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開春

開春

到了陽春三月，飛鶴鎮終于綠起來了。

山上的綠葉發了芽，地上的野菜冒了頭，河水重新嘩啦啦的流，白背魚帶着孩子們回到了北方。

今日清晨，山霧缭繞，河頭村的人都動起來了。三月小麥返青，是要澆一回水的，身強體壯的男人們去下地，去澆灌新一年的希望。

山上可是綠了不少，野菜多的數不清，姑娘小哥兒們成群結隊去山上尋找采摘。

梅家果園就占着後山，倒不用跑那麽遠，秦朗月和曉沄，還有三叔家時沣哥的夫郎夏小哥兒一起上了山。

山路陡峭，勝在路邊便有不少的新鮮菜，三人照看彼此，一路上山倒是砍了不少。

半框的荠菜，半框的灰灰菜，半框的香椿，還有不少的蘑菇。三個人也不貪多，覺得今天的夠吃了就下了山。

“飛鶴~有山~，春漸漸~......”

下山的路上總是高高興興的，秦朗月唱起了小時候聽阿娘唱過的山歌，歌聲飄揚在群山之中，與春霧交彙在一同，鳥聲纏綿不絕，回響天地。

曉沄不知道為什麽要唱飛鶴，也不知道為什麽鎮子要叫飛鶴，她從來沒有在這片土地上見過鶴。

秦朗月解釋道：“飛鶴鎮山多，大大小小的把飛鶴鎮圍起來，圍成個鶴形，就像仙鶴展翅，更有詩人為它作詩，這才叫飛鶴鎮。

曉沄煞有其事的點點頭，終于明白鎮裏人少的原因了，原來是別人進不來。看吧，飛鶴鎮就是世外桃源。

秦朗月和夏小水不知道曉沄在沉思什麽，小丫頭心事還挺多，也沒有打擾她，只不過下山的時候兩人默契十足，把曉沄護到了中間防止她踩到滑石摔了跤。

在家中把新采的野菜都分成兩份，夏小水背了一大筐又一個籃子才勉強裝得下，曉沄幫着夏小哥兒運回家去，秦朗月獨自在家收拾。

阿爹阿娘和二淮都下地去了，雖然家裏的地不多，但還是要忙活一陣的，而且春日水冷，等回來怕不是手涼腳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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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裏，秦朗月也不洗荠菜了，趕緊進廚房燒了鍋姜水，還放了不少紅糖。

趁着熬紅糖水姜水的功夫，趕緊把肉餡剁了，中午吃酸湯荠菜餃子。

農家人吃肉要吃肥的，所以肥瘦都是對半開，做的油不油膩，好不好吃那就得看個人手藝了。

秦朗月娘家裏就是幹屠戶的，怎麽做肉，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肥肉要剁的碎碎的，瘦肉要大一點，放蔥姜水的時候不能直接倒，事先煮一煮反而能更香，鹽要适量糖要少，芝麻香油最後提香。

肉餡攪和勻後才能放荠菜，可是荠菜還沒洗出來，還沒切紅糖水就煮好了。

秦朗月覺得時辰還早，不着急做飯，拿陶罐盛了湯先送去地裏了。

梅家住在村尾，但是地卻在村頭的前山前頭的平地上，一來一回免不了從村裏經過，可是村裏搭話的人多，等送到地裏，湯早就涼了。

秦朗月繞了村外的小道，算起來倒比村裏的大路近。

走到一半，聽到争執拉扯的聲音，秦朗月放下籃子，打算去看一眼，聽着聲音像是梅癞子和小霜。

梅癞子是村裏游手好閑欺軟怕硬的爛東西，經常不幹人事，調戲家裏沒有人看顧沒有兄弟的姑娘和小哥兒，聽說還去鎮上吃喝嫖賭，但是人家早死的爹對村裏有貢獻，所以沒人趕了他出去。

他寡夫爹也不是個善茬，錢都被兒子當了，就開始在村裏偷雞摸狗。

這小霜是個可憐人，爹娘早死，剩下重病奶奶和尚小的弟弟，秦朗月可憐他，給了他幾件衣服穿。

随着秦朗月越來越靠近，兩人的對話也越來越清晰。

“你滾，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潑皮無賴，滾遠點。”小霜一邊罵他一邊逃離梅癞子。可是對面不要臉慣了，一直不放人走。

“你清高什麽，跟了老子就不用天天做這麽多活兒了，老子出錢，給你奶奶治病。”梅癞子把小霜逼到小路上，正巧撞上秦朗月。

“呸，你什麽貨色，什麽話都說的出來，是人嗎？趕緊滾，別等我告訴二淮子，讓他打死你。”秦朗月從後面托住害怕到顫抖的小霜，冷聲對着梅癞子道。

像這種人，一定是欺軟怕硬的。秦朗月剛開始也被無禮過，給梅時淮一說，他差點打斷了梅癞子的一條腿，七八個人拉着才止住梅時淮不往前沖。

自此以後，梅癞子就再也不敢和他家的人說話了，見到面也都繞開走。

現在遇到的秦朗月，梅癞子就不敢說話了，偷偷摸摸地趕緊跑了。

梅癞子一走，小霜就撐不住了，癱坐下來就忍不住的流淚。

秦朗月蹲下身安慰他，拿帕子給他擦了眼淚扶他起來。小霜還是忍不住委屈，他不知道哪裏招惹了梅癞子，竟被他看上。

“好了，沒事了。

走，跟着我找你二淮哥去。讓二淮子打他一頓好了。”秦朗月知道他的可憐之處，家裏沒有能管事的，肯定會被欺負。

如今最好的方法就是讓二淮找人吓唬梅癞子一頓，好讓他長長教訓，起碼能安生一段時間。

經歷今天這一遭，小霜也不敢自己回家了。秦朗月便把他帶到了地裏，等送完了湯水再送他回去。

梅阿爹和梅阿娘守一頭，梅時淮自己守一頭。離地頭都不算遠，秦朗月一叫就過來了。

趁他們過來的功夫，秦朗月倒好姜水晾在一邊。幸好拿了四個碗，也給小霜倒了一碗壓壓驚。

梅阿娘拿着鋤頭趟着麥苗先過來，接過遞來的碗喝了一口才看見在秦朗月身後的小霜。以為他是過來玩的，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

人受委屈的時候一點關心都能哭出來，小霜眼淚噼裏啪啦的掉在地上，梅阿娘也慌了神，問小霜受了什麽委屈孩子也抽抽噎噎說不出來。

梅阿娘只好去問秦朗月，這才得知原由。

一嗓子叫過慢吞吞的梅阿爹和梅時淮，讓他們趕緊過來。

依舊是秦朗月說，其他人氣，但現在還不能去直接打人。這要是傳出去了，小霜的名聲就不能要了。

大家都在地裏沉思着，想找個好法子替小霜免了這尊麻煩，可人越急越找不到辦法。

大家都沒有頭緒，只有梅時淮喝着第二碗紅糖水，眼珠子不住的轉，他平常就有機靈的賤得慌，碰到了事情立馬就反應過來了。

梅時淮偷偷對秦朗月說：“你先送小霜回去，我有法子了，回去說。”

送小霜進了家門後，秦朗月站在栅欄外頭說：“別怕，這兩天他不敢欺負你，碰到他了就往人多的地方跑，找你二淮哥來。”

小霜點點頭，一步三回頭的進屋去了。

秦朗月回家的路上才想起來自己的餡子還沒有調完了，抓緊了兩步趕緊回去。

曉沄已經把摘來的菜都洗好了，就差切切入鍋炒。

秦朗月趕緊去廚房剁餡，讓曉沄上地裏拔兩顆芫荽。

芫荽是開了春在草席子地下種的，雖然又小又蔫，但是味道很濃郁，用來吊湯最好。

秦朗月剁好荠菜混合肉餡後就忙着和面。

餃子皮是死面的，用不着醒發，做的就快，切成小劑子後曉沄回來擀面皮，兩人合作不一會兒就包完了。

酸湯的餃子要小，要皮薄，要陷大。所以秦朗月包出來的就很是小巧，像一個一個的小元寶。

時間到了半晌午，去地裏的也已經回來了，在院子裏洗涮沾了泥的鋤頭鐵鍬，連換身衣服。

秦朗月從雞窩裏拿了五顆雞蛋，把雞腿菇撕成條，和雞蛋攪和在一起，放一點鹽，下鍋炒熟，雞蛋香和雞腿菇特有的芳香糅合在一起，黃白相間，油潤清亮。

後山的香椿樹太多，今年都要泛濫成災了，秦朗月摘了上邊樹杈上最嫩的芽芽，調了面糊做了香椿魚。

另一個大鍋燒着水，咕嘟了就下小餃子，三次開鍋，兩次涼水就熟了。

再在各自的大碗裏倒上醬油、陳醋、辣椒油、鹽、豬油，用餃子湯一沖，舀上滿滿一碗小元寶，撒上芫荽就能開飯了。

上桌之後先喝一口熱湯，酸酸辣辣的一下子就占據了味蕾，一口一口不能停。一口小餃子，簡直要鮮掉眉毛，荠菜鮮香，肉餡緊實。雖然小，但是皮薄陷大，一口一個非常滿足。

香椿魚外皮脆脆的，裏面香椿芽卻很柔軟，沾着蒜水吃，更大的激發了香椿的獨特氣味。蘑菇炒雞蛋也不遑多讓，鮮靈靈的，有獨特的春味。

梅時淮給秦朗月夾了好幾筷子香椿魚，他最愛吃，叫別人也得多嘗嘗。

秦朗月早就吃飽了，又把碗推了回去：“你自己吃，我吃飽了。別給我了。”

梅時淮點頭答應，又是一碗餃子下肚，又盛了一碗。

“行了，吃飽了得了。野菜多的是，明天繼續做。”秦朗月分走了他碗裏的一半。

“太久沒吃新鮮菜了，肚裏油膩的慌，野菜刮油，你做的也好吃。”梅時淮和秦朗月貧嘴，又偷着把那半碗倒回去了。

秦朗月由着他去吃，明天繼續做，讓他吃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