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糟糠之妻 二十八

林燕正在家裏打掃衛生, 忽然看見本來應該在上學的女兒竟然回家了, 還沒來得及問一句,女兒就像一陣狂風一樣刮進了自己的房間,把門嘭地一聲緊緊地關上了。

她當然知道學校的那些風言風語,這些年他家過于順風順水, 兩夫妻都占着要害的位置,自然有人嫉恨不已,今個兒她之所以沒在學校而是在家就是因為一個平時就跟她有仇的碎嘴子,故意當着她的面跟旁人說些有的沒有的, 氣得她肝疼, 狠狠跟那人撕了一場, 回家“養病”了。

“那些個小人!”全憋着看他們白家的笑話, 看白鴿的笑話呢。別說知識份子素質高,知識份子嘴毒起來比毒蛇還毒三分, 偏偏誰都不指名道姓, 眼神裏都透着幸災樂禍, 她也是經過風雨見過世面的,這種事兒她扛得住,唯一擔憂的就是女兒能不能扛住,她是多麽要強愛面子的性格啊, 被人說成那樣——萬一她想不開可怎麽辦?林燕猛地想起自己家住的是四樓, 女兒屋裏也有美工刀之類的東西,萬一女兒想不開……

“白鴿?白鴿?”她走過去敲女兒的門,可無論她怎麽敲, 女兒都沒有一丁點的回應。

焦急萬分的她趕忙給白強打電話讓白強回來,白強回到家之後把學校發生的事告訴了林燕。

“這可怎麽辦啊!老白!白鴿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麽活啊!”林燕頹然地坐在椅子。

“別說那些喪氣話!白鴿是個堅強的孩子,她能挺過來,陸京在學校裏把那天的事公開了……”

“公開了……”林燕喃喃地說道,“他怎麽沒問問我們……”

“那個節骨眼,他估計也是一時沖動了……畢竟他也是有妻有子的,外面把他和白鴿傳成那樣,他一樣受不住。”他們只顧着擔心自己家的孩子,卻忘了問陸京是不是也承受了極大的輿論壓力,他老婆對這件事是什麽看法。

“他……怎麽說的?”林燕小聲問白強。

白強簡單複述了一遍,“後生可畏啊。”他年輕的時候參加過地下黨,同樣慷慨激昂地演過講,游過行,發動過群衆,為了民族的解放奔走疾呼,什麽時候他變成了有事找關系,用盤外招解決,生怕輿論和衆人的眼光會壓垮他和他的家庭呢?

林燕那個時候是進步青年,只是一個高中生的她聽了他的一場演講,就愛上了他……

白強嘆了口氣,拿出口袋裏的煙,不得不承認白鴿一直是在用當年林燕看他的眼神,在看陸京的……當時他和林燕男未娶女未嫁,自然是一段佳話,可白鴿和陸京,只能是孽緣啊。

他這個年齡,見多了未婚女學生思慕有妻有子的老師、學長,下場好一些的無非是上位當現成的後媽,一輩子背負第三者的罵名,下場慘些的被玩弄抛棄毀了一生,最慘的被剪成禿頭挂破鞋游街□□——

一想到自己女兒會遭遇這些,他就渾身一激靈。

但這些話他不能和妻子說,妻子雖然聰明終究是個小女人,要是因此有什麽過激的行為,把女兒激得逆反了,甚至驚動了陸京的妻子把事情鬧大就不好了。“我去和她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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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掐掉了煙,站了起來,來到白鴿的門外輕輕的敲門,“白鴿,我是爸爸,我能進去嗎?”

過了一會兒,哭腫了眼睛的白鴿打開了門,讓白強進去。

白強打量着白鴿的房間,做為一個男人,就算是白鴿的父親,他也極少進女兒的房間,女兒的房間整潔幹淨,所有的東西都擺放有規律,牆上挂着一張世界地圖,白鴿用紅色的筆圈出一個又一個地名,這些都是她想要去的國家。

“爸,我給您丢人了。”白鴿坐在床邊擰着裙角說道。

“沒有,你沒有給我丢人,是我這個做爸爸的讓你失望了。”白強說道,“今天在咱們學校的食堂,有人做了一次精彩的演講,我雖然只是聽見別人複述,仍然覺得熱血沸騰。”

“什麽?”白鴿擡起頭看向父親。

複述陸京演講的人是一位高材生,他雖然是工農兵學員但記性極好,向白強複述的一字不差,白強又重新理解琢磨了幾遍,對白鴿複述的也一字不差,連語氣都模仿的十成十。

白鴿臉上的愁雲随着演講漸漸消散,“這是陸京的演講?”只有他才知道那天晚上的那麽多細節。

“是的。”

白鴿露出了笑容,只有陸京,才有這麽博大的胸懷,這麽卓越的見識……

白強最怕的就是女兒因此對陸京更加的迷戀,趕緊出言打斷了女兒的迷思,“婚姻使男人成長,我這才知道原來他那天晚上騎車出來,是他的妻子讓他來咱們家當面向我解釋随身聽的事。可見他的妻子雖然是農村人,卻有一身的傲骨。”

白鴿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了,“爸。”

“這件事說起來是爸處理不當,我是你的父親,也是黨員、老師,面對那晚的事,應該鼓勵你勇敢的站出來去面對,扭送聶遠去公安局,勇敢跟犯罪分子鬥争,讓他接受法律的制裁,而不是只顧着保護你,選擇了用不當的手段直接送聶遠去勞教。這才有了後續……”

“爸……”

“我已經查出了消息的來源,聶遠在勞改農場給自己B大的老鄉寫了信,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他的老鄉替聶遠打抱不平,這才将故事散布開來。”沒有選擇走官道而是走小道,總會遇見鬼的。

“爸,我想去報案。”白鴿說道。

白強站了起來,“爸陪你去。”

白鴿終于去報案了啊,夏小雨心道難怪白鴿後來成為女主,得到無數人的同情和理解。

現在還是八十年代,流氓猥亵罪還在,而且這種案子在這個時代只要女同志去告了,再加上一兩個證人,男人基本沒有什麽翻身的餘地。

報完案之後,白強又親自将女兒送回了學校,白鴿一進入校園,見到的就是所有人的笑臉,甚至有人走到她的面前給她加油鼓勁,“白鴿!加油!”“白鴿!加油!”“白鴿我們支持你!”

“感謝同學們!感謝同學們!”白強向所有的學生表示感謝,白鴿也向大家鞠躬,語言就是這樣充滿力量,可以衆口爍金置人于死地,也可以加油鼓勵讓人重獲新生。

白鴿站在宿舍樓外,臉被夕陽染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光芒,像是浴火重生的鳳凰一般耀眼。

白強站在路邊看着女兒走進宿舍樓,心裏暗暗想着應該去自己的老同學王偉那裏一次了,女兒雖安然渡過了這次危機,但如果跟陸京糾纏在一起,等待她的将是更可怕的命運。

夏小雨關上了VCR,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她真心希望白鴿能夠控制住自己,不要讓父親白強因為她的事再次傷心、丢臉。

“姑!”小滿又慌張的進來了,這丫頭哪兒都好,就是遇事還是欠穩重。

“怎麽了?”

“外面來了一個黑不溜秋的人!”

難怪小滿被吓成這樣,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在北京遇見外國人的機率也不大,更不用說是黑人了。

“那個人是你老姑父的朋友。”

夏小滿驚到了,老姑父還有那樣的朋友?

“他是個外國人,以後你不要随便說人家黑不溜秋。”

杜瑪跟着小滿走了過來,低下頭把腦袋伸進了小屋,“嫂子,我就是黑不溜秋啊。”他的牙齒雪白雪白的,一笑起來襯得皮膚更黑了。

夏小雨被他的口音和開朗逗笑了,“杜瑪,你怎麽有空來呢?”

“你能分清我和天篷啊?好多人都分不清我們呢。”黑人太黑了,五官不明顯,更不用說人種之間本來就有跨人種臉盲症這種現象,普通人分不清這兩人很正常。

“你們倆個長得并不像。”連臉型都不一樣好麽,夏小雨站了起來。

“是啊,我比他精神多了。”杜瑪甩了甩頭發,雙手舉起展現自己的肌肉,“嫂子你說對不對?”

“對。”夏小雨很順口地回答道,“你今天來有什麽事嗎?”

“我想要做幾套衣服。”杜瑪扯了扯自己身上穿的襯衫,“你們國家的衣服長的太小,瘦的太短……”

夏小雨瞧了瞧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衣服,明白了他說的是中國的成衣都是按中國人的尺碼做的,尺碼按比例放大,杜瑪長得高,他穿的衣服都是特大號,衣服和褲子夠長的話就會太肥。

“我們中國人自己都是做衣裳的。”成衣太貴了,沒幾個人買得起。“你要改款還是要……”

“我要做衣裳,做好多衣裳,冬天的衣裳。”

“我明白了。”夏小雨點了點頭,“但是我這裏只有普通的料子——”

“沒關系,我想做那樣的衣服。”杜瑪在屋裏看了一圈,指着挂歷上太/祖穿着中山裝指點江山的圖片說道。

“你是說中山裝?”

“嗯。”杜瑪點了點頭,“我是為了學習共産主義才來你們國家的,我的國家受盡帝國主義的欺淩和殖民,我想要為我的國家找一條出路。”

夏小雨低下了頭,在她長大的時代已經沒人解放全人類這種話了,大家也好像沒有什麽真正的理想,要說有,也是房子、車子、票子……想遠了,“我來替你量體。”

她拿出尺子走到杜瑪跟前想要替他量尺,真正站在杜瑪的跟前她才意識到杜瑪和她的身高差距有多大,她穿鞋将将一米六,杜瑪光腳估計都超過一九零,她拿個尺子量杜瑪,就像螞蟻量大象,那情形別說多滑稽了,“我拿把凳子。”她站在凳子上量體,量到一個數說一個數兒,初一替她記一個數兒,等到量完了,夏小雨一身都是汗。

杜瑪從始至終盯都盯着夏小雨看,夏小雨身上有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也有一種這個時代中國人少有的勁頭,他說不出是什麽,也許是——自信吧,由內而外的自信和陽光。

替他量完了衣裳,夏小雨又替他去挑衣料,“你們留學生應該有布票吧?”

“有。”

“那你別在我這裏買了,百貨大樓的衣料比我這裏便宜。”她這裏的衣料全都是不用票的“議價”貨。

“沒關系,我不缺錢。”杜瑪出身很好,他又是拿獎學金的,這個時代的亞非拉學生,在中國的待遇很好。

“不缺錢也不能亂花啊。”夏小雨搖頭。

“我不樂意去。”

“那好,聽你的。”一個黑人在中國生活,想必也有很多不便之處吧。中山裝的衣料沒有什麽挑的,無非是淺灰和藍、軍綠之間選一個,杜瑪果斷選擇了淺灰,夏小雨麻利地算好尺寸量好布,按照他的尺寸裁了出來。

杜瑪在夏小雨的店裏,非常顯眼,小小的店面,滿滿當當的貨品和一個高大的像電線杆子一樣的黑人,這種搭配組合總讓人想忍不住多瞧。

“你要是不着急穿的話,一個禮拜之後來取。”她的活快要堆成山了,初一又只是個學徒,到現在夏小雨也只敢讓她學着用布頭做三角兜子,完全幫不上忙。說是一個禮拜來取,已經是夏小雨讓他加塞兒的結果了。

“哦。”杜瑪摸摸頭點了點頭,鼻翼忽然動了動,“什麽味道?”

夏小雨也聞了聞,是晚飯好了,小滿和初一來了之後,她覺得在家煮飯不方便,就在這裏另置備了一套廚具,陸京晚上在食堂吃的時候,她和何老太、大海,就在這裏跟小滿初一一起吃了。

說起來——何老太和大海呢?

“好香啊,是白米飯嗎?”杜瑪聞着味兒就尋到了搭在後院小板棚子的角落裏一點都不起眼的廚房。

“是。”夏小雨有點無語了,這人是幹嘛來的?依照中國人特有的習俗不得不例行公事的問了一句,“到晚上了,要不你在這兒吃點兒?”

杜瑪就算中國話講得再溜也不是中國人,他點了點頭,“好啊好啊!”

于是吃飯的人裏又多了個黑大個兒杜瑪。

晚上的菜是早就買回來的大豆腐,夏小雨把鹹菜缸裏腌的鹹蔥撈了出來洗了幾遍去掉大部分多餘的鹽份,把大豆腐簡單粗暴的炖了,因為多了個杜瑪,她又不得不讓初一去買了一斤五花肉,擱土豆塊兒炖了。

東北菜就是這樣,炖一切。

菜香飄出來的時候,鼻子比杜瑪靈一百多倍的何老太準時回來了,身後還跟着一臉無奈的大海。

何老太一邊進屋一邊數落,“你這孩子是不是傻?我領你玩兒你還不樂意了,一路上念叨了一百多遍要回來寫作業,作業又跑不了……那個耍猴兒的我可有十年沒見着了。”

“作業寫不完老師要說的。我不樂意看耍猴兒,我樂意念書寫作業。”

這一老一小仿佛拿錯了劇本,老的貪新鮮熱鬧,小的沉迷于學習不可自撥。

這兩人正說着呢,瞧見屋裏的黑鐵塔都不吱聲兒了。這咋多了這麽個巨人……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天的時候太忙了,連午休的時間都給占上了,晚上才有時間寫文。小公舉脾氣越來越大我伺候不了了,在姥姥家熊她姥姥姥爺呢。

求訂閱求收藏求評論,評論滿百的話明天雙更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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