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

野孩子

溫芒已經記不起自己第一次見到宋迪對他是個什麽印象了。

小時候的宋迪小小的，總比她矮一點，學習和運動都不冒尖，比起在人群中混得風生水起的溫芒，宋迪總不起眼。

那時溫芒好朋友很多，宋迪只是其中一個。

上了初中之後，青春期的男生更加肆無忌憚和變本加厲，溫芒見證着身邊的人從小學時嘲笑她的家庭到後來開始嘲笑她的樣貌和身材。

他們會借以“喜歡”之名，做出各種惡心的調戲的動作，會隔着衣服崩女生背後內衣的肩帶，會做惡作劇看女生哭得梨花帶雨，更有甚者會偷走女生書包裏的衛生巾然後當衆貼出來讓人難堪。

初中的男生力量更強，溫芒像小學一樣使用暴力，以抗議他們的惡行，卻會迎來他們劇烈的反擊，最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

她開始抵觸跟男生的接觸。

但是宋迪是不一樣的。

他對女生是禮貌的，紳士的，懂得尊重的，他很會照顧別人的情緒，也會嚴肅制止別的男生的行為，溫芒打不過的架他會出手，溫芒告不出的狀也由他來告。

男生追在宋迪屁股後面罵他是女生的舔狗，宋迪會用拳頭回擊說他們是流浪的雜種。

他很酷。

是溫芒見過最酷的男人。

從此，她的眼裏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溫芒拉住了宋迪的手。

他的手幹燥溫暖，溫芒用大拇指輕輕摩挲着，低着頭，掩藏着少女的嬌羞：“我們要不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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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迪卻很認真地問她：“這是你深思熟慮的結果嗎？”

“是的。”溫芒鄭重地點頭。

哪怕其他人再好再優秀，她不要其他人，因為宋迪只有一個。

“好，那我們在一起。”

在一起的時光跟之前沒什麽區別，溫芒是這樣覺得的。

她托着臉坐在宋迪做的小板凳上，看着他打磨新的桌子面。

“任務還沒有結束嗎？”溫芒無聊地問：“我想姥姥。”

“進度百分之九十九了。”宋迪看着她，笑着問：“想不想吃魚餅？”

溫芒眼睛一下就亮了：“你學會做了嗎？”

“嗯。”宋迪說：“不過想吃你得先跟着我去釣魚。”

“好的好的。”溫芒迅速點頭。

她釣魚很在行。被顧錯囚禁的那段時間，唯一的娛樂項目就只剩下釣魚，她為了不回到那個小小的山洞，總跟顧錯比賽，顧錯釣不過她就會一直釣，一直釣就不會送溫芒回去，溫芒的技術也就被逼得越來越厲害。

所以當溫芒已經釣到兩尾時，宋迪還一條都沒有。

“其實兩條也夠吃了。”溫芒說。

“你真的好厲害。”宋迪無奈地收起自己的魚竿：“能不能教我？”

“不夠真誠，叫聲老師聽聽？”

宋迪用渴求的眼神看着她，祈求道：“溫老師，你好厲害，你簡直就是整個涿光山釣魚最厲害的人，我甘拜下風，我好崇拜你，你能不能教教我？”

他說的毫無負擔，倒是給溫芒逗得直樂。

她提着裝魚的桶，笑得前仰後合。

“求你了，教教我？”宋迪接過她手裏的桶，卻被溫芒帶得一個踉跄差點滑倒。

溫芒笑得更厲害了。

“沒良心。”宋迪耳朵紅着走遠了。

溫芒又快跑了幾步去追。

“教你，你先給我做魚餅，我好餓。”

宋迪把溫芒釣上來的兩條魚蒸好，只留了魚肉，加了蔬菜和面粉，又擀成魚餅狀，放在辣湯裏煮。

溫芒看着滾到冒泡的湯，饞得直流口水。

“好香。”

“待會就好了，多煮一會更入味。”

“你說會給我買一個魚餅攤，算數嗎？”

宋迪把煮好的魚餅盛出來端給溫芒：“當然算數。”

他在副本裏攢了很多積分，等出去就能換成現實貨幣，可以給溫芒買一個專屬于她的魚餅攤，也可以給她買其他東西。

“好好吃。”溫芒趁熱嘗了一口：“辣味稍微有點淡。”

“那我下一次多放一點辣椒。”

宋迪還給她準備好了解辣的牛奶，坐在一旁看着她吃。

“你臉很紅。”溫芒嘴裏嚼着魚餅，看着宋迪說：“是不是感冒了？”

宋迪用手探了自己額頭，沒覺得燙，只是他手還沒有放下，溫芒的手就貼了上來。

額頭傳來涼涼的觸感，宋迪睫毛輕顫，等着溫芒給他下診斷。

“發燒了。”溫芒立刻放下碗，攙着宋迪在她宿舍的床上躺下，給他蓋上被子：“你先休息，我給你找藥。”

在溫芒要離開的時候，宋迪拉住了她：“不用了，陪我坐一會，好不好？”

溫芒聽了他一半的話，搬來了宋迪給她做的小板凳，又給他倒了水，才終于消停，在宋迪床邊坐下。

宋迪的體溫燙得吓人，溫芒把毛巾沾了冷水，貼在他額頭上。

“小芒。”

“嗯。”

也許是燒糊塗了，宋迪喃喃地說話，溫芒要貼近了才能聽清他說什麽。

“我是沒有親人的野孩子。”他說：“可是你願意跟我在一起，所以我也不是野孩子，對嗎？”

“對。”溫芒拉着他的手，貼在自己涼涼的臉上：“你不是野孩子。”

“你能不能給我一個家？”

“可以。”

宋迪的病是他之前受的內傷太重引起的，生起病來一發不可收拾，一直到任務提示完成，宋迪也沒有徹底好過來。

“初始積分：5086

購買飾品魔鬼的面具花費：1

額外任務獎勵：12000

您的現有積分：17085

請繼續努力。”

在離開世界時，溫芒聽見了系統的聲音。

“宿主，知識騎士，Cheese，知知，知識灌滿我的大腦，溫芒，你的任務已經全部完成，現實世界的副本，以後就要你一個人闖了，祝你成功。”

“謝謝你，系統fowhwbfjs。”

系統對溫芒而言，不僅是任務的發布者，維持規則正常運行的監管者，也是溫芒的朋友。離開是早就注定的，但溫芒心裏還是泛起了酸澀。

“溫芒，我好舍不得你，你是我帶過的第一個宿主，你是我的初戀。”

“統子，我也好舍不得你，你是我遇到的第一個系統。”

“有緣我們會再見。”

“嗯，有緣再見。”

溫芒離開副本後，跟宋迪一起提交了積分清算，宋迪的積分足足有十萬多，全部換成現實貨幣，兩人一共換到了一千多萬美元。

宋迪把錢全部給了溫芒。

溫芒看着自己卡裏的錢，數了很多遍才真的相信自己暴富了。

“這是合法收入嗎？”

“嗯。”宋迪說：“轉賬公司是綠江科技，聽起來很合法。”

“這個要交稅嗎？”溫芒又問。

“個人所得稅還是要交的吧。”宋迪說。

即使交完稅，溫芒的錢還是很多。

宋迪用手攏成話筒狀，放在溫芒唇邊：“采訪一下這位美麗的小姐，一夜暴富的感覺如何？”

溫芒低着頭，用思考者的姿勢思考了兩秒，對着他的話筒認真道：“太爽了，而且，我還留了一個道具。”

“那麽道具想用來幹什麽呢？”

溫芒又狠狠思考了五秒：“等以後姥姥病了，拿來救姥姥。”

溫芒生命裏最重要的人，第二是宋迪，第一是姥姥。

如果沒有姥姥，溫芒也是一個野孩子。

“嗯，太棒了。”宋迪說：“小芒真的是一個孝順的孩子。”

“嗯，太棒了。”溫芒說：“小芒覺得小芒離一個孝順的孩子還差的很遠，姥姥養我長大，我就養姥姥終老，陳情表我背的很熟。”

“嗯，太棒了，我跟你一起養姥姥終老。”

兩人是在高考出分數前離開的，在快穿世界做完任務，休整三天後，高考分數也出來了。

“639分。”淩晨一點，宋迪讀出電腦上自己的分數。

“那夠你想去的醫科大學了嗎？”姥姥問。

“這個要看排名的。”宋迪排名是全省第2376名。

“肯定夠肯定夠，為什麽我的出不來？”溫芒看着一直轉圈的網頁：“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一起查的分數你的出來了我的出不來？”

“別急。”宋迪在登錄界面輸入溫芒的準考證號身份證號等信息，等了幾分鐘後彈出了溫芒的分數框。

“647分。”溫芒直接湊過去看宋迪筆記本電腦上的排名：“全省1935名。”

“好厲害！”宋迪直接抱着溫芒轉了一圈：“我家小芒好棒！”

溫芒的分數讓屋裏三個人都很激動。

尤其是宋迪，比他自己考639分都高興。

“但是好像報不了太好的985哎。”溫芒心情又低落下來，“如果想去我想去的專業，更不保險。”

“你想好要去什麽專業了嗎？”姥姥問：“之前不是還說不确定？”

看着宋迪也投來疑惑的目光，溫芒朝他們眨眼。

“當然想好了，”溫芒說：“如果我選了不符合你們預期的專業，你們會不支持我嗎？”

“不會。”宋迪果斷說。

“我也不會。”姥姥也緊跟着說：“你們年輕人懂這個，我老年人不懂，我不幹預你的選擇。”

“怎麽會？”溫芒抱着姥姥的腰，慢慢蹭着：“姥姥的意見也很重要。”

“要不問問你爸媽？”姥姥試探着建議。

“不要。”溫芒拒絕。

她高考前的人生他們沒有參與，那之後的人生溫芒也拒絕他們的參與。

一直到溫芒錄取通知書到的時候，宋迪和姥姥才知道溫芒報考的專業。

“遙感科學與技術。”

“嗯。”

學校是離家近的一所985，但是離宋迪的學校很遠。

溫芒有自己的考慮。

一是，她自己對這個專業很感興趣，學校也很好，離家近可以照顧姥姥，至于宋迪……

溫芒掐着腰，板着臉問宋迪：“你對我們異地戀沒有信心嗎？”

“當然有。”

溫芒不會強迫宋迪為了她跟她報同一座城市的學校，同樣也不會為了宋迪放棄自己的考慮。

她覺得很好。

外面又下雨了，雷聲掩蓋着溫芒內心的忐忑。

她不想跟宋迪分開，但是這是她的選擇。

就像她不會再一次為了劉洋和陳韻讀附小，不會放棄考上的好的初中，不會放棄理科一樣。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的也快，當涼爽的風吹進來時，溫芒聽見了宋迪的回答。

“我也覺得很好，做自己，這才是你。”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