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纖細的心

第23章 纖細的心

“我、我不知道。”

右手又癢又痛, 陶宛此刻聲音裏已經帶上了點哭腔,睫毛上挂着淚珠,要掉不掉的,看上去極為可憐。

司延低頭一看, 陶宛的手都被撓得腫了起來, 就這樣, 她左手還搭在上面呢, 一點一點地碰。

碰疼了, 就“嘶”地一聲倒吸一口涼氣, 擡起手。

用不了一秒,又忍不住去碰,又“嘶”地一聲。

“司延, 我的手好癢啊……”陶宛下意識地就去求助司延。

“你別碰了。”因為着急, 司延的語氣有些生硬, 陶宛現在正是脆弱的時候,一聽,眼睛裏瞬間蓄滿了淚水。

“我也不想碰的啊, 好疼的……等等, 司延你放開我!”

為了防止陶宛忍不住再去撓, 司延幹脆把陶宛的兩只手都緊緊攥在了手裏, 陶宛手腕細, 單手抓着倒也不費力。

“別動, 我們先去醫院,陶宛你手機放哪呢?”

“在茶幾上……”

司延單手抓着陶宛兩個手腕, 拿起陶宛的手機, 這麽拉着人走到了小區門口。

時間正是徬晚,小區路邊随處可見飯後散步的居民, 陶宛苦着一張臉被司延拖着走,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被司延強迫的。

雖然确實不是自願的。

“哎呦,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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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敏。”

司延手抓得緊,人又走得很快,陶宛落在後面,要小步跑才能跟上司延的步伐。

她現在感覺虎口處沒那麽痛了。

那是因為司延抓得她手腕好痛!

一上車,趁司延幫她系安全帶的間隙,陶宛成功掙脫了司延的魔爪。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腕,氣得臉都鼓了起來,把手腕又怼到司延的面前,控訴道:

“你都給我弄出淤青來了!你這是虐待!”

司延低頭一看,那哪是淤青,不過是陶宛皮膚薄,随便用力就能留下紅痕。

此刻她手腕上确實有兩道深紅色的勒痕,但也不嚴重,只是被陶宛蒼白的皮膚襯得有些猙獰罷了。

“對不起。”司延又說,她仍垂眸看着陶宛的手腕,過長的睫毛搭下來,遮住了她大部分瞳孔,讓陶宛看不清她的眼神。

在陶宛的世界裏,“對不起”和“謝謝你”是解決所有問題的□□,她自己是這樣,被別人也是這樣要求。

“沒關系的。”

司延就這一句話,陶宛又消氣了。

那要不然呢?她都說“對不起”了。

兩人一起在後座上肩靠着肩坐着,從公寓到最近的醫院還有一段距離,随着時間的流逝,陶宛手腕上被司延窩出來的痕跡果然漸漸消失了。

可作為代價,虎口過敏的地方又癢了起來。

陶宛知道不該去碰,但是真的太癢了。

那癢還不像蚊子咬是浮在表面上的,那癢是位于皮膚深處的,陶宛必須很用力很用力地去抓,才能有微弱的緩解。

“對不起。”司延突然又來了這麽一句。

陶宛渾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上,還沒來得及思考司延這句“對不起”是幹什麽用的,下一秒,司延整個人靠了過來,再次抓住了陶宛的兩只手。

“真的不能再碰了,再忍一下,馬上就到醫院了。”

陶宛點點頭,她很想表現得十分堅強,但是淚水違背主人意願不要錢地往下“啪嗒啪嗒”地掉。

豆大的淚珠砸在司延的手上,在兩人肌膚交界處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湖泊。

*

到了醫院後,兩人仍維持着這樣的姿勢往急診室走去。

陶宛的手此時已經完全腫了起來,特別是被她撓過的地方,不但腫,而且還泛着紅血絲。

前臺值班的護士一看,忙把陶宛給領走先抹點膏藥,司延則拿着陶宛的手機,去一旁幫忙挂號。

她走得很快,幾乎在醫院裏小步跑了起來,等挂完號拿着病歷本回來後,陶宛的手已經被簡單處理過了,敷上了一層乳白色的藥膏。

司延陪着陶宛進了會診室,把陶宛削芋頭皮過敏的事情跟醫生說了。

“只是削皮,沒有吃嗎?”

陶宛剛想開口,司延已經提前幫她做出了回答。

“對,她吃芋頭是沒事的,怎麽手這次這麽嚴重。”

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有的人皮膚屏障比較薄,反應确實會比較強烈,并不嚴重,如果家屬不放心的話一會可以去做個過敏原檢測。”

“她才不是我家屬呢……”陶宛小聲頂嘴。

司延卻跟沒聽到這話似的,拿上病歷本和單子,應下了安排:“好的,謝謝醫生。”

陶宛不情不願地跟在司延的後面,心裏還對剛才醫生的話耿耿于懷。

直到上樓抽完血,兩人一起坐在一旁的座椅上等候時,陶宛又突然提起了剛才的事情。

“你才不是我家屬呢……”

司延聞言一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手都腫成那樣子了,陶宛滿腦子想的竟然是這件事情。

“好的,不是不是。”司延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順着陶宛的話回答。

敷了藥膏後果然已經好了很多,陶宛把手搭在腿上,微微側頭去看坐在她旁邊的司延。

司延目視前方,一頭黑色的長發披在肩上,臉上雖沒什麽大的表情,但陶宛在她眉眼間讀到了一絲擔憂和疲憊。

她手上還拿着自己的病歷本和單子,衣服和頭發也因為剛才的匆忙有些淩亂。

“對不起。”陶宛收回視線,低下了頭,她看着腿上仍有些紅的右手,輕聲說。

好在司延聽力好,沒錯過陶宛又一聲得之不易的道歉。

她轉過了頭,盯着陶宛柔軟的側臉,明知故問了一句:

“為什麽要道歉?”

司延本以為陶宛挺多會說自己讓她陪來醫院,很抱歉而已。

可就跟陶宛下午願意幫她拎一半袋子一樣,她接下來的回答也超出了司延的預料。

陶宛吸了吸鼻子:“我本來是想幫你的……”

“臨川說你做菜很累,我就想幫你買菜備菜,但是最後卻害的你陪我來醫院,真的很對不起。”

司延出神地凝視着陶宛,在此時此刻,陶宛的話、陶宛下垂的眼角,陶宛有些愧疚的語氣、陶宛說話時一開一合的唇瓣、陶宛眼角若有若無的淚珠,這所有的一切仿佛組成了一個小小的錘子,正在敲擊她飛速跳動的心髒。

“沒關系的。”

“我給你做菜是我喜歡,你不用付出什麽。”司延的語調有一絲的顫動,但是被她很好的掩藏了起來。

“而且,你不是都付錢了嗎?”司延看着陶宛,語氣驟然變得很溫柔。

陶宛仍然低着頭,她想要收回剛才的話。

藥膏一點都沒用,她的手還是好疼好癢,都疼到讓她流眼淚了!

“嗯。”陶宛的聲音低低的。

司延再一次捕捉到了這個單字背後的哭腔。

從小到大,陶宛都是一個很矛盾的人,她有的時候很堅強,任何困難都打不倒她;可是有的時候又很脆弱,随便一點善意就能戳中她那顆纖細敏感的心。

司延喜歡陶宛,她不僅為陶宛的堅毅着迷,她也想守護陶宛柔軟的心。

“其實你能在別的地方幫我的,比如倒垃圾,掃地,洗衣服之類的。”司延開口說。

陶宛終于擡起了頭,她的眼眶紅紅的,臉上卻有了笑意,用完好的左手推了一下司延:

“什麽嘛,我又不是小學生。”

說完,陶宛還有些不服氣,飛了司延一眼:“而且,那些家務我本來就有在做啊!”

“那不就好了,”司延沖陶宛笑了一下:“我們就維持原狀就好了。”

陶宛被司延臉上的笑給晃了一下,她知道司延這是在安慰自己,她又低下了頭:“謝謝你。”

司延輕笑了一聲,和陶宛抓在一起近十天,她已經收獲了一籮筐的“謝謝你”,一籮筐的“讨厭你”,還有一籮筐的“對不起”。

陶宛警覺地轉過了頭,皺起眉質問:“你笑什麽。”

“陶宛,你好喜歡說‘謝謝’。”司延從這三個詞中選擇了她認為最不會惹怒陶宛的“謝謝”,調侃道。

陶宛一聽,轉頭瞪着司延,每根橘色的頭發絲仿佛都蘊含着不可置信。

怎麽還有人這樣啊!說“謝謝”還嘲笑人!

“你不想要,那你就把我說的‘謝謝’全部還給我。”陶宛随口一說。

“怎麽還?”司延很認真的思考了起來。

“管你怎麽還呢……”

陶宛上面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司延就突然轉過了身,看着陶宛淺色的瞳孔,開口: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謝——”

司延一口氣說了一分鐘的“謝謝”,陶宛感覺附近的人全部都看過來了,她臉漲得通紅,忙去遮司延的嘴。

“別說了!”

手成功捂上了司延的嘴唇,她安靜了幾秒,看着陶宛臉上慌張的小表情,再次開口,說出了最後一個謝謝:

“謝謝你。”

司延說這話時,故意把語速放得很慢,陶宛皮膚敏感,能清晰地感受到司延嘴唇的運動和說話間噴出來的熱氣。

陶宛頓時感覺有些奇怪,手跟被燙了一樣猛地收了回來,手心還熱熱麻麻的。

“司延!你好幼稚啊!”

司延玩夠了,從兜裏拿出一張紙,抓起陶宛的左手幫她擦了一下手心。

“不是你說讓我還給你的嗎?”

陶宛自認說是說不過司延的,她又瞪了司延一眼,用口型無聲說了句“幼稚”。

報告單終于出來了,司延拿着報告單,陶宛湊在一邊,和她一起看單子,整個腦袋都架在了司延的肩膀上。

檢測結果和兩人小時候一起去醫院做的一樣,陶宛對芋頭确實不過敏,這次只是因為沒戴手套,被芋頭的粘液給刺激到了而已。

*

第二天上學的時候,陶宛手上的腫已經完全消了。

只是她昨天一開始撓的時候太用力,手上破了幾個細小的傷口,現在雖然結痂了,但是摸着還是有點疼。

今天早上,陶宛特地提前十分鐘練完了早功,又跑到廚房去幫司延打下手。

她剛沖完澡,整個人身上萦繞着一股很幹淨的香味,頭發蓬蓬的,在陽光的照射下近乎金色。

司延今天早上做的是上次陶宛鬧別扭沒吃成的雞蛋餅。

陶宛站在一邊,幫忙敲了個雞蛋。

這倒是個簡單的活,也傷不到手。

不知是不是自己參與了的原因,雖然只打了蛋,陶宛還是感覺今天早上的雞蛋餅特別好吃,哼着歌吃完了。

兩人吃完早飯後一起出門下了樓,司延全程都和陶宛一起走,大有一起上學的意思。

陶宛沒開口,算是默認了司延的舉動。

但是走着走着,陶宛又有些後悔,她故意加快了腳步,和司延拉開了一米左右的距離。

走到一樓門口時,灌木叢裏又聽到了一聲貓叫聲,很微弱,但存在。

陶宛一驚,幾乎是飛也似的往後一跳,躲在了司延的背後。

“司延,有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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