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圖書館

第3章 圖書館

‘他以為自己看到了最好的歸宿，就在沒有多遠的遠方。而當故事走到結尾的時候，他才發現最好的一切早就掌握在他的手裏。’

這句話預示了後續的劇情，林落完全沉浸在書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接下來的劇情發展，卻被一人的聲音打斷了。

尤彬彬不知什麽時候坐在了他的對面，問他道，“落落，怎麽又來圖書館當書呆子了？”

“跟我一起去校外玩耍啊。”

林落別過臉去，表示自己正在生氣，“不去。”

“昨天就因為陪你去了咖啡廳，我的計劃才完成不了的。”

所以他今天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

尤彬彬皺起眉頭，不理解道，“兩天看完一本書這種計劃，是當代大學生應該有的想法嗎？”

而林落只想把人趕走，“找你的室友玩去，不要打擾我。”

尤彬彬一臉苦惱地說，“室友不理我了。他嫌我吵。”

他在這邊沮喪，對面的人卻全當沒聽見，又開始埋頭看書了。他很是疑惑，“真不知道書裏有什麽，那麽吸引你？”

而林落還是不理他，尤彬彬只能‘哼’了一聲，站起來說道，“走了，我今天也不理你了。”

兩個人就和小學生吵架一樣，氣鼓鼓地看對方一眼，然後誰也不理誰了。

沒人打擾後，林落繼續沉浸在書裏，坐在圖書館将近兩個小時了，幾乎沒有從書裏擡起頭過。

尤彬彬叫林落 ‘書呆子’其實也沒叫錯，每當他看到感興趣的書，就會完全進入入迷的狀态，沒日沒夜地看，很符合‘書呆子’這個稱呼。

手裏這本書已經翻過了三分之二，林落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知不覺快要翻到夾着書簽的那一頁。擡起書本時，輕薄的書簽從紙張中滑落，無聲地掉到了地上。

林落終于從書裏移開目光，彎下腰伸手去撿，即将碰到它時，另一人的手比他更快地将掉落的東西拾起。

林落有些茫然地擡起頭來，視線一點點往上，先看清了他胸前的工作證，‘盛瀾山’這個名字就這樣進入了林落的腦海裏。

接着，盛瀾山的臉漸漸清晰地出現在他眼前，他的目光跟着愈發呆愣。

這一次的距離，比上一次隔着玻璃窗對望還要近，近到能看清他眼中隐藏極深的疏離感。

即使發現了這樣的落差，林落還是又一次看呆了。

盛瀾山仿佛沒看到他呆住的神情，随手将書簽放在了桌上。準備離開時，又聽到坐着不動的人非常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為了不打擾其他的同學，他同樣小聲地回應，“不客氣。”接着就推着書車繼續往前走了。

林落又一次用目光追随他的背影，眼看着他推着書車走過一排排書架，最終拐進了兩排書架間。

林落合上剛剛還愛不釋手的書，走進了書架間。悄無聲息地、一點點地靠近他。

直到停在他的身後，隔着一排書，從縫隙間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

此時的林落還沒有想太多，沒有思考心動是因為什麽，他只知道，自己舍不得不繼續看他。

站在了最好的位置，林落裝作在浏覽近在眼前的書籍，實則在偷偷打量這位盛老師的背影。

他又有了意外的發現。

這位盛老師雖然是一位天天悶在圖書館裏的管理員，身體卻并不文弱，每當他擡起手放書時，白色襯衫就微微收緊，手臂處立即顯現出結實的肌肉線條，精瘦的腰身也若隐若現。

林落不知道為什麽，就這樣的細節，讓他更加心動了。

他深感後悔，怪自己沒有早點發現盛老師的存在。

他明明是圖書館的常客，只是有半個月的時間為了準備比賽沒來，就直接錯過了發現盛老師的最早時機。

在林落看得出神的時候，書車又一次被推動。

盛老師突然來到了他所在的書架間。

林落來不及逃，只能假裝自己在找書，目光不停地在書架間游移，掩飾着他的心虛和慌亂。

聽着書車被推動的聲音忽然停下，林落知道盛老師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後了。

他更加慌亂地浏覽眼前的書籍，雙腿僵硬着不敢挪動，生怕自己剛剛肆無忌憚的偷看被發現。

就在他祈禱着自己能平安無事的時候，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問他，“在找推理小說？”

林落被吓得目光呆滞，不敢妄動，原本就處于緊張狀态的大腦，因為盛瀾山的突然搭話，徹底進入了混亂狀态。

而經他提醒，林落這才發現自己眼前的一排書，全是推理小說。

在思緒淩亂時，他只能故作冷靜地回答，“是。”

其實連頭都不敢擡起來。

盛瀾山走到了他的身旁，忽然沒了動靜，林落帶着疑惑小心翼翼地看向他，發現他的目光正在一排書架間游移。

盛瀾山要彎下腰來才能和林落的視線齊平，林落正感嘆于自己和他之間的身高差。

盛瀾山忽然伸手過去抽出一本黑色封皮的書，看向他問道，“這本看過嗎？”

林落頓時失去了思考能力，只留下最機械的反應，如實回答，“沒有。”

盛瀾山将書遞到了他面前，說道，“推薦你看看，故事很有意思。”

林落呆呆地接過，一雙黑亮的眼睛裏寫滿了不知所措和疑惑。低下頭時看清了手裏的書名，《遇難者的夢境》。

他其實并不喜歡看推理小說，因為書裏的氛圍總是太陰森恐怖，膽小的他看完後肯定會睡不着覺。

而他還是接受了盛老師的好意，輕聲回道，“謝謝老師。”

用一個晚上的時間，林落看完了這本《遇難者的夢境》，被劇情吓得睡不着的同時，也被虐得哭紅了眼睛。

第二天起來時，大哥林煥看到他的狀态，心知肚明道，“小落，又熬夜看書了？”

林落低頭吃着早飯，心虛道，“就是睡晚了一點點。”

誰看到他紅腫的眼睛還有眼下的一片青黑，都不會相信他只是晚睡了一點點。

而林煥只是提醒他道，“上課的時候不要當着老師的面打瞌睡。”

林落意識到大哥是在給自己臺階下了，更加心虛地應道，“知道了，大哥。”

每次的早餐，林煥都解決得十分迅速，早早地起身離開，這一次也毫無意外。

林落回過頭去，看着大哥穿上西服外套，已經在準備出門了。

出門前，林煥又不忘叮囑林落，“過幾天林正就回來了，你不要以這樣的狀态迎接他，他會怪我沒照顧好你。”

林落乖乖地應了一聲‘好’，又問道，“二哥這次回來，真的不再離開臨城了嗎？”

林煥緊緊盯着手表上的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都在他的計算裏，卻還是耐心地回答林落的問題，“估計不會走了，他在首京已經沒有想做的事了。”

林落聽到這個答案很高興。

司機已經等在門外了，林煥最後囑咐道，“上班去了，你注意點時間，別遲到了。”

林落應道，“好。”看着大哥匆忙出門後，繼續慢吞吞地吃着早飯。

上午在昏昏沉沉的狀态中度過後，林落還是來到了圖書館，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三層。

漫長的時間過去後，他終于等到盛老師推着書車出現，瞬間所有的困意都沒了。

林落故技重施地走進書架間，視線慢慢掃過一排排書架，腳步慢慢地挪動，直到近距離地靠近了想靠近的人，方才停下。

林落揉了揉微微紅腫的眼睛，又透過書架間的縫隙偷看盛老師的背影。

這一次他學聰明了，及時發現盛瀾山的動作，然後及時轉移陣地。

一直和盛老師隔着一排書架的距離，順利地偷看了半小時。

書車空掉時，意味着盛老師的工作暫時完成了。

林落以為他馬上就要離開了，正要感到失落，而盛瀾山忽然從眼前的書架抽了一本書出來，随意地靠在書架上翻看起來。

突然間，兩個人都站着不動了，一個沉浸在書裏，一個沉浸在眼前的畫面裏。

時間的流逝好像都因為他安靜的動作變慢了。林落舍不得眨眼睛，盯着他用修長的手指緩慢翻動書頁，看着他沉靜的目光停留在安靜又流動的文字裏。

看得越來越癡迷的時候，林落開始按耐不住了，有了想加入這個畫面的沖動。

他抱着《遇難者的夢境》這本書，大膽地走到了盛瀾山面前，對他說道，“盛老師，我看完了。”

盛瀾山合上手裏的書，看向他。

目光對上時，林落流露出了些許局促，但還是鼓起勇氣問道，“老師，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懂了這本書，您能聽一聽我的理解不？”

看到盛瀾山點了點頭，林落心裏松了好大一口氣，不再有多餘的顧慮了，随即說出自己的理解，“這本書其實描述的是心理醫生治療創傷後應激障礙患者的過程吧。那些恐怖的情節都是病人的幻想，那麽多人物都是他不同人格的映射，所謂的異世界，其實是病人的內心世界。夢裏主角們聽到、看到的指引，其實是心理醫生的幹預治療。但是經歷了這麽多次治療，他還是沒能從噩夢中走出來。”

聽完後，盛瀾山告訴他，“你已經讀懂了。”

而林落面露疑惑，“我沒有明白結局，為什麽最後治療沒有成功？明明這位病人已經相信醫生了，為什麽他還沒從傷痛裏走出來呢？”

盛瀾山回道，“因為他還不能相信自己。”

又耐心地解釋道，“夢境裏最恐怖的幻影，其實都來自他自己的想象，而他最該克服的人，就是他自己的心魔。”

林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因為他還不夠愛自己啊……”

盛瀾山默默地觀察着眼前的人，他急于求知的樣子毫不掩飾，欣喜的神情也表露地非常直接。

所有的思緒都清楚地展現在他的眼睛裏。

即使沒有孟随意的前期調查，僅僅是通過這短暫的接觸，盛瀾山就能知道，他只是一個單純又簡單的孩子。

回答他的疑惑時，盛瀾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足夠耐心，但他确定，自己并不厭惡在他面前扮演一個‘耐心解惑’的老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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