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青梅,煙花和吻你的沖動

第55章 青梅,煙花和吻你的沖動

手指戳上司延的臉頰時, 陶宛的第一個想法是:

司延的臉是軟的诶。

随後陶宛又馬上意識到,只要人是血肉之軀,不是什麽鋼筋水泥鑄成的,臉應該都是軟的。

可是司延的皮膚好滑啊……

真的好滑……

陶宛的手指從司延眼下的那點小痣出發, 緩慢下移, 手指一路下滑, 最後在觸及脖子前離開。

指尖劃過皮膚生發出細細密密的癢, 司延垂眸, 安靜得如同一尊雕塑。

陶宛盯着自己的指尖, 只感覺那塊皮膚跟被火燎過一樣燙,她微微合拳,司延臉頰的觸感被她留在了掌心裏。

司延擡眸, 陶宛接收到她變得深沉的眼神, 內心還有些疑惑。

司延幹嘛這麽看着她?

不就、不就摸了個臉嗎?有必要嗎?

“你為什麽要這麽看着我?”陶宛直接問了。

說完, 還沒等司延回答,陶宛有些突然開口,“對了, 你的臉還挺滑的, 很好摸。”

這麽說沒關系吧?網上說, 要多肯定女朋友的優點。

陶宛怕剛才那句讨好不到司延, 又緊急補了一句, 打算以量取勝:“還有, 你的眼睫毛也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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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是司延在此前面對陶宛有多少計謀,此刻也被陶宛毫無章法的行動給擊得節節敗退。

她無法确定陶宛的真實想法。

陶宛到底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 如果沒有, 那她當初為什麽要送自己紅玫瑰,為什麽要每天清晨起床的時候那麽看着她?

如果有, 那她為什麽要和自己保持社交距離,為什麽有時表現得忽冷忽熱?

最開始和陶宛重新産生聯系的時候,司延默默在心底下定了決心,這次絕不會再讓陶宛從自己身邊離開。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她也一直理所應當地認為,自己這個方法從未改變過。

甚至就在幾分鐘前,她依舊是這麽認為的。

可現在,司延仿佛陷入了深深地困惑之中,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了。

司延:“謝謝……”

“你也是?”司延試探道。

陶宛撇撇嘴,司延好會偷懶!連誇人都要抄她的!

不過畢竟是自己(未來)女朋友誇的,陶宛還是配合地笑了一下,很謙虛地來了一句:

“哪裏哪裏。”

司延把注意力再度放回了手中的照片上,開口:“你畫的很好,我很喜歡。”

語氣平平的,一點也不像誇誇,反倒像是在聊今天的天氣。

陶宛聽了,還有些失望,她畫的真的很認真的。

結果,就這?

算了,司延的性子本來就比較悶,不擅長言辭也很正常。

而且,她不是都讓自己摸臉了嗎?這說明她還是喜歡自己的吧。

陶宛站在那邊,把今天下午兩人逛集市的經歷給回憶了個遍,從犄角旮旯裏挖出來不少細節。

最後得出的結論就是:

司延很喜歡她,而且這種喜歡好像越來越多了。

陶宛越意識到這點,越發感覺到了時間上的緊迫。

她可能有點喜歡上司延,可是這份愛,較司延給她的又太少了。

陶宛感覺自己能夠再努力一點,再多喜歡司延一點。

“司延,”陶宛的語氣驟然軟了下來,她哀哀地望着司延的眼睛,聲音裏含着些她都沒意識到的小心翼翼和懇求:“如果,我說如果。”

“如果,你喜歡的人沒那麽喜歡你,你還會想要和她在一起嗎?”

司延捧着陶宛給她的那張照片,連帶着自己見不得人的另一張,一起仔細地收在了自己風衣內側的口袋裏,她感受着硬紙片透過薄薄布料傳送來的觸感,堅定地開口:

“那我可能會放手吧,我想要她能開心。”

那如果她的願望是喜歡你能開心呢?

陶宛的心澀澀的,沒問出下面的一個問題。

“好吧,我會努力的。”陶宛也下定了決心。

司延笑了笑,沒再繼續這個話題。

于是,原本坐在一旁埋頭狂玩手機的攤主一擡頭,就看到原本黏黏糊糊牽着手一秒也不想松開的小情侶變了,仿佛鬧了矛盾似的,兩人一前一後地走着,跟陌生人似的。

這就吵架了?

攤主:看不懂,但是我大受震撼。

*

兩人離開學活廣場的時候已經将近下午五點鐘,落日的餘晖把遠處天空染成了連綿一片的橘紅。

陶宛固執地跟在司延的後面,一腳一腳踩着前面那人的影子,像是一條小尾巴。

司延走在她前面,這麽遠的路下來都沒回過一次頭。

陶宛有些懊悔起來了,自己為什麽要那麽較真呢?愛與不愛真的那麽重要嗎?

世界上有那麽多人沒多少愛都能天天要死要活的,司延既然那麽愛自己了,那陶宛作為報答,就算是裝,也能裝得敬業,裝得天衣無縫。

有必要給自己這麽大的壓力嗎?

大不了就讓司延發現呗,她還能做出什麽呢?總不能和自己分手吧。

司延舍得嗎?

再退一萬步講,自己就不能反對嗎?

要是司延要是還不同意的話,那陶宛就求求她了,這樣總好了吧?

陶宛一步一步地走着,腦海裏的小劇場已經演到了兩人萬一離婚分居後自己要去哪裏請婚姻調節員,司延突然停了下來,陶宛剎車不及,鼻梁直直地撞上了司延的背。

鼻組織本就脆弱,今天天氣熱司延全身上下只穿了薄薄的兩件,沒有任何緩沖效果,她又是高瘦的身材,陶宛這一撞,跟撞上一堵牆沒什麽差別。

鼻頭一酸,漂亮的圓眼瞬間盈滿了生理性淚水。

有了正當的落淚理由,陶宛捂着下半張臉,放任自己的淚水混合着生理性淚水一并落了下來。

不過幾秒鐘的時間,陶宛的手指上就接滿了晶瑩的淚花。

陶宛無聲落着淚,淚珠綴在她* 的眼睫毛上,讓視線都變得模糊。

“你幹嘛突然停下來啊……”陶宛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她還記着上次司延喝醉酒捏她肩膀說她瘦的仇,報複道:“你的背好硬啊,你還說我瘦……”

司延一回頭,陶宛淚眼婆娑地望着她。

陶宛的眼淚像是一場大雨,把司延腦海中所有人胡思亂想都給打落了。

司延忙上前一步,捧着陶宛的臉,“陶宛,你先松開手,我看看有沒有撞出問題來。”

“那肯定有啊,你好笨……”陶宛聽話地松開了手,撅着嘴,整個人像是被暴雨打濕了一樣可憐。

司延單手固定着陶宛的下巴,眉頭緊蹙,司延的眼睛形狀遺傳自司平春,兩人是如出一轍的上挑鳳眼,眉毛也細,眸子很黑,不做任何表情的時候總是顯得很兇,很美,但是那種會讓人望而卻步的美。

陶宛眨眨眼,一滴眼淚順着臉上已有的淚痕滑落下來,她出神地望着面前人精致的眉眼。

突然意識到,司延好像從來沒在自己面前露出過兇巴巴的表情。

她在陶宛面前,臉上占比最大的表情是淡淡的溫柔地笑,第二多的是莫名有些悲傷的面無表情,第三則是現在這樣,有些緊張的關心表情。

“可能會有點痛。”司延開口,擡手輕輕觸上了陶宛的鼻尖。

跟打開了什麽開關似的,陶宛的淚腺瞬間分泌出又一輪淚水,把司延的手也給打濕了,委屈巴巴地開口:“很痛……”

“應該沒事,不放心的話一會我陪你去校醫院再看一下。”

司延松開了手,從外套兜裏掏出來一張紙,先給陶宛擦臉蛋上的眼淚,擦完了再折疊起來擦自己手上陶宛的淚水。

不知是不是陶宛的淚水催發了司延心底的陰暗想法,她一邊慢條斯理地擦着手指上的水漬,一邊輕飄飄地扔下一句:

“讓你走路不看路。”

陶宛:!!!

我收回前言!收回!

司延怎麽這樣子啊!

“你怎麽這麽兇。”陶宛吸了吸鼻子,她手往衛衣前面的兜裏一掏,本來是想抽出來張紙擦擦眼淚的,可落了個空。

她往前一步,整個人都貼在了司延的身上,手伸進司延外套的兜裏,打算自己給自己摸張紙出來。

溫軟觸感傳來的瞬間,司延全身像被石化了一樣僵硬,她好不容易戴上的冷酷面具被陶宛的一個舉動輕而易舉地打碎,司延開口,聲音緊地不像話:

“陶宛……你在幹什麽?”

“拿紙,”陶宛兇巴巴地加了一句:“不行啊!”

“你先從我身上下來……”司延耳根紅了,她都不太敢動,怕壓到陶宛,“我幫你拿。”

“哦,好的。”陶宛驚喜于司延的良心發現,她剛擡頭,目光正好撞上司延紅彤彤的耳垂。

陶宛向來語不驚人死不休,她就這麽直接指着司延的耳朵,驚訝道:“司延,你的耳朵怎麽紅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的淚水還沒擦幹,眼睫毛被沾成了一捋一捋的,配合上陶宛的臉,司延都不忍心去看她。

陶宛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司延感覺自己的忍耐已經達到了極限,她偏過頭去,心一狠,開口:

“陶宛,我認為你說得對,我們之後還是保持合适的社交距離吧。”

陶宛的眼淚一下子就停了,她伸手,司延立馬把餐巾紙塞到了她的手裏面,又說了一句:

“以後也別再靠我這麽近了,不合适。”

陶宛擦了擦臉上的淚痕,滿腹疑惑,剛才不是還死也不松手嗎?怎麽現在又晚上“保持距離”這一出了。

陶宛已然忘卻了自己剛才說過的話,只認為司延在和她鬧脾氣,心下還有些美滋滋的,連方前那一丁點害怕和擔心此刻都被她抛去了九霄雲外。

司延和她鬧脾氣這說明了什麽呢?只能說明依賴她啊!

啊哈哈哈哈陶宛啊陶宛,你也是真的長大了,都能讓女朋友依靠了。

就是不知道媽媽和媽咪談戀愛的時候也是這樣子的嗎?

“好好好,我離你遠點好了吧。”陶宛用一種類似“真拿你沒辦法”的眼神看着司延,嘴角噙着寵溺的笑。

“要多遠你才滿意呢?”陶宛擡手,她本來是想再摸摸司延的臉的,可馬上想到司延剛才的話,又換成了摸司延裏面襯衫的領口。

天藍色的一件修身襯衫,最上面的兩個扣子敞開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鎖骨。

陶宛莫名感覺司延的脖子上有點空,或許她之後可以送對方一條項鏈。

陶宛在心裏想着,往後退了一小步,不過十公分的距離,她站在那邊,沖司延眨眨眼,說:“這麽遠可以了嗎?”

司延噎了一下,她現在不需要讀心術也能猜到陶宛錯讀了她的意思。

看着對方落日下閃着金光的發絲,司延有了坦白一切的沖動。

陶宛我喜歡你,從很早之前就開始喜歡你,不只是想要成為你的朋友,而是想要成為你的愛人,就連死亡都無法再把我們分開。

大不了就從頭追人,這沒什麽不行的,她們還年輕,司延還有很多很多時間。

可是——

萬一失敗了呢?

司延,你做好重新與陶宛形同陌路的準備了嗎?

司延咽下了千言萬語,最後只不過吐出三個字:

“再近點。”

“再近點吧,陶宛。”

“好的呦。”

*

到了晚飯的時間,陶宛帶着司延去了她平時和許臨川結伴吃的二餐食堂,望着玻璃窗背後毫無烹饪痕跡的食材,司延起了後悔的念頭。

“陶宛,能換一家嗎?”

陶宛轉過頭,一把抱住了司延的胳膊防止她跑走,搖頭,“不行,你都說了我帶你吃什麽你就吃什麽的。”

隊伍越變越短,馬上就排到兩個人了,司延只好認命:“好吧,但是我不會吃完的。”

這是司延最後的堅持了。

陶宛神秘一笑,“真的嘛?”

她把手搭上了司延的肩,這是華爾茲的起手姿勢,開口:“別忘了,你晚上還要和我跳舞。”

“記着呢。”司延說。

實際上,何止是記着,司延從早上剛睜眼就在想這件事情,一整天下來都沒忘記過,就連上午的專業課,她也沒什麽心思去聽,全程用筆記本搜相應的視頻。雲開霁坐在她旁邊,一分鐘“啧”了五六次。

陶宛這麽一提,倒是喚起了司延內心的緊張。

司延了解陶宛在專業上向來認真,而今晚有事兩人各種意義上的第一只舞,不管從哪個角度出發考慮,司延都想要做到盡善盡美。

“要踩點嗎?彩排呢?是不是需要提前到……”

“等等,”陶宛伸手拽住司延的後衣領,打斷了她的話。

陶宛盯着司延面無表情的臉半晌,突然一笑,問:“司延,你是不是緊張啊?”

“嗯。”司延沒什麽包袱,更何況這是在陶宛的面前,她直接承認了。

話音剛落,還特地補充了一句:“是非常緊張。”

聽了司延這話,陶宛再去看司延的側臉時,竟好似在對方漆黑的眼底裏讀出了幾分脆弱。

陶宛:“沒關系的呀,你跳得真的很好的。”

“而且,”陶宛想起了自己之前在網上看到的游戲語錄,拍着胸脯跟司延保證:“你放心好了,我會帶你的。”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陶宛思考了幾秒,眼睛一亮,重重地拍了拍司延的肩膀,興奮道:“‘你把一切都交給我就好了’!”

司延:……

司延不動聲色地把陶宛的手從自己的身上扒拉了下去,“你從哪看到的?”

陶宛沒注意到司延的小動作,手又開始玩起了司延的頭發,“手機上一個綠色的軟件喽。”

陶宛從幼兒園的時候就很喜歡黑頭發,司延又是她認識的人裏面頭發最黑最亮的。

兩個人初中當同桌那會兒,陶宛就動不動玩司延的頭發,趁着午睡的時候偷偷給司延紮小辮子,下午就偷偷觀察司延,看她什麽時候才能反應過來。

司延一看她,陶宛就咯吱咯吱地笑,也不說什麽。

周圍的其他同學也早就習慣了,還幫着陶宛瞞司延。

往往等兩人結伴一起回家了,走到家門口的分叉路口時,司延才會通過路口的轉彎鏡發現這個事情。

最後呢,就由陶宛笑着再幫她解開,兩個人揮手告別,第二天再在那個路口結合,一起上學。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司延頭發和手感和當年一樣好。

陶宛伸出食指,一圈又一圈的把司延的頭發繞在了自己的手指上,白皙的皮膚與漆黑的發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視覺沖擊感極強。

司延低頭掃了一眼這個畫面,“以後少看一點,太奇怪了。”

她擡手,單手抓住了陶宛的手腕,又把自己的頭發仔細地一圈圈從陶宛的手指上剝離。

“癢。”陶宛彎曲了一下食指,故意扣住了司延的指尖。

司延只好又把陶宛的食指給掰直,冷冷開口:“別玩我的頭發。”

說完,司延就從手腕上摘下了預備好的皮筋,在陶宛幽怨的目光下把一頭秀發紮成了一個低馬尾。

“你變小氣了诶。”陶宛一臉認真地盯着司延的眼睛。

司延的眼睫毛飛速顫動了兩下,垂眸道:“是你變太大方了。”

這是一句好話,陶宛聽出來了。

“好吧,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今天的晚上就我請你吧。”陶宛從兜裏掏出自己的手機,很得意地在司延眼前抖了兩下。

“不要太感謝我哦~”

司延轉回了頭,身邊,一個女生正好端着舞院特供減脂餐從兩人旁邊路過。

綠的草,紅的番茄,白的雞蛋,黃的雞胸肉,紫的飯。

司延:“那倒也不會想要感謝。”

*

兩人約莫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陶宛的手機突然“嗡嗡”作響。

司延一下子就聽出這是微信裏給某人設置了提醒之後的聲音,立馬擡頭,看着陶宛拿起了手機。

陶宛劃了兩下手機的屏幕,淺色的瞳孔在手機屏幕光的照射下帶上了一點藍。

司延低頭,用筷子狠狠戳穿了配菜裏的水煮蛋,問:“是老師發來的消息嗎?”

“嗯,”陶宛點點頭,又把手機黑屏倒扣在了飯桌上,“是通知我們晚上舞會的地點,在綜教最上面的那個小禮堂裏面,大概7點鐘開始吧,現在還早着呢,我們6點半到就行了。”

“不需要提前準備嗎?”司延回想起自己早上出門前就拿出來放在床上的禮服和配飾,說。

“不用啊,”陶宛用筷子夾了一小口紫米飯放進嘴裏,“頂多換個衣服嘛,一會我們打車回家就行了,用不了多久的。”

陶宛以為司延還在緊張,安慰道:“其實規模不大的,畢竟只是舞院內部的,人也少,大家都互相認識,沒電視上演的誇張。”

“是嗎……”

陶宛一聽,感覺出了不對勁,司延這語氣,怎麽好像有點失落?

司延不說話了,許久才悶悶地來上了一句:“哦,我知道了。”

“那我們快點吃完,馬上就回家準備?”陶宛想了一下,開口。

“也行。”音調明顯上揚了不少。

司延坐在對面,皺着眉,一言不發地往嘴裏面塞飯。

不過五分鐘過後,陶宛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擡眼望去,司延已經放下了筷子,面前的配餐吃得幹幹淨淨。

察覺到陶宛的目光,司延若無其事地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其實,好像,也沒那麽難吃。”

陶宛頓了幾秒,試探道:“那……現在就走?”

“好。”說完,司延果斷起身,右手端着自己的飯盤,左手端着陶宛的飯盤。

陶宛不過低頭整理了一下衣服的時間,再擡頭的時候,司延走得已經只剩下了背影。

*

舞院類似今天晚上舞會的活動有很多,陶宛剛進A大時候,家裏就給她備好了基礎的禮服,是一件版型十分簡約的純白連衣裙,一字肩設計,一點多餘的設計都沒有。

這裙子是陶宛自己挑的,一開始家裏兩位家長還擔心純白色的裙子會不會太單調樸素了,是不是最好還是帶一點顏色比較好。

而當陶宛換上裙子,從更衣室的門後走出來後,兩人都沒再對陶宛的選擇發出什麽異議。

一般來說,相應色彩的衣服能夠帶出着衣者相應的氣質,比如紅色熱烈,藍色沉靜,黃色活潑……

可這對陶宛來說并不那麽适用,陶宛身上天生帶有的色彩已經夠多了:偏橘色的發色,淺色的瞳孔,白皙的皮膚,粉紅的唇。

在這種情況下,純白色就成了能最好凸現陶宛本人鮮明的個人特質的顏色,純白的布料就像是一張簇新的畫紙,陶宛本人就是畫紙上最好的傑作。

禮服是成衣,上身前陶莊靜特地送去別家按照陶宛的身量做了微調,穿在身上更貼合身體的曲線,腰間配了紗制的腰帶,轉圈的時候會在空中蕩出半透明的漣漪。

禮服昨天剛送去熨了,如今還包在一個巨大的透明定型袋裏面,挂在陶宛房間門背後的挂鈎上。

陶宛換上了裙子,拉鏈是開在側邊的,她歪着頭,垂眸,吸着一口氣,緩慢而小心地把拉鏈給拉到了上面。

她低頭,看着自己并無明顯變化的小腹,松了一口氣。

還好,看來司延的飯也沒讓自己胖太多。

解決掉心腹大患,陶宛的心情輕松了不少,她又把配套的鞋子給換上,從衣櫃裏拿出了另一件白色的西裝外套,披在身上。

陶宛平時不怎麽戴首飾,這次配的飾品也很簡單,一枚小巧精致的珍珠發卡,一條簡約的鑽石吊墜,僅此而已。

陶宛快速結束了“換衣服”這個環節,她本可以直接拿上手機,出去跟司延說一切“都弄好了,我們快走吧”,可心裏總感覺不踏實,像是遺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

陶宛漫步到床頭櫃前,彎腰,拉開了最上面的抽屜,一個熟悉的黑色方形首飾盒靜靜地躺在抽屜裏。

盒子打開的瞬間,那顆偌大的帝王托帕石跳入了陶宛的視野中,陶宛的眼睛被晃了一下,又立馬合上了蓋子。

是司延送給她的那枚胸針……

陶宛站在原地,糾結了足足兩分鐘都沒決定好到底要不要戴上。

最後,她幹脆把盒子收進了西裝的口袋裏,等上場前的最後一秒再說。

現在的時間已經接近晚上6點鐘,太陽完全落了山,客廳頂上燈的瓦數很足,司延房間的門禁閉着,客廳裏靜得能聽到外面風吹到窗戶上的聲音。

司延怎麽還沒換好……

陶宛坐在沙發上,望着不遠處島臺上的那瓶百合發呆。

在百合旁邊,還擺着一個空的花瓶,裏面原先插着的是陶宛那晚買給司延的紅玫瑰。

繞是司延嘴上再說什麽“永遠”,該凋謝的花還是要凋謝,不過買回來的第四天,大多數花瓣的邊緣已經變得枯黃。

司延親手把花給處理了,花沒了,花瓶卻還擺在島臺上,像是某種徒勞的代償。

陶宛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其實那瓶百合也開始有點蔫了。

算來算去,今天都是司延送她這束花的第21天了,已經比司延當初和她說的時間多了足足一個星期。

這時,耳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在看什麽?”

“你給我買的百合,”陶宛邊說,邊回頭去看身後的那個人:“好像有點蔫了,我感覺可以處理——”

剩下的話直接卡在了喉嚨裏,陶宛瞳孔緊縮,噎了一下,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随後劇烈地咳嗦起來。

“咳咳咳!咳咳咳!”

期間她擡了一次頭,似乎是想要說些什麽,可剛吐出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節,又重新被咳嗽聲吞沒。

“司、你、怎麽、咳咳咳!”

“先別說話,”司延大跨步走過來,右手放在陶宛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拍着,陶宛彎着腰,脊椎骨高高的凸起,司延能透過薄薄的布料感受到陶宛骨頭的形狀。

“好點沒?”

陶宛一張臉都被嗆紅了,她點點頭,又咽下一口空氣。

剛感覺舒服點了,能說出話了,陶宛立馬開口,指着司延身上的禮服裙質問道:

“司延,你怎麽穿得這麽隆重!真的只是小舞會而已!”

司延下意識就想做一個扶眼鏡的動作,手指卻直接點上了自己的山根,她這才想起自己換了隐形,只好又在陶宛攻擊力十足的目光注視下讪讪放下了手,改為摸了摸自己頭上的那根簪子。

“很隆重嗎?可是這個簪子不是你送給我的嗎?”司延故作無辜地看着陶宛,沒了鏡片的遮擋,她臉上的各種表情在陶宛的眼裏變得更加明顯了。

陶宛咬牙切齒道:“你別裝傻!我說的是簪子嗎?”

被陶宛直接點破,司延馬上選擇裝聾作啞,只深深地望着陶宛,不為自己辯解。

殊不知,她這樣子,讓陶宛更方便打量她此刻的樣子了。

或許是心有靈犀,司延選擇了一條主色調為黑色的晚禮裙,無袖抹胸的設計,剪裁很是立體高級,布料的選擇也十分有講究,遠看是純黑色,近看卻能發現其上隐隐有珠光流動。

整條裙子很貼合司延本身的氣質,冷淡中透出幾股矜貴,遠看神秘、不可攀折,近看卻很華美、外放。

平心而論,司延這條裙子算不上特別誇張,只是她本人相貌出衆,稱得衣服也變得貴了起來。

而且,陶宛接下來注意到司延并沒有戴自己送給她的那枚胸針,安心之餘又有些失落。

她還以為,司延一定會戴呢。

可下一秒,陶宛視線下移,目光停在了司延腰間的位置,那邊,一枚圓潤的澳白正點綴其間,在客廳燈的照耀下閃着柔和的光。

原來這條裙子本身腰并沒有收得那麽緊,是司延把胸針別到了腰間,才又往裏收了幾分。

“怎麽樣?”司延伸出手撫摸了一下澳白的表面,她擡頭看着陶宛的眼睛,眼神裏有幾分邀功的意思:“本來這條裙子是不太好戴胸針的,但是我想到了這個方法,是不是還挺搭的?”

陶宛突然感覺西裝口袋裏的那個小盒子似有千鈞重。

“陶宛,你沒戴我送你的那個嗎……”司延上下掃了陶宛好幾眼,開口,大有把話題直接轉移的意思。

陶宛深呼吸一口氣,“你先別轉移話題。”

“裙子和胸針可以留下,”陶宛做出了最後的讓步,“其他的配飾都要卸下來,要不然集體活動這麽顯眼,要被老師說的。”

當然,陶宛也有點自己的小心思在。

陶宛說完,又評估了一會,開口:“簪子也可以留下來。”

自己唯三看中的東西都被留了下來,司延很好說話地點了點頭,當着陶宛的面把脖子上的項鏈和耳釘都摘了下來。

“現在呢?”司延做完了一切,問陶宛,眼睛如同黑曜石一般深邃。

陶宛:能說嗎?還是很好看……

司延穿得畢竟是抹胸設計的禮服,沒了項鏈,脖子上難免有點空。

“等等,”陶宛突然低頭,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鑽石吊墜,放在了司延的手心裏,“這個給你。”

吊墜上還殘留着陶宛的體溫,司延馬上戴在了脖子上,問:“送給我的嗎?”

陶宛很無語地看着司延臉上得意的表情:“才怪,跳完了要送給我。”

司延:“好吧,能借給我已經很開心了。”

陶宛:……司延好茶哦。

*

兩人卡點匆匆趕到了舞會場所,小禮堂外圍的走廊邊已經兩兩結隊占滿了人。

陶宛拉着司延的手往裏面走,一路走,一路收割目光。

到了負責晚上活動的老師面前,陶宛沒着急說話,只默默閉上了眼睛,司延站在旁邊,一頭霧水。

那老師一擡頭,直接被面前的兩人晃了一下眼,回過神來,張嘴就開始調侃陶宛:

“呦,陶宛,我怎麽不知道今天晚上安排了領舞啊。”

“需要老師幫你們一會安排到中間嗎?”

陶宛頭都不敢擡,盯着自己的腳尖小小聲地頂嘴:“其實,也沒那麽顯眼吧……”

“我看其他人也有這麽穿的……”

陶宛話說到一半,旁邊恰巧又來了一對人,其中一人好巧不巧平時還與陶宛熟識。

她剛走過來,就冷不丁拍了拍陶宛的背,贊揚道:“小陶今晚很好看呀。”

目光瞟及陶宛旁邊站着的司延,還不忘雨露均沾,特地加上了一句:“嗯,舞伴也好看!”

陶宛的辯解瞬間變得更加蒼白,讪讪開口:“老師……”

那同學見狀,也意識到了什麽,忙幫陶宛說話,“哎呀,老師,小陶和她旁邊這個——”

司延及時地介紹了自己:“司延。”

“小陶和司延同學也不是故意的對吧,人家本來都長這樣了,想低調那也沒辦法啊。”

“而且,現在再換衣服也來不及了。”

陶宛配合地委屈巴巴地看着老師,跟着點了點頭。

司延雖不懂背後的彎彎繞繞,但也學着陶宛的動作點了點頭,只不過她是面無表情地看着老師,不像求情,像在給別人上壓力。

“行吧行吧,”負責老師松了口,把原先壓在紙下面的簽到板拿了出來,“快簽到吧。”

“下次可不能這樣了。”

“謝謝老師!”陶宛喜上眉梢,利落地簽好了名字,司延緊随其後。

簽到板上,兩人的名字緊緊地挨在了一起。

*

兩人從指導老師那邊拿了號,走到了另一個房間等候。

借着還沒等待上場的時間,司延問起了剛才的事情:“那個老師,她為什麽要這樣?”

陶宛聞言,白了司延一眼。

還不是要怪你,長得好看又沒自覺。

“她是怕我們太突出,到時候破壞了整場舞的和諧性。”陶宛耐心解釋道。

司延若有所思:“這樣嗎?”

“所以,是因為這個你才沒戴我送你的那枚胸針嗎?”司延冷不丁又問道,自己把自己給哄好了。

陶宛一愣,有些心虛,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司延低下了頭,深情有些落寞:“就是有點可惜了。”

陶宛最受不了司延這種表情,心軟了,“其實,戴了也沒關系的。”

“都已經這樣了,而且說實話,畢竟是內部的,頂多之後在視頻裏比較紮眼。”

“真的嗎?”司延眼睛一亮,又很快黯淡下去:“不過,你應該沒有帶出來吧。”

說完這句話,就兩眼死死地盯着陶宛明顯鼓起來的西裝口袋,恨不得直接燙出兩個洞來。

陶宛終于意識到自己又被套路了:……

她認命地從西裝兜裏一把把那個小盒子給拿了出來,重重地按在了司延的手心裏。

“幫我戴上吧。”

“好。”司延打開盒子,把那枚橙紅色的寶石給拿了出來,彎下腰,仔細地待在了陶宛的胸前。

“你知道嗎?陶宛,”司延輕柔地撫摸着寶石的表面,像是在撫摸一段塵封已久的過往,開口:“我一直在想象你戴上它的樣子。”

陶宛輕笑,調侃道:“你不感覺這種話,需要留到別的更特殊的場合再說嗎?”

“比今天更加特殊嗎?”司延幅度很小地歪了一下頭,仿佛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她很快得出了結論:“我感覺可能短時間內不會再有了。”

陶宛笑而不語。

*

7點半舞會準時開場,配樂是變了調的《藍色多瑙河》,司延牽着陶宛的手,往小禮堂中心邁去。

音樂起,聚光燈一打,陶宛胸前的帝王托帕石熠熠生輝。

司延深深地注視着面前的人,在跟着陶宛轉完第二圈的時候,忍不住看着陶宛的眼睛,開口:“陶宛,你好美。”

手臂往內收,兩人之間的距離被再次拉近,陶宛嘴角一勾,含笑道:“那當然,天生麗質罷了。”

說完,陶宛目光玩味地掃了一下司延的臉,玩笑道:“小姐姐長得也不錯嘛,怎麽之前好像沒見過你,做個自我介紹吧。家裏條件怎麽樣?有沒有對象啊?”

音樂減緩,兩人互相抱着,圍着場地悠悠地邁着步子。

陶宛是開玩笑的,司延卻當了真,還真當場開始介紹自己:“司延,20歲,A大金融大三在讀,無不良嗜好,有房有車,家境尚可,愛幹淨,會做飯……”

陶宛打斷了她,目光偏移,定在了司延身側的攝像機上。

司延也注意到了,不那麽情願地臨時結束了話題,等兩人再度轉到內場後,她又馬上添了一句:

“沒有對象……”

陶宛笑眯眯的,“你在這裏相親嗎?”

司延:……

司延:“明明是你讓我說的。”

陶宛的笑聲從唇瓣裏漏出來,“司延,你真可愛。”

司延又開始胡思亂想了。

*

8點鐘學校裏有安排煙花秀,舞會結束後,衆人都不約而同地上了樓梯,到頂樓的天臺上,準備看煙花。

頂樓海拔高,照不到什麽燈光,天臺上又只有門口的一盞小小白熾燈,烏泱泱的一片,要靠得很近,才能模糊地分辨出身邊人的臉。

“司延?”陶宛有點怕黑。

“我在。”司延伸出手,兩人再度十指相扣。

不過,這次是陶宛主動的。

借着夜色的掩藏,陶宛偷偷地靠在了司延的懷裏,司延也微微偏頭,兩個人在一片昏暗中互相依偎着。

周邊傳來了其他人的讨論聲。

“還要多久才開始?”

“對啊對啊,好黑啊。”

“快了,大概還有一分鐘,馬上就到點了。”

陶宛聞言,擡頭,小聲跟司延說:“快了呢。”

司延不用眼睛看也能想象出陶宛此刻的表情,她忍不住把陶宛摟地更緊,“嗯。”

兩人望着同一片天空。

“咻——”

“砰!”

随着一聲巨響,漆黑的天空的正中央猛地綻開了一朵紅色的巨花,仿佛把天地間的一切都瞬間照亮了。

目光可視物的第一秒鐘,陶宛看到的是司延的眼睛。

正如陶宛一樣,司延也在看着自己。

陶宛:“你怎麽不看煙花?”

司延把問題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你怎麽不看煙花?”

“我現在看!”陶宛偏過了頭。

可不過一分鐘過後,陶宛又把視線從煙花上移開。

她轉身,環顧四周,認識的其他小情侶已經親成了一片。

而旁邊,司延還擡着頭,全神貫注地望着夜空中綻開的煙花,絢爛的色彩把她的臉也染成了缤紛的模樣。

陶宛凝視着司延的側臉,突然打心底地意識到一件事情:

她好像真的愛上司延了。

至少在這個時刻,她想要和司延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也想要像其他人一樣,親吻司延。

這一秒陶宛已經等了太久,好在,這一次她及時抓住了自己的情感。

沒有絲毫的猶豫,陶宛直接開口:

“司延,我喜歡你。”

第一聲告白被淹沒在鋪天蓋地的煙花爆炸聲中。

陶宛還以為司延沒有聽見。

正當陶宛再心底盤算着要不要再來第二遍的時候,司延緩緩轉過了頭,她眼神複雜,目光死死地粘在了陶宛的臉上,特別是對方緊抿着的唇瓣。

明明人好端端地站在陶宛的面前,陶宛卻莫名到對面人已經碎成了好幾塊。

司延開口,聲音竟有些顫抖:

“陶宛,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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