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燒烤趴的氣氛很快就被帶動了起來。

大家三五成群圍在一塊,一根烤串,一瓶啤酒,天南地北地便能聊嗨了。

青旅客棧文化就這樣,容易交朋友。

連蕭原本坐在沙發上玩手機,時不時吃點肉,但架不住別人太熱情,總會有人來找他說話,沒多久他就詞窮了。

他只好找了個人少的角落,點了支煙,側過身,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廖冉正在熱火朝天地烤肉。

真是奇怪了,雖然廖冉現在的形象跟那個坐在畫布前,畫雪山的淡定少年相去甚遠,但也算別具一格,看着燒烤架騰起的濃煙,連蕭看着,這位少年是在修仙吧。

嘴角忍不住又彎了起來。

火很旺,映得廖冉那張精致的臉紅得像個可口的小蘋果,他這會兒把袖子卷起來,手臂的肌肉随着他忙碌地刷醬料,在有節奏地顯現着。

挺熱的,廖冉額頭上止不住地冒汗,汗珠沿着白皙的臉頰滑落,他擡起手背蹭了蹭,然後又快速地投入到工作當中去,敬業得讓人想給他發張獎狀。

連蕭吐出一口煙霧,眼睛裝了掃描儀似的,上下打量着廖冉的構造,直到障礙物走了進來。

幾個小女生手裏拿着裝有橙汁的杯子,湊到了廖冉的跟前,遞給他讓他喝,還咯咯直笑,跟他聊兒天。

廖冉本着顧客就是上帝的至高理念,禮貌地跟她們搭話。

女生們的話題無非是你到過什麽地方,這雞翅辣不辣,小哥哥你多大了,今晚星星好亮啊之類的,廖冉均笑着一一回答。

他身邊還站着別的幾個工作人員,不過都沒他那麽搶眼,女生們總會選擇性忽視。

連蕭把煙丢地上踩滅,他唯一不喜歡青旅的地方就是,大家太他媽能自來熟了!

連蕭買了兩瓶啤酒,擰開瓶蓋,一手拿着一支,走到燒烤架前。

小女生們仍像小蜜蜂一般,勤勞地嗡嗡嗡,直到她們擡頭看見,剛才那個不太愛搭理人的酷哥站在了身邊。

“喝點,”連蕭把一瓶啤酒舉到廖冉跟前,“我請你的。”

廖冉接過,輕輕地跟他手裏的碰了一下:“謝謝。”

歌手彈着吉他,開始演唱一些耳熟能詳的校園民謠,其他人席地而坐,圍成了一圈,一遍一遍不知疲倦地跟着唱,搖頭晃腦的,像是在享受他們的青春。

廖冉把手上的活交給了其他人,他跟連蕭兩人來到一處角落裏,一口一口地抿着啤酒。

啤酒瓶上印着雪山的圖案,這會兒酒剛好喝到半山腰,印有“風花雪月”四個字的地方。

“你來住幾天啊?”廖冉問道。

“我的訂單不是你處理的麽?我訂了幾天房,你會不知道啊?”連蕭打了個酒嗝,臉上有點兒發燙,可能是喝酒喝的,也可能是被燒烤架飄過來的熱氣給蒸的,“你腦子被烤熟了嗎?”

廖冉眼角一彎:“來這裏的游客很多玩着玩着就不想走了,會續房,我覺得你應該也會。”

“為啥?”

“因為你懶啊,跟只水懶似的,就跟從沙發裏長出來一樣,分都分不開。”

“靠,”連蕭瞪他,“那你體會得到我給你送一瓶啤酒過來,是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嗎?”

廖冉笑了,舉起啤酒瓶。

連蕭跟他碰了碰,啄了一口:“在這曬點太陽也好,回學校,每天都下雪,那地太滑了,我好幾次差點摔個狗吃|屎。”

“你平衡感那麽差啊?”

連蕭晃了晃腦袋:“真不賴我,我們學校老校區建在山腳,到處都是坡,雪一化,地面就結冰,你根本沒轍,一不留神,能從宿舍門口直接給你滑到市中心去。”

“好吧,那你在這多呆點兒,除了紫外線比較強,沒別的缺點。”廖冉笑着說。

連蕭往後倚身子,側過頭,看到廖冉的側臉,線條很利落,跟他筆下的山峰有的一比。

他問:“你在這裏住了多久?”

廖冉回憶了片刻:“不記得有幾個月了,我經常在這裏。最近一次過來,那時天還挺熱的,可能是七月吧,不确定,那會兒人很多,我差點被擠到床底下去。”

連蕭揉揉耳朵:“現在這天氣你都穿短袖了,那會兒你不得光着腚麽?”

“去你的!你才光腚呢!”廖冉笑罵一聲。

“小冉,你要不要去唱一首?”小莫推了推眼鏡,走過來,“小磊要歇一會兒。”

“行啊,”廖冉拍了拍連蕭的肩膀,“走,唱歌去。”

圍坐在地上的小女生們看到廖冉坐到了麥克風前,紛紛鼓掌歡迎,其中叫得最歡的是徐莉和韋絲絲。

廖冉把吉他抱在身上,調了下麥克風的高度,對着說了句:“歡迎大家來到茶時光客棧。”

他的眼神瞥過又紮回後頭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的連蕭:“我給大家唱一首《茶時光》吧,本客棧的同名曲,客棧老板友情提供場地和食宿,我填的詞,作的曲,喜歡的朋友回去別忘了給客棧打個小廣告,我能不能接着白吃白住全靠在座各位了。”

圍着的人哈哈笑出聲來,連蕭嘴唇也忍不住揚起,他雙手交叉在胸前,整個人窩進沙發裏,以一種最舒服的姿勢,看眼前的人唱歌。

廖冉低下頭,一只手按着把位,另一只拿着撥片,一點一點地彈着琴弦。

他薄薄的唇一張一合,略帶沙啞的聲線開始唱起安靜的歌。

“拾起角落裏的背包和夢想

放下年少時候的迷茫

踏着褪了色的帆布鞋

來到地平線的另一方

與你偶然相見

卻意外的慌張”

廖冉唱歌時,身上自帶燈光,連蕭一眼都移不開。

他就是因為那張照片來的,有時候不需要太多,看一眼,一個眼神就夠了,心裏便知道想要的人是他。

連蕭不知道油畫前的那個人,在他下火車的那一刻,是否已經背起了畫板離開了,他心裏挺慌的,打車時一點心思都沒有,就想快點來到客棧。

要進客棧之前更慌了,覺得自己是背了好大的期待而來的。

好在見到了。

連蕭的手指跟着旋律,有節奏地在大腿上打着節拍,他穿的棉質束腳褲,褲腳微微往上拉,露出腳踝,膝蓋彎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他把啤酒瓶對着嘴吹,喉結滾動,一瓶喝完了。

“回到那一年,我有時光你有茶的那天。”

廖冉收了弦,唱完了。

徐莉舉起手機喊了一聲:“看這邊看這邊,蘋果周刊!”

韋絲絲靠她身上一頓笑:“唱得好好啊!”

“再來一首!”

“對啊,再來一首嘛,好好聽啊!”

觀衆們起哄讓廖冉接着唱,他只是笑笑,擡起眼睛看着和沙發融為一體的連蕭,伸手扶了扶麥克風,輕哼兩聲,問道:“你們想聽哪首歌?”

點唱機廖冉一共唱了六首,才把麥還給客棧的專職歌手小磊。

他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連蕭跟前,高大挺拔的身體擋住了挂在頂棚上的暗黃色的燈,連蕭發覺世界變小了。

他擡起頭啧了一聲,把空啤酒瓶放到旁邊的小茶幾上,啪啪鼓了兩聲掌:“厲害了厲害了,你可以去參加男團比賽了,我絕對選你。”

“借你吉言,我絕對可以c位出道。”

廖冉伸出小腿輕輕碰了碰連蕭:“你往旁邊挪挪,給我騰點位置。”

連蕭擡起屁|股往旁邊挪了點,拍拍被他坐熱的沙發:“來,陪陪你大爺。”

“滾你大爺的。”

廖冉轉身往下一躺,四條大長腿并排地排列着,膝蓋剛好水平,兩人差不多一樣長。

他伸手又拿了瓶風花雪月遞給連蕭:“來,我請你的。”

“你拿的話要錢不?”

“當然啊。”廖冉拿起開瓶器,把瓶蓋擰開。

“那我還想多要一瓶。”

廖冉斜眼看他:“得寸進尺,把我喝窮了,你養我啊?”

連蕭吹了一口:“那得看你怎麽伺候爺了。”

小磊唱歌跟廖冉不一樣,廖冉是一個安靜的美男子,坐着看就相當養眼了,沒有別的花裏胡哨的東西。

小磊則會帶動一下現場氣氛,戲比較多,嗓子啞了或者高音唱不上去了,他就會朝着觀衆遞出麥克風:“讓我聽聽你們的聲音!”

場面很熱絡。

小磊瞅到連蕭和廖冉并排坐着,兩人因為聲音太吵一直咬耳朵,于是他突然吼了一聲:“沙發上的兩位哥!別再打情罵俏了!你們的聲音在哪?!”

連蕭:“……”

那四個字搞得他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其他人笑得東倒西歪的,他還看到轉過來的幾雙眼睛,眼神兒有點不太對勁。

其中就有徐莉和韋絲絲的,她倆目光如炬,眼神裏相當有文章,轉過頭,嘀嘀咕咕說了一通。

連蕭臉一陣抽搐。

反倒是廖冉,他很配合地嗷了一嗓子,把兩妹子嗷得低頭咯咯直笑。

連蕭被弄得有點兒猝不及防,他覺得臉上都快燒起來了,擺上兩雞翅,十分鐘估計就能熟。

廖冉嗷完後,氣定神閑地往回靠,連蕭側頭看他,這貨臉皮夠厚啊。

廖冉發覺連蕭啞巴一樣盯着自己看:“幹嘛?被吼成傻逼了嗎?”

“滾,”連蕭臉一黑,“你身上油煙味太大,被你熏懵了。”

廖冉嗅了嗅鼻子:“确實全是燒烤味,怎麽辦?”

“你那是騷,不是燒烤味。”

廖冉噗呲一笑:“那回頭把你用的那瓶沐浴露借給我吧,味兒更騷。”

連蕭看了眼他前面的烤串:“我操,你才來了多久,吃得比我一晚上還多?”

廖冉整個人癱在沙發裏,後腦勺靠着背靠,喉結突起像顆小櫻桃,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嘆了聲氣:“哎,累呀,伺候你們我容易嗎?躺下就不想起來幹活了。”

連蕭拍了拍他的大腿:“去去去,幹活去,不勞動者不得食。”

廖冉慵懶地嘟囔了一聲,扭過頭看他,臉頰微紅,眼睛微張,嬌憨的樣子實在是有點……引人犯罪。

連蕭很想當場揍他,見過撩人的,但沒見這麽撩的,賤撩。

連蕭發現自己的定力越來越不足了,于是扭開頭看向別處。

這時廖冉突然一個翻身,一只手直接鑽進了連蕭的褲兜裏,亂掏,把他吓了一跳。

“你幹嘛?!”連蕭跳了一下,“摸我蛋了!”

廖冉嘿嘿地從他褲兜裏抓住手機遞給小莫:“掃他的碼把酒錢付了。”

連蕭震驚了,這貨剛才是在撒煙|霧|彈,一瞪:“你不是說請我喝酒的嗎!”

廖冉又笑:“我請客你付錢,沒毛病啊。”

小莫扶了扶鏡框:“小冉,鎖屏着呢。”

廖冉擡擡眉,接過手機,發現是指紋解鎖:“你用的哪只手?”

“什麽哪只手?”

“我還能問哪只手?”廖冉壞笑,“你晚上躺床上時用的啊。”

連蕭唰的臉燙起來,能當鐵板燒,他瞪着廖冉,然後眼神又示意了一下旁邊還有小莫呢,于是惡狠狠地回道:“你思想真龌蹉!”

廖冉故作禽獸無害狀:“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麽,大哥哥,我想啥了啊?不就是問你晚上躺床上玩手機的時候,用哪只手解屏的嗎?”

“狗屁!右手!”

廖冉笑着一把抓住連蕭的右手腕,掰直他的拇指摁了一下指紋識別:“小莫,給我多來一瓶青稞。”

連蕭摁了摁他腦門,笑罵道:“去你大爺的。”

燒烤趴持續到将近十二點,人員陸續離場了。

有的回屋拾掇一下就睡了,有的鑽進酒吧裏開二場,有的跑閱覽室玩狼人殺,還有的架起相機拍星星,今晚無雲。

客棧的夜生活相當豐富多彩。

麗江溫差大,夜間也才幾度,天臺上還刮了點夜風,連蕭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看着廖冉還晃着兩白皙的手臂收拾現場,于是發揚了大無畏精神:“我來吧,你回去加件衣服。”

廖冉直起腰,眨了眨眼睛:“不瞞你說,我窮得買不起厚衣服,一年四季全都夏裝,夏天幹脆直接就光腚了。”

“你就皮吧你,”連蕭彎腰搶過掃把開始掃,“我櫃子裏還有一身,爺賞你穿了。”

廖冉啧了一聲:“非主流我可不穿。”

連蕭聽着當場就不樂意了,得了便宜還賣乖,啪啪兩聲拍了拍他的背:“去你的非主流,那是叫皮夾克好嗎?!”

“皮夾克還不非主流?”

“有鉚釘挂粗鏈子還打洞的那種才算,”連蕭直起腰,“我那身叫時尚,發筍,懂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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