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民國心機女炮灰01 都齊了

第76章 民國心機女炮灰01 都齊了。

申城剛下過一場雨, 狹窄幽深的巷子裏,地面上踩滿了泥漿。

最深處,挂着紅燈籠的野堂子裏, 痛苦的呻吟與讨好的調笑聲夾雜在一起, 卻傳不出這條并不長的窄巷。

抱着煙箱的報童習以為常地聽着這些動靜, 幾步跑到最裏面的狹小簡陋的隔間:“時小姐,這是您今天的《新報》!”

坐在小桌子前的清瘦女人動了動, 旗袍下的身材瘦骨嶙峋,身上彌漫着濃郁的劣質香水味,與外面隐隐的腥臭味交雜着, 越發刺鼻。

報童上前将報紙放到女人跟前,便飛快跑走了。

女人看着眼前的報紙,好一會兒才翻開內頁。

一則離婚告示映入眼簾——

亂世男女分合本屬平常,沈聿與時窈女士已于三月前脫離關系, 嗣後時女士之事與沈聿再無相幹, 謹此啓事。

“再無相幹”。

女人擡手,怔怔地撫摸着這幾個字,混亂的眼底浮現幾絲迷茫。

下一秒,她的目光落到內頁的另一側,唇顫了顫, 手指也僵住。

那裏還有一則訂婚啓事。

沈聿先生、楚笙女士訂婚志喜:了卻一樁心願事, 全了一場姻緣債。

女人平靜地看着那兩列恨不得昭告世界的大字,不知過了多久,她将報紙倒扣在一旁, 回到小桌子前坐下。

拉開下面逼仄的抽屜,拿出廉價的胭脂口紅,一點一點細致地塗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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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得連光線都是奢侈的環境, 女人卻仿佛仍待在高雅的化妝臺前,描眉,化妝。

慘白的臉頰終于有了血色,女人放下化妝品,拿起僅有的一個皮包,穿上高跟鞋,緩步走出門去。

嘈雜糜亂的大堂有短暫的寂靜,男人不懷好意地目光沿着女人旗袍下的曲線凝視着。

老鸨子皺着眉頭:“就給你一天假,還打扮成這副狐媚子模樣,真是天生不安分的。”

女人恍若未聞,一步一步朝門口走。

“這不是沈太太嗎,怎麽淪落到咱們這下等地界兒了?”有人認出她來,調笑着上前。

女人沒有理會來人,安靜地繞過了他,走到門口。

身邊無數風言風語聲響起:“什麽沈太太,現在可是咱們這野堂子的頭牌!”

“那沈二少就不管他這前妻了?”

“管她做什麽?做盡了自甘下賤的事兒,還不安分地想勾引沈先生呢,說不定現在在這種地兒正合她心意……”

“沈先生?!那不是沈二少的兄長?”

“今天沈二少和楚小姐訂婚,這女人打扮成這樣,不會還不死心吧?”

“哈哈,天上的白雲和地溝裏的爛泥,傻子才會選爛泥吧……”

女人的身子微頓,好一會兒,邁出門檻。

卻在繼續前行時,步伐停住。

她低頭,看着踩進泥漿裏的高跟鞋,良久擡起頭望着仿佛永遠望不到盡頭的寒酸肮髒的巷子。

在這一瞬,突然認清了什麽是雲泥之別。

申城第一名門沈家,不論是沈先生,還是沈聿,和低級妓院的女人,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前者雲,後者泥。

女人自嘲一笑,走出巷子,攔下一輛黃包車:“去江邊……”

她的話沒有說完,不知從哪裏竄出來一個男人,像瘋狗一樣手中揮舞着鋒利的菜刀,身上沾染這濃烈的刺鼻酒臭味:“就是因為你這種女人,害老子散盡家財,妻離子散……”

瘋男人死死掐住了她的脖頸:“都是因為你們,賤人……”

男人的另一只手高高舉起手中鋒利的菜刀,狠狠砍了下來……

時窈猛地睜開眼睛,急促地呼吸着。

那個瘋男人一刀一刀往原主身上砍的劇痛與恐懼,仿佛還殘留在她的腦海,過了很久才遲遲散去。

時窈揉了揉眉心,終于有心情打量起自己所處的環境。

一個中西結合的卧房,西式的複古吊燈、穿衣鏡和地毯,中式的木雕衣櫃門窗,精致地融合在一起,透着說不出的和諧。

而這個時代,也和這間屋子一樣,新舊思潮摩擦碰撞,中西方文化融合貫通。

滿目瘡痍之下,是各地的軍閥割據與有志之士的振臂吶喊。

一個很像民國的架空時代。

原主所在的申城是一座繁華的城市,十裏洋場,燈紅酒綠。

只是這一切,和原主并沒有多大關系。

原主的母親是百樂門的一名歌女,生得妩媚動人,可在這樣的亂世裏,美貌只是累贅。

原主母親被一個男人欺騙後,懷了原主,大概也是因為這張臉,原主的母親并沒有被趕出舞廳。

原主出生在這個醉生夢死的娛樂場所中,每天看着所謂的上流社會人士在這裏來來往往、一擲千金。

心中暗嘆着,有錢真好。

直到十二歲那年,原主的母親生了一場重病,大概因為年老色衰,舞廳老板放棄了原主母親,不久後,原主的母親撒手人寰。

原主為母親收拾遺物時,看見了百樂門的舞臺上,另一個更年輕貌美的女子取代了母親站在麥克風前,唱着一首天涯歌女。

那時原主便知道了,有錢有勢的人,命才值錢。

而母親和她這樣的人,死了也有更多人前仆後繼地代替。

原主開始向往那些富麗堂皇的生活,想要往上爬。

也是在她被趕出舞廳時,她撿到了半塊環形玉佩,玉是上好的玉,賣了能值不少錢,夠她生活好一陣子。

可原主沒有賣。

半塊玉佩被人用上好的金絲線串起,更像是一場約定,而且……是有錢人的約定。

于是原主将玉佩時時刻刻戴在身上,哪怕是淪落到乞讨為生時,也從不離身。

直到十八歲這年,原主被一輛小汽車攔下,從車上下來了一個英俊風流的男人。

男人穿着白襯衫與西裝馬甲,望着她手中的玉佩:“真是有緣,一回國我們就遇見了!”

周圍人喚他:沈二少。

沈家二少爺,沈聿,一個多情的文人。

原主思索了幾秒鐘,故作疑惑。

沈聿很快掏出了另一半玉佩。

原來,當年沈聿和玉佩的主人曾經一起被沈家的對頭李家人綁架過,二人相互鼓勵,彼此安慰,脫險時,沈聿打碎了從小戴在身上的玉佩,以做二人今後相識的證據。

在市井混過多年的原主大腦飛快地轉動:這麽多年她帶着玉佩招搖過市,陌生人不會相信她一個乞丐會戴着真玉,而玉佩的主人也從沒上前認領,只能說明玉佩的主人早已離開。

而她冒領,沒有人知道。

況且,那可是沈家啊。

申城只手遮天的沈家,軍政兩界都要賣幾分面子的沈家,就連百樂門那些達官顯貴提到都要噤聲的沈家。

于是,原主将玉佩認領了下來,又擔心沈家會介意她歌女女兒的低賤身份,為自己編造了一個假的身世:

金陵時家的千金大小姐,前往東洋留學,歸來後才發現家族落魄,她只能前來申城投奔伯母,沒想到遇到土匪,将銀元首飾劫了去,才變成現在的狼狽模樣。

沈聿聽後,對原主果然十分心疼,并将她接到沈家,派人尋找她的伯母。

伯母本就是虛構出來的,沈聿自然什麽都找不到,卻也竊喜地以此為借口,将原主留在了沈家。

一來二去,二人越來越親密。

最初,原主只想要攀上沈家的高枝。

可後來,沈聿風流的文字與靈魂,日日陪在她身邊的溫情,會為她唱西洋歌的溫柔,除夕夜時的陪伴,一點點打動了原主的心。

原主愛上了沈聿,也越發害怕沈聿知道真相。

直到有一天,沈聿對她單膝下跪,求了婚,原主的懼怕到達了頂峰,在答應求婚前,她問了他一個問題:“如果我不是玉佩的主人,你會不會愛我?”

沈聿不假思索地說:“會。”

于是,原主答應了他的求婚,她以為自己可以得到幸福。

最初,二人的确過了一段蜜裏調油的新婚日子。

一起看書,一起參加舞會,一起去游玩。

可惜,原主并不是沈聿的命中注定,只是一個炮灰過客。

結婚不過半年的時間,玉佩真正的主人回到了申城。

女人名叫楚笙,巧合的是,楚笙的身世,和時窈為自己編造的幾乎一模一樣:金陵來的家世落寞的貴族大小姐。

不同的是,穿着洋裝的楚笙的舉手投足之間,盡是貴族小姐的高貴優雅。

楚家雖然落魄,楚笙的父親卻還是有些聲望的,申城市長為歡迎楚家,舉辦了一場晚宴,在那場晚宴上,真正的男女主角在觥籌交錯中重逢。

沈聿也理所當然地知道了一切真相。

想到每天和自己濃情蜜意的妻子,竟然從一開始就在欺騙算計自己,沈聿便覺得分外可笑與憤怒。

他沒有絲毫遲疑地便提出了離婚。

原主拼命地挽留、解釋,表明自己後來是真的愛上了他,甚至搬出求婚前,沈聿說的那句“即便她不是玉佩的主人,他也會愛她”,試圖打動他的心。

沈聿果真有所動搖,最終說:“讓我看到你的心意,真正的心意。”

陷入愛情的原主感動又喜悅,對沈聿幾乎言聽計從,将自己低到了塵埃中,去讨好他、愛他。

沈聿去舞廳飲醉,她便在涼如水的夜色裏等着他喝完,接他回家。

沈聿故意和其他女子親密跳舞,她忍着心痛,告訴自己這是欺騙他的代價。

沈聿的好友瞧不起她的心機與攀炎附勢,哪怕沈聿從不會幫她解圍,她也從無怨言。

本以為日子長了,沈聿總會看見她的真心,卻沒想到,她先看到了沈聿的真心。

他對他的朋友說:“原諒她?好笑!我只是不甘心被她欺騙,如今要騙回來而已。”

“何況,楚笙如此心善,我豈會放着珍珠不要要魚目?”

原來,一切都是報複。

甚至,在她讨好他的這段日子,沈聿和楚笙之間通過書信與電報往來,續上了曾經的那場緣分。

男女主角的愛情,不是一個炮灰就能斬斷的。

年少時隐隐約約冒頭的戀慕,在長大後徹底發芽,成長,開花……

甚至來不及等到他們徹底離婚。

原主傷心欲絕,思緒像是走進了死胡同,開始黑化。

一次次找楚笙的麻煩,故意在楚笙面前顯露出結婚戒指,陷害楚笙推倒自己,匿名登報宣揚楚笙和有婦之夫來往……

種種作妖之下,沈聿終于徹底厭煩原主,扔下一封離婚書,便與她徹底斷絕關系。

原主大受打擊,她開始想起自己為什麽要嫁給沈聿,想起當初只圖權勢不圖感情的自己,她越發偏執。

原主想:既然得不到喜歡的人,那就要得到權勢,比沈聿還要大的權勢。

而這樣的人,只有一個:沈聿的大哥,沈家的家主,沈知韞。

和風流多情的沈聿不同,沈知韞十六歲便開始接管整個沈家,縱橫商政兩界,如今已有十年。

而他的身邊,從沒有過任何一個女人,就連身邊跟随的,都是男的。

原主對沈知韞,有一種骨子裏的懼怕與尊崇。

當初沈聿第一次帶她見沈知韞時,沈知韞不過淡淡地掃來一眼,就仿佛将她完全看透。

看透,卻懶得戳破。

可想到權勢與地位,原主還是在一個夜晚,穿着單薄的衣裙,走進了沈知韞的房間。

然而,她的手不過才碰到沈知韞的手背,便被他冷漠地拂開。

他平靜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一樣東西,而不是一個人。

他拿着絹帕擦拭着被她碰過的地方,一遍又一遍,直到手背上通紅一片。

不用言說的嫌厭。

而後,沈知韞命人将她“請”了出去,并帶給她一句話:申城足夠大,走丢一個乞丐不會有人發現。

很顯然,沈知韞一直都知道原主曾經是乞丐的底細,甚至……在威脅原主,他可以讓她随時消失。

可後來,原主隔着遠遠的距離看見過,沈知韞對楚笙伸手,紳士儒雅地扶她走出汽車。

這一次,他沒有擦手。

被趕出沈家的原主再一次淪落到市井之中,失魂落魄,茫然無助。

申城上層社會的人都說,這是她的報應。

報應……

可她的報應,還沒有完。

一個滿頭白發瘦骨嶙峋的男人找到了她,眉眼間與她有幾分相似。

他說他是她的親生父親,還拿出了當年和母親的定情信物。

無家可歸的原主,受到一丁點的關愛,便繳械投了降。

她跟着男人回了家,最初,這個名義上的父親對她很不錯,可後來,一次煙瘾的發作,讓她知道,這個男人是個煙鬼。

她要逃!

卻還沒來得及逃走,便被這個煙鬼父親迷暈了,賣進了巷子深處的野堂子裏。

進去那種地方的女人,沒有活着出來的。

原主熬了三個月,直到沈聿登報離婚,并宣布和楚笙訂婚,原主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最後那天,原主乘坐黃包車,原本是想要投江自盡的。

卻沒想到,遇見一個瘋男人,提前結束了短暫的一生。

劇情就此結束。

時窈感受着腦海中多出來的繁雜的記憶,許久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來。

原主并非世俗意義上的好女人,可在這樣的亂世裏,她也不需要是。

唯一可惜的,是她對愛的奢求,大過了最初的野心。

時窈輕嘆一聲:“現在劇情發展到哪裏了?”

【系統:沈聿已經知道原主并不是玉佩的真正主人,故意報複原主階段。】

時窈思索了下,了然地點頭:“攻略目标?”

系統“叮”的一聲響:

【沈聿當前好感度:15.】

【沈知韞當前好感度:0】

【程澈當前好感度:-10.】

“程澈?”時窈不解,有點耳熟。

【系統:沈聿的好友,以軍火生意發家的程家獨子……】

想起來了。

時窈眉眼漸松。

成日吊兒郎當不務正業的纨绔子弟,看不起原主這樣的女人,曾當面冷嘲熱諷地說原主虛榮心機深。

“位面之子呢?”

【系統:沈知韞。】

時窈一愣,随即想到什麽:“這次不會再變了吧?”

【系統:我已經加固了防禦結界,這次不會了。】

時窈微微放下心來,安靜地思索着攻略目标的信息。

一個心裏只有玉佩,誰有玉佩他愛誰的多情少爺。

一個任何人不在他眼中心上的沈先生。

一個瞧不起她的纨绔子。

都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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