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軍訓

27 軍訓

舒保加對人的個性和人際關系有着極為敏銳的觸角。盡管她感覺到，沈希羽還是挺喜歡自己的，但是她好像并不太需要一個伴。舒保加不是沒試過邀請沈希羽與自己同行——就像其他的女生閨蜜一樣，就像鐘靈和林思瑤、董茗茗一樣，一起去教室、一起去飯堂、一起去跑操，形影不離——可是舒保加覺得，沈希羽跟她之間沒有那種閨蜜間的默契。比如，如果舒保加跟沈希羽說好，中午一起去飯堂，那麽沈希羽就會等她。可是到了下午，舒保加以為，好朋友應該是頓頓飯都會一起吃的吧，不用每次都說吧？又跑到一班去，卻發現沈希羽已經走了，完全沒有想到舒保加可能會來找她吃晚飯。于是舒保加有兩天沒有主動粘上去，結果卻發現，沈希羽在這兩天裏，也沒有叫她一起去吃飯，或是下了晚自習一起回宿舍。也許沈希羽覺得，即使當了朋友，也不用為對方改變自己生活的軌跡。

舒保加很識相地，降低了在沈希羽面前出現的頻率。但也不見沈希羽和其他人走得近一些，依然是獨來獨往。

即使到了軍訓基地，沈希羽也還是如此。明明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時，大家都會想要有一個熟悉的人作伴。于是舒保加在休息和吃飯的時候，常常跑去找吳淼他們，連梁允的冷嘲熱諷聽起來都分外親切。

期末一結束，軍訓就開始了。舒保加這一屆的軍訓，安排在郊區的一個拓展基地，食宿條件比學校要差一些，但訓練內容比往屆豐富多了，不再是翻來覆去練習列隊動作了。

剛到基地的時候，發現宿舍是十人間的，于是，舒保加不僅和關渝、沈希羽住在一起，也和鐘靈、林思瑤、董茗茗等一些一班女生安排在一起。被褥不能自帶，鐘靈一來自然又是嫌棄了一番。沈希羽嘴上不說，但也看得出來是不習慣的。睡覺的時候被子拉得低低的，絕對不能碰到臉。

吃飯是圍餐，十二人一桌，人齊就可以開餐。倒是沒有事先安排誰與誰坐一桌，但是每個人都有要好的朋友，所以第一次吃飯時也很快都選好了自己的座位。上午訓練休息時，沈希羽跑到十班所在的地方找到舒保加，問中午吃飯的時候能不能幫她占一個位子，她要先回一趟宿舍。舒保加喜出望外，自然一口應承下來。

上午的訓練結束了，幾乎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沖去飯堂。實在是沒有想到，訓練一個上午，會這麽餓。很多為了早上多睡一會兒而不去吃早餐的學生，此時已經餓得頭腦發昏，厭食挑食的毛病也都銷聲匿跡了。

調查小分隊早就約好，軍訓時是要一起吃飯的。等舒保加沖到飯堂的時候，另外五個人已經獨占了一張桌子，桌子上已經擺好了一大盆米飯和幾個菜。“竟然是我跑得最慢！”舒保加說道。

“你腿最短，你不慢誰慢？”還是那個熟悉的梁允。舒保加一屁股坐下。這時，鐘靈和林思瑤、董茗茗也剛到飯堂，看到舒保加這一桌還沒坐滿，走過來問：“我們能坐這裏嗎？”

“坐吧坐吧。”舒保加熱情招呼道。

林思瑤一坐下來，就假裝不經意地看鄭喬。鄭喬卻正在把放在一起的碗筷分別放到每個位子上。就在這時，三個七班的男生也過來了，都是之前在籃球隊跟鄭喬要好的，“喬爺！”

“坐這裏吧！剛好坐得下！”鄭喬笑着叫他們。林思瑤用手輕輕碰一下鐘靈，示意鐘靈看那三個男生。

“等等！”舒保加突然喊一聲，“坐不下。我要幫希羽占一個位子。”

鄭喬臉上閃過一絲尴尬，他猶豫了一秒，說：“我跟他們去別的桌子坐吧。振東，我們去那邊。”

七班的令一個男生見狀，說：“喬爺，要不你們三個坐這裏，我去跟肥貓他們坐吧。”說完轉身要走。鄭喬還要說什麽，舒保加卻不知不覺，對那男生說：“不好意思啦！”那男生擺擺手走遠了，鄭喬也只好作罷，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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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開吃吧？”羅佩婷說：“太餓了。”說着就拿着不鏽鋼盆去盛了滿滿一盆飯。其他人也開始盛飯的盛飯、夾菜的夾菜。規則是，每張桌子定下十二人即可開飯，雖然沈希羽還沒來，但也沒有影響。舒保加也吃了起來，早上訓練消耗太大，感覺這幾樣炒菜香得要命，一口菜可以扒拉幾口飯。

吃了有幾分鐘的樣子，沈希羽來了。舒保加一邊吃一邊還四處張望，怕她找不到位置。遠遠看到她，趕緊招手讓她過來。等她走近了，舒保加看到她手上拿了一個小盒子——是沈希羽自帶的餐具。舒保加心想，我怎麽忘了，希羽一向是要用自己的餐具的。

回一趟宿舍再出來，也不過十分鐘的樣子。沒想到，這麽快已經開吃了。沈希羽看着正在大口吃飯的這十一個人，看着十一雙筷子不停地插進那幾個菜裏面又取出來，手裏捏着那個餐具盒，尴尬極了。那十一個人也都擡頭看她，又看她手中的盒子。沈希羽的臉漫上一抹紅暈，她扭頭就走。

舒保加對她喊：“希羽！你不吃了嗎？”沈希羽頭也不回，直直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羅佩婷“噗”一聲，跟李晨對視一眼，露出一個略帶譏诮的笑。舒保加的臉也燒起來，她感覺自己沒有完成沈希羽交待的任務，就像是犯了個大錯一樣。她會生氣嗎？舒保加惴惴不安，放下筷子，站起身，正要去追沈希羽。鄭喬也不慌不忙地站起來，手輕輕地放在舒保加肩膀上，用眼神示意她繼續吃。舒保加有些疑惑，但鄭喬沉穩的樣子還是說服了她，雖然內心忐忑不已，但還是坐了下來，繼續扒飯。

鄭喬走開了，但過了大概七八分鐘又回來了。手裏拿着一個一次性的飯盒，裏面裝着一些飯菜。“我在後廚打的，幹淨的，你拿給她吧。”舒保加接過，抓緊扒拉兩口，就要起身去送飯。吳淼問她：“你吃飽了嗎？”

“吃飽了。”舒保加說完就跑。

回到宿舍，沈希羽正坐在床上啃餅幹。舒保加舉起手中的飯盒：“希羽，幫你打飯回來了。鄭喬打的。”

“我不吃，謝謝。”

舒保加撓撓頭：“你吃餅幹夠飽嗎？下午還要負重越野呢。”

“沒問題。”

舒保加想，是真不餓，還是……于是又換了個說法：“我騙你的，不是鄭喬打的，是我打的。”

“謝謝你，保加，但我真的不餓。”

“那、那好吧。”舒保加有些郁悶，但也不敢表現出來。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要郁悶，大概是覺得鄭喬有些可憐吧。把飯盒放下，卻又有些不甘心，剛想再問一遍，沈希羽正好說道：“對了，保加，今晚吃飯不用幫我占位了。”

“啊？那你……”“反正不用幫我占位了，謝謝你哦。”沈希羽用淡淡的語氣說道。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舒保加看到沈希羽也來吃飯了，坐的另一張桌子，旁邊是林士凡。舒保加垂下頭，她現在不是為鄭喬感到可憐了，她可憐的是自己了。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舒保加開始識相地不再主動粘到沈希羽身邊，也不再整天在梁允等人面前吹噓“我的女神”如何如何，她只在沈希羽開口時提供必要的幫助。

也就是在軍訓這段時間，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因為住在一個宿舍，平時吃完飯也一起走回去，舒保加跟林思瑤和董茗茗熟了起來。

董茗茗是最先向舒保加抛出橄榄枝的。有時候，董茗茗會特地等習慣性賴床的舒保加，鐘靈和林思瑤已經去集合了，舒保加才剛起床，火速洗漱完，董茗茗就和她一起跑過去。而且，董茗茗總有說不完的話，舒保加又有無窮的好奇心。兩個人相處的時間，也漸漸多了起來。

董茗茗跟舒保加講了好多好多秘密。

她在說話前，總會習慣性說一句：“你不要跟別人說哦。”然後舒保加就銘記在心，從來沒有跟別人說過。董茗茗告訴舒保加的秘密包括但不限于——

“我們家住在半山四季，裏面最大那棟別墅就是我家。”

“我爸爸媽媽都是大學教授，經常要飛去不同的國家開會，所以平時只有我和保姆在家。”

“我們家有一個游泳池，一個家庭影院，還有健身房。”

“我們家養了兩條狗，都是貴賓犬，每次出去洗澡都要花幾千塊。”

“我有一個幹哥哥，他的名字叫‘瀾風’，他家裏很有錢，在英國和美國都有房子。”

“瀾風比我大五歲。等我大學畢業，我們就結婚。”

“你千萬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有些事情，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

舒保加總是點頭：“好的，我絕對不會說的！”舒保加也會很八卦地問一些瀾風的事，比如他在什麽大學，他長什麽樣子等等。董茗茗說，瀾風在清華，長得超級帥，是清華公認的校草。舒保加就贊嘆不已。

董茗茗還會滿臉自豪地說，她和瀾風雙方的父母都已經見過面了，都很滿意，也很支持她們結婚。所以，她也要努力考到北京去，不然，瀾風太優秀了，她會自卑的。

舒保加心裏一動，這句話好熟悉，是聽誰說過來着？忽然想起來了，吳淼說過，他、夏楊、毛宇文，還有梁允，都是一定要考到北京去的。北京有誰在？

“清華好多姐姐們都好漂亮好優秀啊，我覺得我配不上瀾風了怎麽辦？哈哈哈哈。”

舒保加發自內心地說：“你也很漂亮很優秀。”

董茗茗就會很開心地笑。

有一天，在不在宿舍的時候，林思瑤問舒保加：“茗茗跟你說過瀾風了嗎？”舒保加就有些吃驚，暗想，不是只跟我一個人說過嗎？但是仔細想想，董茗茗跟鐘靈和林思瑤形影不離，怎麽可能沒有跟她們說過呢？舒保加朝林思瑤點點頭：“說過。”

“她怎麽跟你說的？”

“這個……”

鐘靈也來了，問舒保加：“她跟你說瀾風是清華的還是哈佛的？”

“清華。”舒保加小聲說。從鐘靈和林思瑤的神情中，已經感到有些不對勁了。果然，鐘靈和林思瑤對視一眼，都冷笑了一下。鐘靈又問：“她還跟你說過什麽？她有沒有說過她家住哪裏？”

“說過……怎麽了？”

“是不是星月灣？”

“茗茗讓我不能跟別人說……”

“她跟所有人都是這樣說的！”鐘靈提高了聲音。就在這個時候，關渝回來了，鐘靈對舒保加說：“不說了。”舒保加這才松了一口氣。接下來幾天，鐘靈和林思瑤總是特地錯開吃飯和回宿舍的時間，似乎是故意不帶董茗茗玩。但舒保加留意到，鐘靈和林思瑤好像找好多人問過話。在休息的時候，常常會看到鐘靈和林思瑤正在跟人聊天。有一次是盧家晴，有一次是齊子涵，有一次是宋沐言，還有一次是沈希羽。

吃飯的時候，鐘靈和林思瑤也不跟董茗茗說話了。舒保加覺得很奇怪。她很想跟吳淼和鄭喬聊聊，但是又覺得有保密的義務，于是又忍住了。

有一天，訓練內容是打靶練習，結束時間早，大家有了兩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舒保加正在籃球場看吳淼他們打籃球，一邊看一邊給雙方加油。一方是吳淼、毛宇文和梁允，一邊是鄭喬和兩個七班的男生，舒保加兩邊都是支持的，所以看得忙碌得很。突然，聽到鐘靈在後面喊她：“保加，有空嗎？”

“有！”

“你來一下。陪我們一起去體育館好嗎？”

“好！”

在走去體育館的路上，鐘靈對舒保加解釋：“我們今天，是要去找董茗茗給我們一個說法的。”

“說法？”

“對。她騙了我們所有人。她對我們說了好多謊話，而且，她還對每個人都說，不能說出去，要保守秘密，其實她自己已經對好多人都說過了！”鐘靈顯得很氣憤。

“而且，她家根本不是住在星月灣，也不是住在半山四季。半山四季最大的別墅要三四千萬，她家住得起嗎？”林思瑤說。

“啊？”舒保加呆呆地說。鐘靈和林思瑤走得飛快，舒保加也只好邁開大步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