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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問：什麽樣的人會沒有脈搏？答案當然是死人。

梅辛怡一時啞口了，這個問題确實很難回答，她嗯了半天，跟王半截耳語幾句：“師父，慎言啊，興許是什麽怪病，先搪塞過去吧。”

王半截都是老江湖了，當然馬上領會了她的意思，咳嗽一聲，清清喉嚨像模像樣地說：“沒事啊，依我看老太太就是着涼了，我開幾副藥，先吃吃看。”

說完，就在紙上寫了巴豆、大黃、洩葉、朱砂等等，看得旁邊的梅辛怡眼睛都直了。

“師父，你在幹什麽呢？這些東西，就算是好人吃了也頂不住，你想弄死本家……”

王半截一把搗住她的嘴，把她拖出屋子，“你懂什麽？師父我自有妙計！”

梅辛怡馬上覺得他很不靠譜，甚至瞬間産生了甩掉他，自己探索副本的想法。據她知道，快穿公司員工衆多，其實也有結隊一起行動的，但是絕大部分還是獨行俠。因為大佬肯定不希望和別人一起分享點數，一般一個副本任務，劇情和支線都是有限的，越多人參與，分到每個人頭上的點數自然越少，所以大家都不愛結隊。

但是獨行俠的缺點就是現在這樣，可能會分配到一個能力平平的NPC隊友，說不準會被他拖累。

他們兩個人被安排到廂房暫住，觀察老太太的病情變化。還是那個叫柳叔的管家領路，他呆板地走在前頭，領着兩個人到了一間打掃幹淨的房間，王半截睡在裏屋的架子床上，梅辛怡睡在外間的羅漢榻上。

屋裏陳設也挺講究的，裏外間隔着一層花罩子，上面精雕細刻，這很像是一間閨房。桌案上淨瓶裏插着幾只潔白的荷花，瑩瑩菡萏，在幽暗的室內仿佛散發着玉樣的光澤。

晚上無事，師徒兩個早早睡着了。時間大概是夜上三杆，梅辛怡被一泓月光洩落進了室內，鋪了滿身，把她照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隔着花窗紗簾看見了一輪碩大圓滿的月亮。

忽然一個影子直挺挺路過了窗邊，斜落下來長長的一條黑影，塗在牆上。随着他一步步緩慢地走，影子也跟着僵硬地跟随着。

意識到劇情開始發展了，梅辛怡趕緊挑開紗簾，結果啥也沒看到。她披着外衣，追到了屋外，被院子裏一輪格外巨大的圓月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好像瑩瑩爍爍的碩大一團玉珏，在邊角處出現了一團小巧的陰影。

梅辛怡眯起眼，發現那團陰影是一只狐貍形狀，它蹲踞在屋檐正脊上，正在對月吐納，從口中吐出一枚丹丸，吹拂到半空中，丹丸飄飄随風而起，不時又被狐貍吞進口中。

天井狀的院子裏，還有個僵硬挺直的腔子在行走。頭頂雖然有明亮的月亮，院子裏卻依然過分的幽暗昏沉，只能隐約看見一條人形的影子，在圍繞着院子，一圈圈地打轉。梅辛怡迷惑地盯着他，看他正轉過一個拐角，沖着自己正面走過來。陰影中他的臉上模糊一片，看不出五官輪廓。

他一步步走到了跟前，仿佛沒有視力，看不見梅辛怡，就從她面前很近處急急轉了個彎，要不是她馬上迅疾地後退一步，可能就要和他撞上了。梅辛怡一臉惶恐，看着那個腔子仿佛行屍走肉一樣，一邊機械性地邁着腿，一邊口中念念有詞：

“歸于何處？我之故鄉……歸于何處？我之故鄉……”

梅辛怡還在迷惑，又隐約聽到了一陣陣的喊殺聲，從遠處逐漸接近，将原本岑靜的氣氛打破了。雜亂的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近，轉眼到了跟前。她看到了許多的人，他們大概分成兩派，互相之間好像正在發生争鬥，互相叫罵推搡着。

一方是一群七八個壯漢，赤裸着胸脯，腆胸疊肚，看起來就十分兇惡。另一方是個兩個老人。老太太就是傍晚王半截診治過的那個，老頭則全然陌生，是個板着臉須發全白的老爺子。

老頭老太太面對着一群壯漢，卻全然沒有畏懼，一個揮舞着大刀，一個手執雙劍，和對面一群人戰在一起。

梅辛怡站在旁邊看熱鬧，見到一個人形影子被老頭從當中劈開，一泓濕漉漉的液體濺在自己的身上與臉上。她伸出手摸了摸，感覺濕淋淋的一抹液體，黑乎乎墨汁一樣，沾染在手指間。再看這群影子，忽然又感覺他們不像血肉之軀，倒像一出皮影戲，動作輕飄飄沒有什麽力量感，飄來飛去的沒有什麽重量似的。

忽然刀鋒飛來，朝着她的面門劈下來，把梅辛怡吓了一跳。她下意識伸手一摸，從臉上摩挲到一條墨色的痕跡，也看不出來是血水，還是墨汁。

這時候她才感覺到害怕，想起來屋裏的王半截，轉身往回跑，推搡着架子床上的師父：

“師父！師父！醒醒啊！”

王半截呢喃一聲，揉着眼睛醒來，轉過上半身，還挺不耐煩，“小梅，大半夜的你幹什麽？”

梅辛怡當時呆住了，因為看見從他的七竅裏正在滲出血跡，兩眼的血淚在他未反應過來時，就在緩慢地淌落過臉頰，交織在下颌，和嘴角滲出的血漬混雜在一起。

“師父……”梅辛怡本來想提醒他，忽然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往前傾斜，傾落在段青色被面上。直到此時，她才醒悟，不是自己的腔子，而是視線墜落了下來，掉在床上。

也即是說，她的首級肯定和身體分離了。

最後看見的一個畫面，就是王半截錯愕的表情。他看了看小梅，又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發現下半截距離自己頗為遙遠，自己的上半截行動自如地坐起來，下半截卻依然倒窩在被窩裏。錯愕當中，噗地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死絕。

眼前的景物閃爍了一下，恢複成純白色的艙體，梅辛怡氣得一把揪扯掉身上連接的線，摘掉頭盔從艙室出來，直奔前臺。

“白流蘇！你給我解釋解釋，這是什麽情況？”

對方也挺蒙的，“這麽快就回來了？”

“我竟然死在了副本裏？！”

看着對面員工又驚又氣的臉，白流蘇依然很鎮定，“那有什麽，危險的副本，折戟沉沙的員工多了去了。”

“這是個危險副本嗎？之前你怎麽跟我說的？你說這是最肥的一個副本！”

“對呀！”白流蘇點點頭，“副本的獎勵和危險程度往往是成正相關的，越危險，獎勵也越豐厚，這不是常識嗎？你不知道？”

梅辛怡氣得想要當場撕爛他那張臉，“你根本沒提示任何有關危險程度的信息！而且，副本的名字也和你說的不一樣，根本不叫金玉滿堂阖家歡，這個副本真名叫妖鬼阖家歡！”

“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一個搭檔。”

梅辛怡驚呆了，“什麽東西？就這麽一個小破副本，就一百多點，我還得找個搭檔來，和我一起分？”

“不不不——”他搖了搖手指，“你加入公司不太長時間，現在還沒完全揣摩明白規則。搭檔确實會平分副本裏的點數，但是，也會共擔副本裏的風險啊！就比如你這次碰上的民俗副本，這是你薄弱處，如果有個擅長雜學的搭檔帶飛你，那你不是相當于白嫖了一個副本嗎？”

“……”梅辛怡是很難直接相信他說的，“我總覺得你在忽悠我……公司裏以小組為單位行動的員工真的很多嗎？”

白流蘇赤誠地點點頭，“真的有不少，尤其是你這種新加入不久的員工，有個搭檔是最好的。”

梅辛怡還是皺着眉，“那我要上哪裏去找個合适的搭檔呢？”

“我可以幫你推薦一個……”

“不要！”她馬上警覺起來，伸出手掌做拒絕狀，“你在我這裏的信用正在貶值，就在你推薦了這個副本後，我就在裏面挂了，白白花了10點，一天都沒活過去。現在你還要推薦一個搭檔給我？”

白流蘇聳聳肩，顯然不同意她說的，“我幹嘛要害你？雖然我的一些建議不合你的心意，但是我能保證，絕對是最符合你現實利益的。包括找搭檔這回事。你看啊，你雖然暫時屬于宮鬥冠軍組，但你的風格的确更符合戰神龍傲天組。問題是，你現在是個新人，要是真的把你放在戰神龍傲天組，你會被人碾壓成渣渣，所以我為你選擇的分組，其實在保護你，因為真實的那種戰鬥副本，你更加活不下來。”

梅辛怡愣了半天，勉強算是同意了對方的意見，“就算你說的沒錯，你怎麽知道這個搭檔一定是适合我的？”

“因為我的經驗。”白流蘇已經說倦了，他往後仰着靠在椅背上，有點累地半合上眼，“我不知道接觸過多少的員工了，當然知道什麽樣的搭檔适合你。就好比眼前的這個副本，你知道為什麽連一天都過不去嗎？你太強硬了！你的所有技能點都點在戰鬥力上，你很缺乏人情世故的能力！但是這種民俗志怪類的副本，體術戰力是用處很小的！所以我為你選了一個擅長人情世故的搭檔。”

梅辛怡跟着他，去到了公司的禁閉室，這裏是處理犯規的員工，來處理清算他們責任的房間。

裏面坐着一個女人，一看見她，梅辛怡就愣了愣，她很漂亮，但是卻是很詭異的那種漂亮。

首先，她充滿了科技感。臉頰飽滿，而下颌尖尖，尖得能戳進自己胸腔的那種感覺。一雙水眸巨大，簡直占據了那張心形小臉的一半空間，這就顯得眼睛大得恐怖。而且眸光水潤得不正常，仿佛常含淚光，水澤氤氲，楚楚可憐。一頭豐沛茂盛的長發，不是全然的黑色，而是類似于深紫色。總之這個人從頭到腳，都像是購買兌換過公司的道具，深度改造過，讓梅辛怡簡直不忍直視。

“這是何貞。”白流蘇替兩個人簡單介紹，又指着梅辛怡，“這是新來的，阿梅。”

何貞的性格倒挺開朗熱情，不像她的美商那麽恐怖，抓着梅辛怡的手握了握，“你好你好。”

兩個人簡單交流了一下，沒注意到小桌板後面坐了個男人，他的臉色很不好，看着何貞，眼睛都快要噴出火來了。

“你還有臉笑？你看看自己惹出來的這一堆麻煩！你知道我們要花費多少人力和時間，去替你擺平嗎？”

何貞看着禁閉室管理人祭慕，無辜地眨眨眼，還撅起嘴，“我可以自己去擺平，不用你們替我去。”

她不提還好，提起來就讓祭慕更氣了，“你還想回去幹什麽？雖然你進的是個後宮副本，但是你睡的也不是攻略對象啊！”

她聳聳肩，依然滿臉無辜的表情，“我沒漏下攻略對象，我只是超常發揮了一下。”

“呵呵！”祭慕冷笑了兩聲，“你還有攻略對象的概念呢？你把人家一門上下睡了個遍，連六十歲的老管家都沒放過！搞得整個副本裏烏煙瘴氣，兄弟阋牆，父子反目，整個副本都崩了！”

梅辛怡瞠目結舌，看向旁邊的白流蘇，“這就是你給我挑的搭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