌心到了手腕,壓低聲音:“給我看看,好不好?”

雪沛往後縮手:“陛下,你不好這樣的。”

得寸進尺。

先要嘗他的手,這會兒又要看他的原形,雪沛長了心眼,萬一陛下嫌自己是精怪,直接用瓶子給他抓住怎麽辦?

蕭安禮的拇指按在跳動的脈搏上,青色的,很細的血管,和平凡人別無二致的鼓動,為何手腕也這樣細,窄窄一條,他沒忍住:“怎麽感覺,你像是只小鳥呢?”

鳥的骨頭是中空的,摸着就細,抱着也輕,他抱過雪沛,不重,一只手就能完全地托起來。

話音落下,雪沛有點不樂意:“你才是鳥呢!”

鳥會發光嗎,啊?

就會飛而已!

說得跟他沒翅膀似的。

蕭安禮握着雪沛的手:“我想先問你一句。”

雪沛仰着臉:“你說。”

陛下看着他,沒頭沒腦的:“我在你心裏特殊嗎?”

雪沛:“啊?”

他認真地想了想,就點頭:“嗯,很特殊。”

“為什麽,”蕭安禮握着他的手腕,“跟我講講原因。”

雪沛說:“因為你好看。”

哪怕不會發光,也是雪沛見過的最好看的人,還有個原因他沒好意思說,就是除了外表之外,雪沛還挺喜歡和蕭安禮待一起的,哪怕挨着,都不會有什麽反感。

蕭安禮呼出一口氣,像是卸下什麽擔子似的:“那就好。”

夠了。

他突然用力,給人往自己懷裏拉,“給我看看好不好,就一眼……”

雪沛吓了一跳,怎麽又回到剛才的話題了,并且陛下仿佛更加興奮,膽大包天,趁着不注意,在他臉頰上啄了一口。

雪沛瞬間炸毛:“你幹嘛呀!”

蕭安禮毫不在意,又去親另一側:“給我看看,不然,我就繼續親你了。”

雪沛扭頭就往外跑,但他掙不過蕭安禮,蕭安禮就從後面抱着他,也不說話,就是湊過去親他的臉,這可比那天親嘴好多了,起碼雪沛的嘴還能說話,還能罵人。

“你不要臉!”

“你無恥,你不堪入目!”

蕭安禮按着他:“你聽過西域有吻面禮嗎,表達友好的,我又不知道你是哪兒飛來的小蟲子,拿外邦禮儀試試,不行?”

雪沛被親急眼了,伸手捂住蕭安禮的嘴:“我不是西域來的。”

蕭安禮的聲音悶在他的掌心裏,癢酥酥的:“那你是哪兒來的呢?”

這把雪沛問住了,他還真不知道。

從睜開眼睛時,他就是天地間最自由自在的螢火蟲,沒有煩惱,沒有心事,喜歡山川流水,喜歡自己的光。

趁着這個機會,蕭安禮垂着眸子,親了親他的手掌心。

溫熱觸感傳來,雪沛的頭皮瞬間麻了:“你……”

蕭安禮很無辜地看他:“這兒敏感,受不了嗎?”

“你不要臉!”

“嗯,我不要臉。”

蕭安禮把雪沛的手按下去,整個人的呼吸都有些重:“我要是要臉,你就跑了。”

沒想到,還真的長翅膀!

“你不喜歡嗎,”他把雪沛的手貼自己臉上,“我這樣親你的手,你什麽感覺呢,如果……如果有一點的喜歡,告訴我好不好?”

雪沛快被他纏瘋了。

之前也沒發現,陛下這樣話痨呀。

難道,是真的喜歡光,喜歡螢火蟲?

“你看,你和人有什麽區別呢,”蕭安禮的聲音又啞又軟,“你也有心,心髒會跳,你還會臉紅會生氣……所以,你也一定會有喜歡的人。”

雪沛急眼了:“我給你看就是了!”

蕭安禮這才放開他,微微喘息:“好。”

雪沛算是看出來了,陛下的很多話都是騙人的,之前在獵場的時候,還說什麽朕不需要開心,他當時挺同情對方的,現在看來,陛下只要能親自己幾下,就開心得不行。

看就看嘛。

雪沛稍微往後退了點,這次,蕭安禮沒碰他,很乖巧地等着。

“你看到後,不許打死我。”

“不會的。”

雪沛想起飛蛾的叮囑,忙加了一句:“也不許聲張。”

蕭安禮認真道:“好。”

今夜放了太多的煙花,天際都被染得微微發白,禦花園裏的紅梅上還帶着積雪,陛下說了,不許灑掃。

室外竟比殿內明亮。

燭光早就吹滅了,帷幔輕輕晃動,蕭安禮坐在床上,垂着鴉羽般的睫毛。

冠旒去了,明黃色的龍袍散在地面,陛下穿着單薄,在黑暗裏沉默地坐着,不發一言。

他虛虛地攏着掌心,中間有一點微弱的亮。

螢火蟲安靜地發着光。

蕭安禮覺得,這比他看過的所有煙花和寶石,都要更加漂亮。

變成原形的雪沛,沒法兒和蕭安禮講話,畢竟對方沒有靈識,聽不到他的聲音。

所以這會兒,雪沛就在使勁兒叫:“不要臉,不要臉!”

但他罵着罵着,聲音就小了。

因為蕭安禮看他的眼神,有點說不上來,看得雪沛犯嘀咕,春天還沒到呢,怎麽感覺眸子都像能滴水似的,這麽柔情綿綿。

雪沛琢磨了下,決定不繼續給蕭安禮看了。

他從蕭安禮的掌心飛出,飄啊飄,晃啊晃,逐漸又變成了那個漂亮少年的模樣:“這下信了吧?”

蕭安禮點頭:“嗯。”

雪沛問他:“好看嗎?”

“好看。”

“有多好看?”

“天底下最最好看。”

這麽庸俗的誇贊,也給雪沛聽得要翹尾巴了,他滿意地沖蕭安禮笑:“你看,我還是很有本領的吧,可以飛,可以發光吓退天敵。”

他想過了,自己這樣的法力,完全可以勝任陛下的暗衛。

蕭安禮笑着:“是啊,你真厲害。”

時候不早了,用不了兩個時辰,陛下就得和宗族子弟以及官員們去敬天,還要去太廟拜見祖宗,接受朝賀,宮中從臘月二十四祭竈開始,每日都會燃放花炮,焚柏枝柴,烹饪各種美食和點心,熱鬧而壯觀。

蕭安禮給雪沛遞了個牌子,說帶着這個,宮中行走就沒人攔你。

雪沛接過,但是他有點困了,就沒謝恩,而是打了個呵欠。

可蕭安禮還在說,輕聲地講了些注意事項,說你不要怕,有問題的話丁佳會告訴你,衣裳也準備好了,不會有人敢為難你。

“我哪兒都能去嗎?”

“能,”蕭安禮聲音越來越低,“但人多的地方,現在還是不要去了。”

他想給雪沛藏起來。

雪沛問:“陛下,那現在呢,我可以走了嗎?”

正說話呢,不知不覺的,雪沛感覺蕭安禮從後面抱着自己,一點點地拍着後背,跟哄孩子似的:“不行,你要保護朕。”

行吧,這會又開始“朕”了。

雪沛困得小雞啄米:“我知道,你就是不想讓我走。”

他扭臉看蕭安禮:“你喜歡我,你想親我的嘴。”

“是啊,”蕭安禮笑着,“我想親你,還想和你一起睡覺。”

雪沛的眼睛睜大了。

他可是看過那種畫冊的人!

“不行,”雪沛口不擇言,“你又不會發光!”

蕭安禮挑了下眉梢:“朕有很多會發光的東西,珠寶瑪瑙,珍珠翠玉,應有盡有,你若是喜歡,躺在金子上睡覺都行。”

雪沛不明白了。

他從蕭安禮懷裏掙出來:“陛下,你為什麽會喜歡我啊?”

蕭安禮定睛看着他,回答的卻是別的話題:“困了嗎?”

雪沛點頭:“嗯。”

他從來就是一只懶惰的,喜歡享受的螢火蟲。

“那我先抱着你睡好不好?”

蕭安禮又握着他的手了,外面冷,殿內的炭火是不是不太夠了,雪沛被那帶繭的手掌灼了下,瑟縮道:“陛下,你好燙啊。”

“我知道你怕冷。”

蕭安禮幾乎給雪沛整個人都按在懷裏,他們躺在床上,雪沛枕着陛下的胳膊,陛下攬着他的肩,話說的沒錯,雪沛的确怕冷,他喜歡夏天,喜歡溫暖的地方。

蕭安禮就很溫暖地抱着他。

雪沛貪戀這點熱度,沒有推開對方,他迷迷糊糊地想,被陛下喜歡,似乎也不算什麽壞事。

-

蕭安禮沒覺得祭天這麽難熬。

事實上,之前他雖然讨厭那種煙熏火燎的感覺,但低沉的誦經聲還是可以讓內心平靜。

今天的蕭安禮,一點也平靜不下來。

還好內心翻江倒海,面上絲毫不顯,連丁佳都沒看出來,只是在皇辇行走的時候,被陛下叫住。

“以後,不要去朕的寝殿了。”

丁佳愣了下,說了個好。

一直到蹲在書房的房梁頂上,他都有些想不明白,自己之前,也沒怎麽去過陛下的寝殿啊。

丁佳是陛下養出來的“狗”,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從外面叼回來東西,或者放出去咬些什麽,密謀也都是在乾清宮或者別的地方,他沒事幹,跑寝殿幹嘛?

那兒冷冷清清的,除了自小在身邊伺候的宮人外,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啥看的。

丁佳撓了會兒腦袋,感覺有些不對勁。

一直到了晚上,他才終于明白發生了什麽。

陛下輕描淡寫地告訴他,雪沛以後,就是自己的貼身侍衛,讓他有點眼色。

丁佳木然地站在原地。

還貼身侍衛。

也沒見帶出來看看啊?

“等過了幾日再說,”晚宴結束,蕭安禮也送完了太後,淡淡地開口,“先低調一些。”

丁佳會意:“明白。”

兩個字的功夫,陛下已經離開了好遠。

跟長翅膀會飛似的!

他滴溜溜地轉着眼珠子,緊跑慢跑地跟着:“主子,小的有件事不懂。”

蕭安禮不耐煩:“不懂就學!”

丁佳咧嘴一笑。

“小人的哥嫂上月吵架了,原因是我哥以前每次外地辦差回來,都要給嫂子帶些小玩意,特別是節日的時候。”

陛下目光移了過來。

“然後上次乞巧節,他竟全然忘了,空着手就回去,給我嫂子氣得夠嗆,”丁佳啧啧有聲,“晚上都不讓回屋睡呢,我哥過來跟我擠一張床。”

“我跟我哥說,處對象的話,都是要拿禮物哄的,才能證明上心呀!”

他絮叨着說完了,蕭安禮微微一哂:“這會兒過年,上個月過乞巧節?”

丁佳笑着,就跪那兒了。

面上帶着諷意,但蕭安禮心裏明白對方怎麽個意思,今日可是大年初一,他當然要給雪沛帶點東西——

幾塊松子糖。

雪沛今日的吃食不需蕭安禮惦記,他早就給下面的嬷嬷交代過了,但晚宴開始的時候,卻還是本能地裝了幾顆糖。

他記得,雪沛愛吃甜的。

就是被丁佳一說,怎麽顯得有那麽點……寒酸。

蕭安禮猶豫了下,想起西域進貢的夜明珠,還沒拿去給雪沛看呢,這會兒有些晚了,他迫不及待地想去見人,所幸來日方長,不必着急再去拿。

“吱呀——”

寝殿的門打開了。

宮人悄然退下,從後面把門阖上,蕭安禮靜靜地站着,看向前方。

搖曳的燭光下,雪沛坐在桌子上,已經睡着了。

上面還擺着幾碟小菜,和一壺酒。

睡着的雪沛,不知道蕭安禮回來了,他在皇宮度過了非常愉快的一天,殿內燒着旺盛的炭火,小宦官陪着他下了好久的棋,禦膳房的糕點也實在美味,可是夜幕低垂,聽着外面煙花燃放的聲音,雪沛突然覺得,有些孤獨。

他之前想過,蕭安禮坐在這樣漂亮的椅子上,怎麽會不開心呢。

但現在,雪沛有些明白了。

擁有再漂亮的寶石,卻沒有人一塊分享,只能自己孤零零吃飯的話,的确不太開心。

他決定,給蕭安禮留點飯菜。

萬一餓了呢。

雪沛見過王大海的娘子留飯,提前盛出一份,放在竈上溫着,等丈夫回來,吃的也是一口熱的。

所以,他就也學着樣子,給蕭安禮留飯。

就是等待的時間太久啦。

以至于雪沛無聊得睡着了,他懵懵懂懂的,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太好意思。

那可是陛下,會缺這一口吃的嗎?

太寒酸了。

可既然留都留了,蕭安禮不願吃的話,他也會生氣。

昏昏沉沉的呵欠中,雪沛感覺自己被人打橫抱起——

“唔……”他擡起臉來:“你回來了?”

蕭安禮低頭:“嗯,我回來了。”

“我給你留了飯,”雪沛沒意識到這句話的不對,明明是陛下的寝殿,說的好像他才是主人似的,“你餓不餓,要吃嗎?”

蕭安禮說:“餓,餓死了都快。”

話音落下,他的嘴就被捂住了。

雪沛已經從對方懷裏掙下來了,他不太習慣被這樣抱着:“大過年的,不能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說完,他就飛快地跑去枕頭那裏,取了封紅包過來。

“給你的,”雪沛邀功,眼神很得意,“王大海說了,這邊的規矩就是沒成親的都算小孩,得有壓歲錢。”

陛下站住了,高大的影子籠罩着他,沒說話,也沒接。

“哎?”

雪沛朝對方遞了遞:“你不要嗎?”

他在麻奶奶胡同住過幾個月,隔壁是家讀書人,整天吟誦什麽聖人之言,仁義禮智信的,雪沛不愛聽,聽了就犯迷糊,還不如聽胡同口賣小馄饨的爺爺講故事呢。

爺爺說,什麽東西都可以不學,但一定要學做人。

雪沛一聽就精神了,問爺爺,該怎麽做人啊?

有一顆血肉之心,還不夠嗎?

爺爺說,人吶,一撇一捺就是頂天立地。

雪沛連忙搖頭,這也太大了,他做不到啊,需要頂天立地的都是大人物,得他們去撐那天地。

爺爺笑得不行,到最後,給小馄饨上澆了辣椒油,說上次那個賣臍橙的嬸子板車翻了,別人欺負她是外地的,輕佻些的後生仔就去搶,你這麽一個娃娃,形單影只的,就敢上去和他們打,罵他們不要臉,給地上的臍橙一個個撿起來還回去。

爺爺給馄饨碗遞給他,說這就是頂天立地。

雪沛不好意思了。

他當時心裏想,我就是看到那個嬸子哭,我心裏難受,我不喜歡看到別人欺辱弱小的。

但雪沛沒說。

就像他這會兒見着蕭安禮,也不好意思說一樣。

他看到蕭安禮不開心,他也難受。

過年前,王大海的母親給雪沛塞了份壓歲錢,說拿着,你也是個小孩兒。

怕着雪沛進宮忙,見不上面,就提前給他了。

雪沛高興壞了,跑出去顯擺一圈回來,突然想到了蕭安禮,他去問王大海,說陛下有壓歲錢嗎?

王大海傻乎乎的說,不知道啊。

所以雪沛琢磨了會兒,決定親手給蕭安禮封一個。

螢火蟲不懂壓歲錢是長輩的心意,他平白無故地占了陛下的便宜,還一臉得意,仰着臉等表揚。

蕭安禮還是沒接。

他就這樣定定地看着雪沛,突然開口:“你喜歡金子還是我?”

雪沛還笑着呢,沒反應過來:“哎?”

“說呀,”蕭安禮輕聲催促,聲調拉得很長,有點耍無賴的感覺,“你喜歡什麽?”

雪沛張口:“金子。”

一點兒也不帶猶豫的!

“太好了,”蕭安禮輕輕呼出一口氣,“你有圖的就好。”

他還是沒接那封紅包,但是笑了起來:“真是謀財害命。”

雪沛聽不懂:“我怎麽謀財害命了?”

“你這就是要朕的命。”

蕭安禮上前,虛虛地抱着他:“財随便你謀,命也給你好不好?你這樣子對朕,朕實在招架不了……朕沒見識,沒出息,已經被你弄得心都要碎了。”

雪沛沒敢推開蕭安禮。

心碎是在難過啊。

“所以,我的金子都給你,你也喜歡喜歡我,行嗎?”

蕭安禮的臉頰貼着雪沛的耳朵,有點酒氣,很熱:“求你了。”

雪沛遲疑着,也伸手抱住了蕭安禮:“陛下,那你能先不要心碎嗎?”

松子糖還沒拿出來,蕭安禮的口腔已經泛上了酸,他把臉埋在雪沛的頸窩裏:“為什麽呢?”

雪沛想了想:“心碎了,粘起來就不好看了……我喜歡好看的東西。”

“就像陛下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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