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炮灰暗衛03 為何不跑

第26章 炮灰暗衛03 為何不跑。

這晚, 終究因木架倒塌一事,二人沒能放成河燈,早早便回了王府。

蕭黎徑自去了寝房, 時窈則回了自己偏遠角落的小院。

等到回到屋中, 點上燭火, 時窈才終于得空處理左肩的砸傷。

雖說有系統屏蔽痛感,可這傷到底是落在自己的軀體上, 時窈不由在心中将蕭黎那狗東西再次咒了一通。

那狗東西分別時走得分外理所當然,自然不會理會時窈身上的傷勢。

即便他答應了要給她一段美好回憶。

事實上,在他心中, 原主大概也不算是一個與他一樣的活生生的人。

對他而言,為主人受傷,是一個暗衛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他完全沒有必要去關心一個工具有沒有壞損。

時窈上好藥, 躺在床榻上, 看着屋頂的梁木,思索着接下去發生的事。

若她沒有記錯,原劇情中,也是放河燈的一晚,發生過一起針對蕭黎的刺殺。

那次, 原主毫無遲疑地用自己的左肩替蕭黎擋了突如其來的一劍, 而後忍痛将刺客擊殺。

其餘暗衛也很快現身,将蕭黎安然無恙地護送回府。

可暗衛保護主人,在蕭黎看來, 正如家犬護主一般,太過天經地義,以至于他從頭至尾未曾有半點波動。

時窈眯了眯眸, 在上個小世界,閑來無事翻看閑書時,她曾看到過一個詞:

吊橋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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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只覺得有趣,而今細細想來,确有幾分道理。

時窈思忖片刻,彎唇笑開。

刺客中,總有幾個很厲害的高手,并不奇怪吧?

*

深夜,醜時。

王府正中央,奢華的寝房內,銀質燭臺上盞盞燭火雀躍,映得房內亮如白晝。

案幾後,一手支着額角的蕭黎驀然睜開雙眸,雙眸森寒如冰,額角沁出米粒般的汗珠。

他又夢見當年母親一族被屠盡的畫面了。

深夜的宮殿前,那些白日還對他笑的人,被一刀刀支離破碎地砍倒在地,肢體與血跡四濺。

當他跑回母妃宮中,看見的正是房梁上懸挂的三尺白绫,以及白绫之上幽幽晃動的母親。

也是那時起,深夜他再難安眠。

唯有那次宮宴之上,聽着蘇樂瑤的琴音,他少見的心安,後來的相處,更令他察覺到,在那個女子身旁,他竟能得片刻好眠。

門口的侍衛察覺到案幾的動靜,忙恭敬道:“王爺?”

蕭黎回過神來,鼻腔溢出一聲倦怠的“嗯”:“今日蘇府有何動靜?”

侍衛應:“蘇姑娘今日未曾出門,在府內繡了一整日荷包。”

蕭黎沉默下來,心知今晚大抵又無法入眠了,他蹙了蹙眉,良久才又道:“明日一早,去請蘇姑娘。”

“是。”

蕭黎懶散地垂眸,袖口沉了沉,他垂眸看去,河燈一角露了出來。

蕭黎将河燈拿出,展開,是一條錦鯉的模樣,算不得精致,卻也惟妙惟肖。

想到白日和時窈出門,本以為那個木讷且古板的女人會很無趣,未曾想倒是比他想象中要有趣一些。

不過再有趣,于他也不過是手邊的工具愈發順眼了而已。

索性也便像逗弄阿貓阿狗似的,陪她玩下去了。

他知曉她的那點心思,不過她不點破,他也沒必要戳穿。

雖然他并不相信這種廉價的“心意”能維持太久,畢竟暗衛營內出來的人,血本就不幹淨。

也許哪日自己遇到險境,她便也如同當年見風使舵那群人一般,或抛下他消失得無影無蹤,或見風使舵趁機報複。

不過也聊有勝于無,畢竟他還需要她的忠心

這般想着,蕭黎将河燈扔到一旁,索性翻看起手邊的折子。

直到天光大亮,蕭黎方才疲倦地放下折子,手在桌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等着侍衛的答複。

“王爺,”門外,侍衛的聲音很快傳來,“蘇小姐說,她今日尚有要事,不便前來。”

蕭黎的手不由緊攥,眉心也緊緊蹙起:“有何事?”

“蘇小姐未曾明說,”侍衛遲疑了下,“還有,後院的時姑娘,方才問過王爺,今日可有空閑前去?”

時窈?

蕭黎心中盡是被蘇樂瑤回絕的煩躁,與徹夜不眠的疲倦,一聽見時窈的名字,想到她那簡陋的房間,眼中嫌厭之色頓起。

可轉念想到那個條件,他默片刻後才道:“酉時一刻,帶她去山海齋。”

*

時窈早便猜到蕭黎定然不肯再來這處院落。

即便這裏打掃得分外整潔,可昨日他來時,哪怕掩飾得再好,可除了他腳下的那方寸土地,其餘半點都不願沾染。

大概在他那種自負之人眼中,下人住的地方,終究是上不得臺面的。

昨日親自前來,也不過是他一時興起,讓她感動一番,對他愈發死心塌地罷了。

酉時,時窈準時到了京郊的山海齋。

雖只是一處酒樓,山海齋卻占據着京郊近十畝地,窗外可望見遠山上郁郁蔥蔥的山林與炊煙,是不少達官貴人休沐時常來之處。

時窈到時,蕭黎還未曾前來,卻也正常,被偏愛之人,總有随意妄為的本錢。

時窈率先要了酒菜,便安靜地在廂房中等着,偶爾看一眼窗外的繁華街景。

約莫一炷香的工夫,蕭黎方才姍姍來遲,笑盈盈道:“今日有公務在身,窈窈可是等了很久?”

撒謊。

只一眼,時窈便看出他并未說實話。

大抵是毫不擔心她會氣惱或是提前離去,他的眼中沒有半分愧疚,只随意坐在她的對面。

時窈輕輕搖頭:“未曾。”說着,目光從他的眼下一掃而過。

察覺到她的視線,蕭黎挑眉:“怎麽?”

時窈抿了抿唇:“昨晚,你沒休息好?”

蕭黎微怔,片刻後合起折扇朝她面前一湊:“窈窈這是在關心孤?”

時窈瞳仁微張,原本木然的臉上泛起一層淡淡的粉,她慌亂地垂下眼,不敢再與他的眸子相接。

恰逢包廂門被人小心地敲了兩下,掌櫃的親自将酒菜送了上來。

時窈如同得救一般,飛快朝掌櫃的投去感激的一眼。

掌櫃不明所以,對二人恭敬地笑笑,悄然退下。

蕭黎還未見過一向死氣沉沉的時窈,今日竟還會露出這番模樣,不覺饒有興致地多看了一眼。待看清輕顫的睫毛與通紅的耳根時,他忽而反應過來,将興致壓了回去。

他不需要一個卑賤之人的愛慕。

蕭黎收回視線,卻在看清桌上的酒菜時,又是一怔。

不論是菜色還是清酒,皆是合他口味的。

可事實上,他鮮少對某一樣菜表現出由衷的喜愛,至多不過是多嘗上幾口。

即便是他從未刻意在其面前掩飾口味的樂瑤,都未曾注意到他的偏好。

“酒菜,掌櫃的上的?”蕭黎故作不經意地詢問。

時窈不解,好一會兒反應過來,臉頰上初次浮現出幾乎不好意思的神情來:“你可愛吃?”

蕭黎的心緒有一瞬間的複雜,這一次再未出聲調侃,只默不作聲地用餐。

待用完飯食,外面的天色早已暗了下來。

二人一前一後地從齋內走出,恰逢前方不遠處,那條穿過京都的河邊,幾個世家公子小姐正拿着河燈,學着尋常百姓的樣子放着,伴随着幾聲俏生生的笑。

時窈歆羨地朝那邊看去。

“想去?”蕭黎的嗓音自身側慢悠悠響起。

時窈眼睛亮了亮,轉頭看向他,眼眸深處隐隐浮現幾縷期待。

蕭黎挑了挑眉:“那便……”去。

最後一字還未說出口,蕭黎的腳步便僵在原處,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河岸上,雙眸輕眯。

時窈不解地循着他的視線望去,待看清那昏暗河邊的一對男女時,心下了然。

女子一襲雪白煙紗雲紋裙,如煙似霧,眉眼溫婉動人,卻又不失端莊大氣。

而男子,則着一身白色書生袍服,五官清雅如泛着上好光澤的白玉,膚色泛着病态的蒼白,脊背筆挺,竟有幾分翩翩君子的貴雅。

蘇樂瑤與祈安。

他們并未同其他男男女女一般放着河燈,只面對面說着什麽,說到激烈處,隐隐聽見蘇樂瑤哽咽道:“祈安哥哥為何總不肯與我相認?”

而祈安不知說了什麽,蘇樂瑤傷心地轉身跑開了。

祈安仍立于原處,眼中盡數掙紮與自厭,良久垂下眼簾,容色仿佛也随之暗淡。

時窈看着眼前這一幕,眉梢幾不可察地揚了下。

當初最為風光的狀元郎,一朝成為臭名昭著的宦官,背脊竟還挺拔如松。

這個祈安,比她想象中還要有趣些。

而身側,蕭黎笑望着祈安站立的地方,唇角的弧度沒有絲毫變化,唯有雙眸漆黑且混亂。

蘇樂瑤口中的“要事”,原來便是約了祈安在山海齋見面。

為了一個閹人,她回絕了他。

“你可要……去尋蘇小姐?”身側女人小心且艱澀的聲音響起。

蕭黎陡然回過神來,待看清時窈暗淡的眸子時,思緒瞬間清醒。

樂瑤念舊情,自然放不下祈安。

可祈安,卻不過一介懦夫。

用不了多久了,下月宮宴,待時窈爬上祈安的榻,樂瑤即便再放不下祈安,也絕不會與旁人相争。

這般想着,蕭黎心中的波瀾漸漸平複,轉了轉折扇,迎着時窈忐忑的眉眼低笑出聲:“說了要陪窈窈,哪有半途離開的道理?”

說着,他展開折扇,扇面上變戲法般出現兩個折疊的河燈。

時窈眼眸中的暗淡像瞬間被點燃,輕輕将其中一枚河燈拿在手中,擡頭對他露出一抹笑。

蕭黎牽起唇角,正要拿過另一枚河燈,卻見時窈的臉色驟然驚變,想也沒想地沖上前來,用力地抱着他旋轉了一遭。

暗箭刺入血肉的聲音響起。

蕭黎只聽見耳畔一聲極輕極淡的悶哼,像是早已習慣了這般的痛楚,沒有絲毫異樣。

下刻,數十名黑衣人從四面八方飛襲而來,手中刀劍泛着冷色的光,直直刺向蕭黎的眉心:“狗王爺,受死吧!”

蕭黎凝眉,以折扇抵住刺來的長劍,銀針自劍柄射出,頃刻要了來人性命。

蕭黎轉眸看向身側,時窈面頰蒼白,卻仍分外平靜地取出腰間軟劍,很快與黑衣人纏鬥在一起。

然而黑衣人越來越多,很快将二人圍困在中間。

蕭黎明顯察覺到這波黑衣人的武力極高,內力深厚,只怕對此次暗殺早已計劃良久。

尤其隐在四周的暗衛這麽久都未曾現身,怕是兇多吉少。

這般想着,蕭黎手下招式愈發淩厲。

下瞬,他卻陡然驚覺周圍內力減弱,轉眸看去,時窈竟只身引開了十餘名黑衣人,朝遠處的樹林而去。

蕭黎看着那道瘦弱的背影,神情微頓,竟莫名想到她身上仍帶着傷。

卻容不得他再多想,黑衣人再次襲擊而來,他忙舉扇迎敵。

樹林中。

時窈看着暈倒在地的黑衣人,眸中的幽光漸漸褪去,慢條斯理地拍了拍手,朝遠處的河岸眺望。

漆黑的河面之上,蕭黎正踏空與黑衣人纏鬥着,片刻間竟已鬥至樹林深處,只能影影綽綽看見渺小的黑影。

沒想到蕭黎的內力如此深厚,即便阻隔了暗衛相助的可能,他獨自一人竟也有脫困的能力。

時窈半眯雙眸,眼見黑衣人不是蕭黎的對手,她徐徐做聲:“幫他一把。”

【系統:誰?】

時窈默了默:“自然是可憐的黑衣人。”

【系統:……】

與此同時,只差半招便可取黑衣人命脈的蕭黎,驟然察覺到眼前人的內力精進了許多。

他神情微驚,正要後退,卻只覺一股陌生的龐大內力經由長劍朝自己胸口襲來,整個人不受控地自樹梢墜落。

黑衣人雖不知為何內力大增,卻也未曾多想,匆忙追上前來,欲要趕盡殺絕。

又是三道劍氣,徑自劈向蕭黎身前。

蕭黎只覺自己喉嚨一陣血腥味翻湧而起,眼前陣陣昏黑。

這是他初次覺得,自己離死亡這般近。

便是戰場殺敵時,都未曾有這般真切的感觸。

眼見黑衣人凝聚全身之力,正要再一劍斬下他的首級……

“阿黎!”熟悉的嗓音,陌生的稱謂驟然響起。

不同于以往死水般的沉寂,這一次,女子的聲音帶着莫大的惶恐與慌亂。

陷入一片黑暗前,蕭黎看見一道踉跄的身影朝自己飛奔而來,沒有半分遲疑地抱住了自己,擋住了那致命的一劍。

為什麽……

蕭黎動了動唇,很想這般問,卻最終昏迷過去。

*

天光暗沉,漫長的樹林裏不見半分光亮。

秋季的深夜涼如水,露珠漸漸在枝葉上凝結。

窸窣,窸窣……

細碎的踩踏枝葉的聲音,伴随着沉沉的呼吸聲,不斷地在蕭黎的耳畔響起。

他感覺自己伏在瘦弱的背上,身前人吃力地背着他,一上一下地颠簸着。

他努力地想要睜開雙眼,可疲憊的眼皮總忍不住耷下。

唯有鼻息間淺淡的皂角香,莫名地令人心安。

再次徹底清醒,天色早已大亮。

唯有背着自己的瘦弱身影仍在不停留地繼續前行着。

蕭黎感覺到胸口的傷已經上了藥,他嗅到了血腥味中夾雜的濃郁的藥香,可被內力震傷的肺腑仍陣陣悶痛。

蕭黎緩緩睜開眼,一眼望見的,便是女子蒼白如紙的側顏,沒有半點血色。

她緊抿着唇,執拗地一次次将他幾次險些墜落的身子撐到自己的背上。

晶瑩的汗珠沿着她的額角墜下,愈發襯的那張臉虛弱至極,仿佛下瞬就要徹底昏厥。

他欲要将她送給閹人,可她竟然……保護了他?

沒有抛下他獨自逃命,也沒有趁機報複。

若是他……蕭黎不得不承認,他不會管她死活。

“為何不跑?”蕭黎問。

時窈原本無光的眸子,在聽見他聲音的剎那,乍然閃現前所未有的光亮,未曾掩飾的眼底,是浩瀚無邊的情愫。

蕭黎微愣。

“前方有炊煙,應該是個村子,就快到了。”時窈沙啞道。

“為何不跑?”蕭黎又問了一遍。

時窈的臉色愈發的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卻仍對他搖搖頭:“你說,在宮宴前留給我美好回憶。”

“還有二十八天。”

【系統:蕭黎好感度: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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