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重逢

第11章 第 11 章 重逢

“姑娘……姑娘。”

一片黑暗裏有人溫柔的呼喊她,她沒有走到到奈何橋嗎,可是她看不見來路也沒有歸途,意識越墜越深。

一道聲音在告訴她,就這樣繼續沉睡下去就好,她太累了,為渺茫的希望奔忙,活着也沒什麽意義。

姜窈想要睜開眼,她抵抗着這道令自己沉淪的聲音,不是……不是這樣的,有意義的,至少從江舟向自己溫柔示愛的那一刻起,她的存在就是有意義的,有人會全心全意愛她,有人在意她。

江舟,江舟,她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念着這個名字,不能再繼續睡下去了,她還要去找他。

姜窈用盡所有的力氣從一片昏昧中蘇醒,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她大汗淋漓地醒來,又像是溺水獲救的人打口大口地汲取着空氣。

她睜開眼一片明媚日光将視野照亮,眼眶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激,有些不适的流下淚水,姜窈沒有移開視線而是等着自己慢慢适應。

身上的傷口輕輕一動就會傳來撕心裂肺的痛,姜窈卻輕輕的笑了起來,她還活着。

從鬼門關裏走一遭,再沒有什麽能比活着更好。

“姑娘,姑娘,你終于醒了!”橙黃抱着姜窈的手,跪在床邊哭泣,又像是在感謝上蒼憐憫,她從未見過有像姑娘這般多災多難的人

她按照姑娘的指示在房子附近找了一些人來搭救,盡管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回來的時候姑娘和那群劫匪都不見了。

她花了一些時間,才在山坡下找到姑娘。

當時的情景,她永遠都不想再回憶起來了,姑娘躺在血泊裏身體逐漸冰冷,在那之前她從來不知道一個人能流那麽多的血。

将人帶回來大夫查看之後連連擺手說沒救治的希望了,還不如将藥費省下去置辦一口棺材,她不死心跑了很多家才求得一個心軟的女大夫,她說盡力而為。

等大夫走後,橙黃給傷口上藥的時候更是觸目驚心,姑娘肩膀處的那道尤為嚴重可見森森白骨,其餘大大小小的傷口裏夾雜着碎石塊,橙黃不敢想象這該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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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相信姑娘會醒的,姑娘才不是什麽災星,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守就守了兩天兩夜,好在姑娘真的挺過來了。

“別哭,別哭,劫後餘生該笑的,已經過去幾天了?我們現在在哪裏?”姜窈把手放在她的頭頂上輕柔的撫摸。

橙黃把淚水擦掉止不住的點頭,“姑娘你昏睡了兩天兩夜,是一戶人家好心收留了我們。”

兩天,沒有耽擱太多的時間,還不算太晚,姜窈聞言将身上所有的銀錢都掏了出來,只留下一些住宿和口糧花費,其餘的都交給橙黃讓她答謝救助自己的這戶人家。

漸漸的姜窈由一開始數着日子過到數着時辰,盡管她想快些出發,可是身上的傷勢負累着她,哪怕只是的動一動,都能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拆解般痛苦。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悲傷,莫知我哀。

又過了幾天,在姜窈的焦慮情緒到達頂端的時候她身上的痛覺好似失靈了,她能自如的夠下地行走,姜窈沒有心思探究其中的緣由,她只是招呼着橙黃可以趕路了。

車輪日夜不息地在路上穿行,離京城越來越近,她們的幹糧卻已經吃完了。

姜窈本就所剩無幾的積蓄一部分給了商隊,另一部分則給了救助自己的人家,現在二人身無分文,自己餓肚子沒什麽,但不能讓橙黃跟着一起風餐露宿,姜窈決定将那枚玉佩當掉。

“對不起,讓你一路跟着我遭罪了。”

“姑娘你也知道我家裏的狀況,爹不疼愛就算了,還花着我的辛苦錢去供養家中的弟弟,姑娘對我好,我在心裏把姑娘當成姐姐,在姐姐身邊有什麽遭罪不遭罪的。”

姜窈牽起她的手,“我也一直把你當妹妹,既然你也有這份心今後直接叫我姐姐吧。”

“姐姐,姐姐。”

姜窈寵溺的笑着回應她的呼喊。

既然下定了決心要将玉佩當掉,姜窈很快的找到了一家當鋪走進去,櫃臺上昏昏欲睡的小夥子擡起頭懶洋洋地看了她一眼,“要當什麽?”

姜窈将那枚一直妥善保管着的玉佩拿了出來,再看它最後一眼,心中暗自發誓如果以後有機會的話,一定會贖回來的。

小夥計看見那枚玉佩的一瞬打起精神臉上也堆滿了笑容,“貴客請坐下稍等片刻,小的眼拙怕估低了價格,我這就去将掌櫃的請來。”

姜窈有些不明所以的坐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從後面出來一位老者,接過玉佩仔細端詳了上面的圖案花紋後像是确定了什麽,态度恭敬的問道:“姑娘的這枚玉佩是從何而來?”

“所贈之物,掌櫃給開個價吧。”

“姑娘手中的這枚玉佩是沈丞相随身之物,在下廟小并不敢收,姑娘要是遇到了困難不妨去丞相府。”他說着從櫃臺後面拿出了一小袋銀子,“這些銀錢姑娘先用着應急。”

姜窈怔愣住久久不能回神,沈丞相?江舟為什麽會和丞相扯上關系?

一個她從來都沒有想過,也不願想的答案浮現,會不會他騙了自己?

姜窈不願意再繼續想下去了,這個答案的下面是個深淵,或許……或許這其中有她不了解的前因,江舟也是機緣巧合下才得到這枚玉佩的。

她只有先去見見這位沈丞相,才能知道孰真孰假。

姜窈将美玉佩拿了回來,再三謝過掌櫃并承諾一定會還才收下了錢袋子。

懷着沉重的心事,二人很快到達京城,丞相府前,延綿的青牆上面蓋著圓桶琉璃瓦的屋脊,門口玉石臺階雕鑿出祥鳥瑞花紋樣門楣上丞相府三個字氣勢奪人。

姜窈望着巍巍高門,心中五味雜陳,這一路再艱難她都沒有退縮,如今看着那府邸卻覺得自己像是闖入了另外一個世界,生出一股怯意。

橙黃看到了她的猶豫,“姑娘,我們還去問嗎?”

姜窈深吸一口氣,“問,怎麽不問。”

從一開始出發就是想要一個答案罷了,現在答案就在眼前。

她一步一步走上臺階,與此同時朱紅色的大門被打開,從裏面走出一人。

他自上而下的俯瞰着自己,一身霜色長袍,衣襟處用銀線鈎織蘭草和青竹的圖案,鴉青色的發用白玉冠子束起,眼眸如琉璃,仿若高臺上的神祇讓人不敢靠近。

是沈丞相嗎?可是這張面容與她記憶裏的江舟慢慢重合,他在梅花樹下望着自己的那雙深情眼,他握着自己的手鄭重地說不會相負,潮濕冰冷的山洞裏相互依偎着的兩顆心難道只是她的一場夢嗎?

眼前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那麽陌生,相隔不過月餘時間,眼前明明只有幾臺階梯,兩個人之間卻像是有一道天塹。

姜窈身子發顫,她原本有很多想問的,問他為什麽騙自己,為什麽一直不聯系自己,他說過的話還作不作數?

只是看到他陌生且冰冷的眼神的那一刻,心中追尋着的,為之苦苦堅持着的東西頃刻間碎裂,原本已經失去了感知的疼痛,加倍的卷土重來,在四肢百骸裏蔓延。

她克制住眼眶裏的濕潤,轉身想要逃離這裏,真的好狼狽,自尊心像是被按在地上踐踏,原來一切只不過是她自作多情。

“姑娘,且慢。”一道清潤的聲線将她的腳步留住。

沈晝雪從她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經知道了消息,當鋪老板既認出了他的東西,自然會前來上告一聲。

真沒想到,她竟然苦苦追尋到了京城。

她那位嫡姐見是見過了,美則美矣,卻總感覺差了些什麽,濃豔太過脂粉氣息聞起來也刺鼻,眼睛裏是遮掩不住的欲求。

二人當時說了些什麽,此時已經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看見她頭上明豔的珠翠時想起姜窈曾經問過自己,京城裏女子最時興帶什麽飾品。

她帶上這些或許會更好看,于是脫口而出問了一句,“你家中可還有個妹妹?”

“妹妹?大人可是在說笑?明瑤卻不曾得知在下有個妹妹。”

沈晝雪頓感乏味結束了這場談話。

此刻對話裏的人就在眼前,沈晝雪的視線在姜窈身上流轉,她原先身子就單薄,此刻褪去了厚重的棉衣更是消瘦,腰肢越發盈盈一握,眼含春水一副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樣讓人為之動容。

看來她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沈晝雪心念微動,心頭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像是一顆被自己遺忘在角落裏沾滿灰塵的明珠,在黑暗裏曾得幾分光照,等走出了那段黑暗之後他已經不需要她了,可回過頭看看,總覺得棄之可惜。

況且她容貌有幾分可取之處,他心中又并非對她全然無感,她既然如此一往情深,何不成全了她,留她在自己身邊。

只是他知道她性子執拗,隐瞞身份也就罷了,遲遲未與她聯系她定然要與自己置氣,她追究起來怕是不好收場,索性再用另外一個謊言去圓先前的欺騙,反正她那麽愚笨,也不會看出來。

沈晝雪走到他的面前,直視着她的雙眼,“先前生了一場大病,有許多事都不記得了,我與姑娘相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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