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淺嘗辄止

淺嘗辄止

秦黛雪的妹妹目前在讀大一，不經常回家，母親好久沒見到孩子，加上要見孩子的對象，自然鉚足了力氣 ，做了一大桌子菜，葷菜除了紅棗炖雞，還有排骨玉米湯、螞蟻上樹、油爆基圍蝦、清蒸螃蟹之類，餐桌擺得滿滿當當，兩道小菜只能縮在角落。

她熱情地招呼計榕過來吃飯，給他拉開座位，讓他和秦黛雪挨着坐，之後整場午飯也沒消停過，動不動就站起來給人夾菜。

計榕不怎麽說話，也沒有拒絕秦母的熱情，只是每吃幾口葷菜便要喝一口水。

直到秦母把視線轉向秦黛雪，要給她夾雞肉時，他突然開口：“阿姨，你做這麽大一桌菜辛苦了，這麽好的雞胸脯肉還是你吃吧。”

秦黛雪彎了下嘴角，不再擰着眉毛，撂下筷子，“計榕都這麽說了，你自己吃吧。我吃飽了。”

她并不走，要是把計榕一個人留在這裏抗壓她心裏過意不去。

她開始剝螃蟹。

可能是敲鍵盤時習慣了，秦黛雪的手指很有力氣，拆解螃蟹十分流暢。公蟹的蟹殼、蟹膏、蟹肉依次落入計榕碗中，她擦擦手，側頭問：“還要不要？”

“一個夠了。”計榕輕笑，享受慣了似的，咬下那些原模原樣、沒怎麽被破壞結構的蟹肉。

秦母看到女兒伺候別人面露不快，卻收斂神色起身：“我再給你剝一個吧。”

“我也吃不下了。”

“再來一個，這個新鮮的最好吃，一年都吃不了幾回，你就抓住這個機會多吃點！”

“真的不用……”

話音未落，秦母已經利落地拆了一只公螃蟹，放進計榕碗裏，随後又拆了一只塞到秦黛雪面前，計榕淡笑着，看秦母的眼神帶着欣喜和感動，然而秦黛雪知道他低頭慢條斯理品嘗時眼裏壓根沒有笑意。

至于秦黛雪面前那只，她送回秦母碗中，秦母“哎喲”一聲，扭頭也夾到計榕碗中，“你吃吧，多吃點，不夠還有。”

秦黛雪提醒：“你和爸爸還沒吃呢。”

秦母把最後一個夾到秦父碗中：“哎呀，我吃不慣這種東西，你們吃就行。”

一頓飯結束，秦母一只都沒吃。

下午沒什麽事，兩人窩在秦黛雪卧室裏休息，打打游戲。晚餐是差不多的菜，吃完後，秦母熱情地邀請兩人出去散步。

她把人帶往小區裏最熱鬧的一片廣場，跳廣場舞的和健身的中老年人成群結隊，也有幾個年輕人在遛小型犬。

秦母站在廣場同兩個老熟人攀談，很快談到秦黛雪和她身邊的計榕。計榕實在好看，就算普通人嗅不到信息素的氣味，光看外表，也會認為兩人十分般配，于是一群中老年人都對秦母投來羨慕的目光。

秦母享受這種目光，秦黛雪只覺得無聊，對計榕說：“我帶你到小區外逛一圈？”

“行。”

計榕的臉也快維持不住微笑了。

兩人便默契地朝遠離人群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兒，路燈閃亮，鳥雀默不作聲，自北而來的風吹過銀杏樹林。

兩人的手指在兩道路燈之間戳碰到一起，分離後不久再次碰上。計榕穿短袖，指尖有一點涼，因為他們早上出來時還是太陽天，溫度很高，沒想到小城市的夜晚已經提前入秋。

秦黛雪主動抓住了他的手指，計榕沒有掙紮，很快，兩只手握在一起。

說不出誰的手更大、誰的手更小，或許是差不多的，因為秦黛雪剛好能覆蓋他整個掌心。

“冷不冷，要不要回去？”

“只有一點點。”計榕說，“現在不是很想回去。”

“那就走一圈再回去。”

“好。”

人工湖邊，蟬不知疲憊地嘶鳴，蟋蟀和螢火蟲處處彰顯存在感。兩人在木橋上走，水中映出弧形的月亮和兩道緊貼的影子。粉紅的睡蓮閉上雙眼。

那兩只手，就像真正的情侶一樣，一直沒有松開。

“讓你這樣握着，好難為情哦。”

他留下一句暧昧的調侃，背對路燈辨不清神情，輕輕搖晃手臂。

“我早就想問了，”秦黛雪道，“你那種黏糊糊的腔調是從哪裏學的？”

“小時候陪我媽看電視劇的時候記住了女配說話的樣子。”

“……一般人會模仿女主角吧？”

“我喜歡模仿漂亮的，”計榕輕笑，“我喜歡漂亮的東西，漂亮的人。”

這似乎是人之常情。

“你确實有資格說這話。”秦黛雪道。

計榕矜傲地回：“謝謝誇獎。”

夜裏自然也睡一起。

卧室裏是一張雙人床，睡兩個人足夠。

秦母特意以送水果的名義進卧室，看到他倆确實躺在一張床上，笑得合不攏嘴，而後再沒有打擾。

秦黛雪無聊到很早就睡了，計榕則通過手機在指揮什麽（說是指揮，其實也可能是和某個朋友在說話，只是語氣比較果決，而他的神态看起來就像發號施令的王一般慵懶），在秦黛雪睡着前一直靠着床頭櫃半坐半躺。

秦黛雪閉上雙眼後，他注意到她散開的長發。

秦黛雪的頭發是柔軟的，帶着自然的弧度，和洗發露的香味，蜿蜒流到他手邊，磨蹭他的小指，癢癢的。

他把那一小縷頭發纏在小指上把玩。

“所以分手就好了。”

“婚前同居本身沒問題，別想那麽多。要是不同居，你都沒法發現對方還有其他對象，而且他還叫別人乖寶寶，他對你都沒這麽親昵吧？”

電話那頭哭得很大聲：“你別說了……我現在覺得我是豬，那麽、那麽明顯都沒發現……”

計榕關掉壁燈，打開床頭燈。

“分手的時候堅決點，別被人家一哄就屁颠屁颠跟着別人跑了，”他嘆氣，“改天給你介紹個帥哥——雖然也不保證不是渣男，更不保證他能和你看對眼。”

“誰？”

“我表哥。”

“……請務必介紹給我。”

好歹是把人哄好了，挂了電話，計榕餘光撇過房門，吓了一跳，原本緊閉的房門不知何時被人開了條縫，客廳裏關了燈，門縫一片漆黑，借着微弱的床頭燈仔細一看，外面還站着個人影。

秦母握着門把手，讪笑道：“我來看你們睡沒，沒睡可以吃點宵夜。”

“這就睡了。”計榕微笑。

“哎，行。”

秦母關上門，計榕松了口氣，看了熟睡的秦黛雪一眼，躺在她身邊，蓋同一床被子，依舊抓着她的手。

在這個屋子裏，他唯一熟悉的就是滿溢的水仙花味，也只有靠近身側花香能讓他放松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