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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譚明珠的大名,一盞茶的功夫,在整個地陽村打響了,這麽多年來,村裏的老人也都不記得,上一個什麽農活都不會的媳婦是誰了。

有印象以來,譚明珠算是他們見識到的第一人。

向來最愛笑話人的丁嬸,看着譚明珠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呆呆愣愣的端着一盆水來,又給端了回去,許是走到半路反應了過來,她的笑聲響徹半個村子。

鬧鬧哄哄的村民都走了,趙家終于安靜下來,只有望春兩口子還在院子裏,看着屋裏沒有散完的煙,兩人心裏也不由得感慨起來。

“趙嬸你說說,你和春山兩個人在,怎麽還能讓明珠搞成這樣?”

這事兒說起來,趙母也是有些茫然,燒火這是村裏四歲孩子都會的活兒,怎麽到了譚明珠手裏,就整出來這樣大的動靜?

關鍵是她和春山也都在旁邊,第一時間發現明珠生火有問題的時候,他們就接過去着手處理,原以為是譚明珠在竈洞裏塞的柴禾太多了。

趙春山就往外抽了幾根,火焰果然上來了,煙霧小了一些,但不管她和兒子怎麽調整,還是會有很多煙升起。

一連操作下來,趙母都懷疑,自己到底會不會生火了,還不等她找到冒煙的原因,望春娘一嗓子,差點給她把魂吓掉了。

趕忙攆着趙春山出來看看,萬萬沒想到結局會是這個樣子……

“算了別說了,今天這事兒雖然是個誤會,但是得謝謝你們。”

譚明珠一張小臉花裏胡哨的,但在這黑灰之下,臉早就紅的和朝陽似的,更不敢往旁邊看一眼男人的狀況。

他遭遇這些,都是因為她啊,顯然從剛才開始,趙春山身上就開始絲絲冒着冷氣,說明這人這次真得氣狠了。

送走望春兩口子,趙母回頭看到兩個孩子各有各的狼狽,她沒忍住笑了起來。

原本有些冰冷的氣氛,在她的笑聲裏徹底被打破。

譚明珠小心翼翼的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看到他狼狽的樣子,也沒忍住“噗嗤——”笑了。

“哈哈哈哈你怎麽會被人潑成這樣?”

趙青山冷着一張臉,也不由得好奇道:“你究竟是怎麽的生的火?”

說起來這個,估計全村就沒有一個不好奇的,就連做飯經驗老道的趙母,也不由得好奇。

“就那個…那個木頭啊…你們給我的木頭我點不燃,我就滴了兩滴油在上面,然後火石一打果然就燒了起來……”

聽到這話,趙家母子同時無語了,是他們高看譚明珠了,這人也得虧來了他們家,這要是自己過日子,趙母都不敢想這孩子會過成什麽樣。

她看了一眼兒子,“成親之後還是你做飯吧,你媳婦……針線活好,別的你多做點吧。”

雖然沒有任何的責怪,但譚明珠從未來婆母這話裏,聽出了無盡的無奈。

她羞澀的低下頭,搓着手上的黑灰。

“好了,時辰不早了,你們兩個都趕緊回屋收拾一下,我先去做晚飯。”

快速的清洗了一遍,譚明珠換上一身新衣服,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竈房裏傳出來香味,她忍不住湊了過去。

一看到她靠近,趙青山不由得緊張一下,肉眼可見的他神色變得越發冷峻起來。

“你先去炕上等着吧,一會兒飯就好了。”

自己剛才犯了錯,譚明珠也不敢再不聽話,找了一個力所能及的事兒做。

“那我先把小炕桌搬過去。”這個活兒若她再做不了,那就和個廢人沒有什麽兩樣。

獨自一人待在房間裏,她也閑的有些難受,她将蠟燭放在了炕桌上,拿出白日沒有繡完的手帕,一針一線繡了起來。

雪白的帕子上,一串淺紫色的紫藤花躍然在上,靈動的仿佛真在那手帕一角,別了一朵花似的。

她滿意的拆下繡繃,打量着新作品,雖然很久都沒有動過針線,但手上的技藝一點都沒有生疏。

趙青山端着紅燒魚進來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這一幕,目光也不由得落在那根帕子上。

“好看。”男人發自內心的贊嘆道。

聽到這話,譚明珠開心的笑了,“我是不會做飯,但繡花我還是沒有問題,等日後有機會,我還可以畫幾幅畫,我的水墨丹青,在京城裏也算是小有名氣,不少人都找我求畫。”

她得意的樣子,像極了一只甩着尾巴的小狐貍,趙春山看得有些着迷,房間裏突然安靜下來。

她轉頭看過去,視線和趙青松對上,一雙鳳眸裏翻湧着岩漿一般,燙得她一個激靈,臉頰耳朵也都開始微微發燙。

男人伸手将黏在她臉上未幹的一縷墨發撥開,指尖似有若無的拂過她的臉頰,引得譚明珠心裏麻酥酥的,她嬌嗔的瞪了對方一眼,轉而笑着從針線笸籮裏扒拉出一條帕子。

“這是給你的。”

煙灰色的帕子上,一角繡着一支斜插如畫的松枝,清冷中帶着蒼勁之感,那枝丫看着很細,卻蘊含着無盡力量。

趙青山接過帕子細細端詳,眼神裏閃動着喜愛的光,趙母端着盛出來的白米飯進來,剛好看到了他手裏的帕子。

“明珠的手藝太好了,這松枝就和真的似的,這樣的帕子只賣五文可惜了。”

對此趙青山深表同意,飯菜端上桌,三人圍着小炕桌坐了下來,譚明珠看着眼前的久違的白米飯,還有那一盆紅燒魚,她忍不住的咽口水。

因家教養成了好習慣,長輩不動筷子,她即便是再餓也不會先動手,趙母年紀大些就有個胃不消化的毛病,吃飯之前都要喝一口熱水順順才有胃口。

她并沒有注意到譚明珠的這個行為,仍舊慢悠悠的喝着自己碗裏的熱水,還忍不住趁機教育兩個孩子。

“你們啊,別仗着年輕饑一頓飽一頓,冷一口熱一口的,等到了我這個歲數就知道了,平日裏喝點稀粥也還好,但吃這樣稍微幹一點的飯菜,就得先喝口熱水順順才能咽下去。”

譚明珠只好巴巴端着飯碗等着,眼睛像是釘在了那條魚上,趙青山這些日有注意到她的行為,見此他夾起一塊魚肚子上最嫩的肉,放在了趙母的碗裏。

“娘吃完飯再說這些,兒子餓了。”

說完,他又随手夾起一塊魚肚肉,放在了譚明珠的碗裏,“小心有刺。”

由他這樣一帶頭,趙母剛好喝完水杯裏的水,當即笑呵呵的端起碗,“對對對,趕緊趁熱吃,這魚涼了腥氣。”

譚明珠像是得了聖旨似的,立刻将碗裏的魚肉塞進嘴裏,不得不說趙青山的手藝真不錯,這魚鮮嫩爽滑,微甜中帶着鮮香,絲毫沒有土腥味。

而給她夾的這塊兒魚肉,也恰好沒有一根刺,咽下去的那一瞬間,譚明珠感覺自己幸福的想要流淚,這簡直就是過年啊!

“太好吃,這魚做的一點腥味都沒有,又嫩又滑。”

聞言,趙母笑的一點得意,“青山做飯的手藝随了我和他爹,他爹做魚、鹵鴨、燒鵝那都是一絕,我們剛成親的時候,他還在鎮上有個鋪面,專門做鹵鴨鹵鵝,有不少老主顧呢。”

塞了一口米飯,譚明珠眼睛裏閃爍着好奇的光,“那為什麽後來不開了?”

說完,她低頭一看碗裏又多出一塊魚肉,且是摘過刺的,她看向趙青山,男人卻像是和自己毫無關系似的,正就着魚湯大口的炫飯。

趙母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一邊吃着魚,一邊慢悠悠的說道:“後來有一年邊關出了事兒,到處抓壯丁,青山那會兒十二了,因為個頭身量比同齡孩子高些,那些人就要将他捉去,他爹哪裏舍得,就主動參了軍,每家只留一個男丁,如此青山躲過一劫,他爹三年之後再回來,身上好幾處傷病,哪裏還能再做重活,再後來……”

趙母的聲音突然淡了下去,譚明珠明白了,人也是因為這個,後來得了病,吃藥也沒有什麽用,就這樣沒了,為了還債趙青山也去投了軍。

“我記得和爹一起參軍的佟叔,回來後是不是在城裏開了一間雜貨鋪?”

他這一岔開話題,趙母也從那悲傷的情緒裏出來,“早就不是一間雜貨鋪了,這些年每逢過年他都讓人捎東西過來,聽說現在他在城裏開了一個酒樓,三四家雜貨鋪呢。”

趙青山點點頭,“若是明珠這些繡品放在他那裏代賣,估計能比送到布行好很多。”

“唉?這是個好主意,趕明你找機會去和他說說,指定行。”趙母開心的計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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