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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這次的火車站通車,盛況空前,書記宣布通車過後,大概過了有二十分鐘,有輛火車從遠處緩緩駛來,發出“嗚嗚”響聲,隔了老遠就看到一個黑色的火車頭,從北面“哐當哐當”逶迤蜿蜒而來,到了平水縣火車站的時候,也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往前開,不過倒是鳴了長長一聲笛響,隐約能看到火車頭穿着神色制服的司機朝着人群揮手。
“火車!是火車!”在場的人發出歡呼,像是看一個驚天巨物,紛紛舉起手,朝着那輛火車揮手打招呼。
“不是載人的,是運貨的!”另一個人眼尖,踮起腳尖看得更清楚,黑色火車頭,後面一條長長的尾巴,黑乎乎的,拉的似乎是一車車的煤炭。
周長城旁邊擠了不少村民,有個幾歲大的小男孩兒被大人扛在肩上,興奮得手舞足蹈,火車轟隆隆路過的時候,孩子屁股都坐不住了,他爸爸不得不用力抓緊他的雙腿,小孩兒感覺不到疼,沖着火車大喊大叫,數數:“…八,九,十…十四,十五,十六!爸爸,十六,火車一共有十六節!它怎麽那麽長呀?真厲害!”
“這麽長啊!火車竟然有這麽多車廂,一次能坐下多少人啊?”
“這都不算什麽,我還見過三十多節的呢!”有個人顯然是坐過火車的,立即顯擺起來。
萬雲也顧不上自己腳邊的擔子了,努力仰起頭來看,火車到底長什麽樣兒,周長城見她脖子都拉長了,不禁笑笑,小心護好胸前裝錢的布包,微微蹲下,再把她抱起來,讓她看個飽。
這下可顧不上什麽害羞不害羞的,萬雲恨不得跟邊上的小孩一樣,坐在周長城的肩膀上,火車路過,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山間鐵路彎繞,那條黑色的尾巴也很快就消失在山和山之間了,等火車過去,一群人的頭還沒轉過來,看得不夠痛快,要是再來一趟綠皮的就好了,但盡管如此,回去也有三兩天的話題說頭了。
周長城這才把人放下來,拍拍她腦袋:“這下可過瘾了?”
“過瘾!還想再看!”萬雲的嗓音脆脆的,一害羞一興奮的時候,更是明顯,她轉頭,眼睛裏都是驚喜和笑意,“城哥,我們什麽時候能坐上火車?”不等周長城回答,又問,“城哥,你怎麽這樣穩得住?你從前看過火車嗎?”
“沒有,我也是第一次看真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周長城挑了個簡單的回答,見人們逐漸要往回走,忙把萬雲攔在自己和兩個木桶中間,不讓人碰到她,“小心些,回去再說。”
周長城的性格似乎向來是這樣,可以說平淡如水,也可以說穩定如山,只要不是涉及小雲,師父師娘和工作轉正這種核心的事,不論是遇見什麽新鮮的東西,他表現出來的情緒都不會太過起伏。跟萬雲這種腦筋一轉就一個想法,立馬要去做的,倒是可以互補。
人群散去,如同退潮的魚蝦。
萬雲這才從那陣興奮中回過神來,手腳并用把自己的擔子裝好,又看着周長城一臉防賊的警惕表情,雙手抱住自己胸口的錢袋子,她這才有空看那兩個空桶,六十個鹵蛋是早就賣光了,六十斤瓜子也清得七七八八,今天大豐收!
随着人不停往外走,周長城和萬雲夾在其中,移動緩慢,但兩人卻沒有随大夥兒往西郊的方向走去,而是跟着阿文姐的背影,朝着村裏走。
阿文姐是土生土長的平水縣人,加上這些年擔擔子賣米粉,到處跑,對附近的地形很是熟悉,她今天帶來的米粉也賣完了,侄子替她挑着空擔子,她則是在肚子裏揣着一包零散的錢票。
四個人從衆多人群中脫離出來,繞着田埂道路走了好久好久,又爬過兩座山,才從西郊回到東郊的村子裏,再走半小時就能到家具廠,路是繞遠了,但勝在安全。
現在是年關,一到年,就是關。每到年底,各路牛鬼蛇神就出來了,公共交通是重災區,不少坐公交上班的人,都和親朋抱怨,在車上被劃破了衣袋,輕則被偷錢偷票,重則還有上夜班被人攔路打劫的。公安抓了幾個人,甚至按着嚴打的标準去判了,可這種偷搶行為就是沒有辦法完全杜絕,各單位只能提醒大家出門要注意安全。
阿文姐就是考慮到今天這麽多人,他們幾個挑擔子的,當日全都在賣吃食,一直不停歇地在收錢,要是有紅眼病的小偷瞧見了,主意估計就打上門了,若是食物不見了,罵兩句也就過去了,要是辛苦賺來的錢被搶了,恐怕氣得半夜都要起來哭着罵那偷兒的祖宗。
周長城和萬雲深覺阿文姐說得有道理,看完這個通車儀式的熱鬧後,見無人尾随,便跟着她爬山涉水地往東郊走去,一直到大中午,過了吃午飯的時間,這才回到家具廠筒子樓的小家裏。
今天中午,筒子樓裏人也不多,好多人跑去西郊看火車,公共汽車來來回回就那兩輛,估計好多人都沒擠上車,夫妻見水房空空,兩個趕緊打熱水洗手洗臉,洗去一身灰塵,周長城動作快,在屋外生火煮湯,下了兩碗米粉,等吃飽喝足,力氣和精神才回到了身上。
這時已經是半下午的時候了,好天氣散去,太陽被一團烏雲遮住,天空陰沉沉的,挂滿了鉛色的雲,圍在半山上,像是随時要墜下來,看樣子又要下雨了,平水縣冬季的雨,那是滲人的冷,萬雲立即讓周長城穿上棉衣,別冷到了。
筒子樓的鄰居們就是這時候三五成群地回來的,到了熟悉的家門口,談的不外乎是今天的見聞,還說起市裏的領導如何平易近人,有靠前的幾個還和領導握手了,說着又抱怨今天的公共汽車擠爆了,等了好久才坐上車回來。間或也聽到有三四個鄰居說自己的褲帶子被割了口子,裝着的一兩塊錢不見了,于是又對這割褲子的偷兒破口大罵。
周長城和萬雲本就不是家具廠的人,而是租客,兩人向來低調,與人為善,不和鄰居起沖突,除了一個主動上前搭話的潘老太,萬雲在這兒幾乎沒有交好的人,所以也沒告訴誰他們兩個今天挑着擔子去了西郊,聽着外頭鄰居們罵公交小偷的聲響,兩人都有種逃過一劫的慶幸感,幸好阿文姐考慮老道。
“城哥,我們點點錢!”萬雲擦擦手掌,往手指尖呼口氣,搓搓暖和,盤坐在床上,面前攤開幾張幹淨的報紙,迫不及待地想看今天的收獲。
周長城看了兩遍,确認門已經鎖好了,窗戶也關上,安全起見,還拿了塊布,把窗口擋住,這才從床底下把藏起來的鼓鼓脹脹的布包拿出來,呼啦啦地把一張張錢票倒在報紙上,和萬雲一疊一疊地數起來,都是面額小小的毛票子,沒有大額的,兩人無聲地點了好一陣,拿着紙筆寫寫記記,對了三輪數,這才算清楚。
“今天加上昨天,一共收了一百八十二塊四毛七分。”萬雲拿着自己記賬的小本子一點點算清楚,嘴裏又開始念念有詞,“減去各種雜費和購買的成本,鹵蛋按着五成利算,瓜子按着六成五利算,那麽光是這兩天掙的錢,就有一百零五!”
說到後面,萬雲的嗓子都是抖的,這次比上回中秋賺得還多!
中秋節烤米餅,一個一個地做,做好之後,連着五天在東西兩郊跑來跑去的,掙的都全是辛苦錢,跟今天這種大量湧入的快錢是沒辦法比的。
周長城也吓了一跳,就兩天的時間,他們就賺了他兩個月的工資,噢,不對,現在他只能領半個月的工資二十五塊,那算起來就是四個月的工資。
“小雲!這是真的嗎?我們沒有點錯?”周長城猶是不信,眼睛發直地看着面前一堆堆疊起來的新新舊舊的錢票子,“就賣瓜子和鹵蛋,也能掙這麽多?!”
萬雲重重地點點頭,把記賬的本子放在一邊,跟周長城一樣,臉上的表情都是沒辦法控制的笑容,心都跳快了幾許,兩人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于是又傻乎乎地把眼前二十多疊票子重新點了一遍,沒錯,是剛剛那個數。
“小雲…”周長城都不知道要說什麽好了,大冷天的,他胸前背後都被這一百八十二塊錢給弄熱了,“這錢可真是,忽然,怎麽…”他口齒不清了。
隔壁屋的鄰居也回來是,是一家四口,兩大兩小,平常和周長城夫妻就是個點頭打招呼的交情,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萬雲聽到他們開門說話的響動,這才逐漸冷靜下來,小聲和周長城說:“咱們別聲張,人家問起,我們就說去是去了,但人太多了沒擠進去。明天我們就把錢存到信用社去。”
“好。”周長城滿眼都是這沓票子,深呼吸幾口冷空氣,胸口的熱火也慢慢降下溫,“小雲,把存折拿出來看看。”
存折是由萬雲保管着的,萬雲從貼身的衣物裏掏出兩個鑰匙,又下床,從床腳最暗的地方拉出一個木箱子,開鎖,再打開一個帶着小鎖頭的鐵盒子,從裏頭拿出一張豬肝色封面的存折,遞給周長城,做完這個動作,她稍稍側身擋住周長城的目光,把自己從萬家寨帶出來的藏着四百塊錢的鐵盒往底下塞去。
周長城沒有留意到萬雲的小動作,而是專注看着存折上的名字,上頭寫的是萬雲的名字,存款有三百塊,這是他們上回存的,全副身家,便說:“我們再存兩百進去,湊個五百塊。”
萬雲把木箱子蓋上蓋子,坐在床邊,心中糾結要不要和城哥說自己還有四百塊的事,還是要往後再說,現在他們已經好到這種程度了,照理說是不該有秘密的。
聽周長城這一念,萬雲想想,又把自己平常背着的小包拿出來,從裏頭翻出十多塊錢,周長城也從褲兜裏翻出十來塊錢,加起來,這才是他們的全副身家。
“不夠的。”萬雲搖搖頭,“存四百塊吧,等這十來天,把剩下的八十斤瓜子出了,年後再存一筆,就不止五百了。現在年底,豬肉青菜糖餅全都在漲價,咱們要留點錢做夥食費,何況要過年了,怎麽也得留錢留票來走禮。”
親戚再少,世俗生活也是免不了的。
周長城失笑:“枉我比你大一歲,考慮得還不如你周到。往年我單身一個人,就去提着煙酒和糖果去師父家走一趟,有時候也會和同事結伴去車間主任和生産主任家坐一坐,花費不多,一時間,還以為跟以前一樣呢。”
結婚了,就不一樣了,不過,他喜歡這種改變。
“你要上班,天天都是跟大男人們打交道,你們肯定也不想這些。哪像我,天天在筒子樓裏,接觸的全是不上班的大姐和老太太們,都不用仔細去學,光是用耳朵聽個兩分,她們就能列出一籮筐的人情世故來。”被周長城這一岔,話題就偏開了,萬雲用紅繩把報紙上的報紙一捆捆綁好,裝在一條黑色的塑料袋裏。
周長城把最後一疊錢綁好,順手把存折也放進去,讓小雲鎖起來,存錢的事,明天再說。
“這幾天是不是也要給桂老師寄點東西了?”萬雲收拾着報紙,這些報紙揉成一團,塞到門背後的火盆子裏去,“轟”地一下,火舌竄得老高,不一會兒又慢慢低下去,報紙燒成了黑灰。
周長城開了桂春生寄來的收音機,調小聲音,裏頭傳出一陣吉他聲,接着一把柔和的女聲輕巧地傳出:“...走在鄉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的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缤紛的雲彩是晚霞的衣裳…”
自從拉好屋裏的插座,兩人就經常關起門來聽收音機,有時候聽聽歌曲和新聞,有時候能收到一些評書的頻道,萬雲煮瓜子的時候,四周無人,就開着小小聲地聽,光是收音機裏的歌她都學會好多了。不過,兩人都知道收音機是金貴的東西,收到了也沒有聲張過,這種刻意的藏而不露,讓他們在家具廠筒子樓裏淹沒于衆人之中,除了賣點吃食,其他便是無人過多側目。
調好收音機,周長城用臉盆裝了小半盆熱水,又兌了涼水,拉過萬雲用肥皂洗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說起,大家都認為錢很髒,點過錢一定要洗手。
一大一小的兩雙手泡在溫水裏,你捏捏我,我捏捏你,還玩起水來。
“要寄,明天一起去郵局安排了。”周長城想好了,還是那些山貨和炒茶葉,他們這兒也買不到多金貴的東西,桂老師手頭不缺錢,保持這種遠距離的交往,他老人家是不占便宜的,不過是想有人記挂着自己罷了,來往了這麽多封信,周長城也摸到一點邊兒了。
萬雲點頭,下巴朝着桌子底下努了努:“山貨我都買好,在那籮筐裏,茶葉明天還要再去看看。”盡管縣裏的高山炒綠茶多,但涉及到煙酒茶,價格就貴,還要特殊的票。
“我去換票。”家裏的事,周長城會想辦法的,盡管現在電機廠已經只能勉強發點糧票了,但去找找熟人,還是能換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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