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民國心機女炮灰23 四世界完
第98章 民國心機女炮灰23 四世界完。
時窈和沈知韞從百樂門離開時, 已經是三小時後了。
走出休憩室的門,時窈才知道,往日每晚歌舞升平的百樂門, 今夜早早便被沈知韞遣客關門, 只有守衛守在百樂門的幾個大門外。
難怪今晚的他這麽孟浪大膽。
不過卻也得出一個結論:沙發終究是沙發, 到底不如床舒服。
至于沈知韞如何想的,時窈睨他一眼, 後者幾乎立刻收到她的目光,将她愈發緊密地擁入懷中:“時小姐再多看幾眼,今晚也不要想好好休息了。”
時窈:“……”
這日過後, 二人之間陷入一種詭異的平靜之中。
每天清晨共進早餐,午餐時分除非十分忙碌,沈知韞總會回家,傍晚送她去百樂門, 她在臺上唱歌, 他便站在三樓望着,手指輕輕随着歌聲打着拍子。
晚上一同回家後,沈知韞甚少再回到他自己的院落,便是沈家的下人也都默認了二人之間不可言說的關系,将他的東西搬到了她的洋樓裏, 代替了原本屬于沈聿的位子。
整個申城上層社會的人士, 都知道了,那位身邊從未出現過任何一個女子的沈先生,喜歡上了他的弟妹, 毫不遮掩,大張旗鼓。
甚至還有不少多嘴的文人紛紛猜測,時窈和沈聿離婚, 正是被沈知韞橫刀奪愛,逼迫為之,其中不乏一場強取豪奪、明争暗搶的戲碼。
每逢此刻,時窈總會打趣地看着沈知韞:“沈大哥,兄奪弟妻,你們的祖宗會不會不認你啊?”
沈知韞總淡淡地拉住她的手,吻吻她的唇角:“那就麻煩時小姐的祖宗認下我了。”
時窈無趣地瞪他一眼。
這段時日,程澈再沒有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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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窈只聽聞,他開始參與程家的生意,跟着程父天南地北地跑了幾處地方,好幾次他們才離開一座城市,那座城市便受到了轟炸。
這個世道,越來越亂了。
只有一晚,時窈接到了一通電話,是從北方的一座城市打來的,程澈最初沒有說話,直到最後,他才啞聲說了一句:“我想聽聽你的聲音。”
時窈安靜片刻,如常地輕笑:“小少爺,好好照顧自己。”
程澈再一次沉寂下來,許久才笑了起來:“嗯。”
這日。
時窈如常與沈知韞一同用完早餐,看着他離開,并沒有像往日一般,閑适地聽聽音樂、看看話本,而是攔下一輛黃包車,去了申城西邊一處簡單的小茶館。
随意點了一杯茶與茶點,時窈便坐在窗子前,朝不遠處狹窄幽深的巷子看去。
那裏,是前世原主被賣入的野堂子。
而前世的今天,是原主被那個瘋男人一刀刀砍死的日子。
她并不知道今日,那個瘋男人會不會像前世一樣提刀出現,不過為防萬一,她不想這種悲慘的命運,降落在另一個無辜人身上。
畢竟,被生生砍死的感覺,太痛了。
所以,她很想讓那個人,親自嘗嘗這種滋味。
時窈喝完第二壺茶時,外面傳來了陣陣難以入耳的謾罵聲與叫嚷聲。
時窈轉頭看去,喝得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提着一把刀,口中罵罵咧咧地說着難聽的話。
不外乎自己管不住自己下賤的下半身,致使妻離子散,卻不認為自己錯了,只将一切過錯推到了野堂子的女子身上。
周圍衆多比他高大、或與他身形相當的男人,他碰也不敢上前碰觸,只目标明确地朝着那個窄巷子走去。
時窈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眼眸深處隐隐透着一絲幽藍的光芒。
“姑娘,您要的茶點……”茶館老板又端來一盤點心,還沒等放下,便覺得自己的心神如被什麽攝取,怔怔地立在原地。
直到女子離去,才如夢驚醒,疑惑地皺了皺眉,暗忖自己中了邪了。
此時的時窈卻已經走向窄巷子,跟在瘋男人的身後,一步步優雅地走着。
野堂子裏,一名臉色蒼白的女子匆匆忙忙跑了出來。
時窈幾乎立刻便看見瘋男人直起了佝偻蜷縮的腰身,目露兇光地攥緊了手中的匕首。
時窈突然輕笑一聲,柔媚的笑聲在狹窄的巷子裏分外清晰,繞在人的心頭,經久不散:“這位先生要去哪兒?”
前方的女子聽見聲音,原本低頭行走的腳步停了下來,後知後覺地注意到瘋男人手中的刀,臉色一白,踉跄着後退了兩步,飛快朝反方向跑去。
瘋男人見女子逃走,頓時兇相畢露,轉頭看見只時窈一個女子,死死攥着匕首,癫狂地跑了過來。
“賤人,都是你們這種人,害的老子家破人亡……”
與前世如出一轍的一幕,在時窈的眼前上演着。
時窈平靜地看着瘋男人離自己越來越近,高高舉起地匕首泛着寒光,正思忖着前世原主挨了多少刀方才斃命時,一道消瘦的人影突然從身後沖了出來。
“窈窈!”伴随着男人沙啞的聲音,臉頰蒼白的頹唐男人擋在她的面前。
匕首狠狠劃過男人高高舉起的右手,頃刻間有血汩汩流出。
時窈微頓,擋在自己身前好久不見的人影分外熟悉。
沈聿。
他的眼中彌漫着痛苦,卻仍轉頭看了她一眼:“幸好,這一次……你沒事。”
時窈凝眉。
見了血的瘋男人也因為突如其來的人影愣住,繼而反應過來,如同瘋狗一般,再次拿着匕首瘋狂地刺了下來:“奸夫□□,難怪要跑,原來是偷了漢子了……奸夫□□……”
沈聿竭力伸手,抓住男人握着匕首的手,可到底受了傷,不多時便體力不支,硬生生再次被瘋男人砍了數刀,手臂上的血肉都已翻轉過來。
沈聿痛楚地悶哼一聲,修長瘦削的身軀最終還是支撐不住,倒在地上,血跡沿着他的手臂緩緩流了出來,沾染着地上的泥污,一片暗紅。
時窈看着那一片血紅,久久地沉默不語。
瘋男人見狀,再次揮舞着朝她襲來。
時窈猛地擡眸,眼底盛放着極盛的幽藍光芒。
瘋狂的男人如同被定住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多久,他像個癡傻之人一般,轉過身,朝前方的大道走去,在衆目睽睽之下,口中無意識地喊着:“我是個無能的瘋子。”
“一條只會咬弱者的瘋狗。”
“我這樣的敗類,不該活在人世……”
每說一句,男人手中的匕首便鑽進自己的血肉裏,緩慢地、用力地橫向劃開一道傷口,血肉嘩啦啦流出滿地。
到了後來,那聲音變成了痛苦的哀嚎,手中的匕首仍一下一下地劃着自己的血肉,直到全身浸血,他拿起匕首,橫在脖頸前,眼中恐懼着想要大喊救命,說出口卻是一句“我該死”。
最終,匕首刺進脖頸,橫着,一點點劃開了頸間動脈。
時窈沒有回頭看,只是低着頭,望着倒在地上的沈聿。
“窈窈。”沈聿極輕地喚着她的名字,吃力地伸出手。
時窈沉默片刻,蹲下身,握住了那只手:“你怎麽會在這裏?”
沈聿的指尖輕顫了下,滿是血的口中卻仍艱難地扯起一抹笑:“你也許不信……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你從野堂子裏出來……被一個瘋子砍了好多刀……那麽多人看見,沒有人救你,他們不救你……”
“我想救你的……可我碰不到你,是我害了你……”
“幸好,還來得及……”
時窈望着血泊中的男人。
人真的很奇怪。
不愛的時候,出口重傷,愛的時候,以命相護。
“可不可以……再叫我一聲‘阿聿’?”沈聿的聲音越發微弱。
時窈的目光掃了眼他的頭頂,好感度在劇烈地顫動着,良久,她擡手将他唇角的血跡擦去:“阿聿。”
沈聿的眼圈倏地紅了,輕輕笑了起來,呢喃着:“……真好。”
【系統:沈聿好感度:100.】
時窈看着他,這一刻,不論是最符合一個浪漫文人對轟轟烈烈愛情的想象,還是真真切切的愛意。
他的好感度,的的确确地滿了。
*
沈聿很快被人送進了醫院,搶救及時的緣故,失血并未太多,撿回來一條命。
只是,舞文弄墨的多情文人,怕是右手再也沒有辦法長時間執筆書寫了。
加上手部筋骨接起來分外麻煩,如今全國各地陷入戰火之中,許多有名的醫生大夫選擇投身戰場,成為戰地醫生,沈知韞決定安排沈聿出國治療。
送沈聿出國的那天,時窈并沒有前去相送,最後的一點緣分已經到了,實在沒有藕斷絲連的必要。
沈知韞從機場回來時,看見的正是坐在洋樓前,聽着留聲機,随意哼着曲調的女人。
午後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如此的嬌豔動人。
沈知韞定定看了她許久,突然大步走上前,忙碌近十日的男人,如同歸家的丈夫抱住自己的妻子那般,用力地抱住了她。
時窈感受着他緊緊箍着自己的手臂,失笑:“送走了?”
“嗯,”沈知韞輕應,明明身軀緊繃,嗓音卻一如既往的平靜,“沒看見你去,他很失望。”
“沒有緣分了,去了也無用。”
沈知韞的手臂一緊,唇緊抿着,沒有說的是,前段時日,每一次去醫院,他心中一直在隐隐害怕着。
即便他不想承認,他這樣的人,也會如此害怕一件事。
他怕沈聿會以恩情相挾,與時窈重歸舊好。
怕時窈因為沈聿拼命的保護,重拾起對他的感情。
怕……自己到時,真的如市井所說,會不計後果地拆散他們。
幸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程少爺,您不能進去!程少爺,沒有沈先生的允許,您不能擅自闖入……”管家的聲音突然在院外響起。
時窈從沈知韞的懷中直起身,朝外看去。
穿着銀白金絲中山裝的小少爺站在門外,以往傲慢的精致臉頰,如今平添了些許穩重,闖進了沈家大門,正被人攔在小洋樓的院外。
“時窈呢?你們敢攔本少爺!我要見時窈!”小少爺的聲音一如往日乖張,偏偏尾音帶着幾絲驚惶。
時窈看着眼前的沈知韞:“沈大哥,你的後輩來了。”
沈知韞仍維持着擁抱着她的動作,聞言伸出一只手,輕刮了下她的鼻子:“要見嗎?”
時窈颔首:“很久不見了,還真有點想小少爺了。”
腰間的大手驟然一緊,沈知韞定定看了她很久,看見她理所當然的神情,終詭異地悶咳一聲,啞聲應:“好。”
他擡了擡手,身後的李生上前知會管家放行。
不多時,俊俏的小少爺從外面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仿佛沒有看見一旁的沈知韞,徑自上前,緊緊地、貪戀地抱住了時窈。
沈知韞望着相擁的二人,手不由緊攥着,許久轉過身朝門外走去。
李生匆忙跟上,憤憤不平道:“沈先生若真的很喜歡時小姐,何必放程少爺進來?”
沈知韞走到遠處的庭院中,回眸看了眼洋樓前仍在擁抱的男女。
其實,是他得意忘形了。
這段時日,二人相處得太像一對夫妻,讓他忘了,最初他可以留在她身邊的條件便是:她不做選擇。
一旦逼着她做了選擇,那麽,出局的人便成了他。
另一邊,時窈無奈地感受着一個個接連擁抱她的懷抱,不知過了多久,最終失了耐心:“小少爺還準備抱多久?”
身後的手輕顫了下,程澈依舊沒有松手,只有夾雜着鼻音的沙啞嗓音響起:“前幾日我在延州才聽說你遇到了瘋子,一路趕回來,我以為你出事了,以為你不打算等我回來了呢!”
時窈解釋道:“是沈聿替我擋了刀子。”
聽見“沈聿”的名字,程澈的身軀僵硬了下,随後想到什麽,猛地松開她,認真望着她的眼睛:“沈聿沒有挾恩圖報,要你等他回來再和他續什麽夫妻情意吧?”
時窈看着仍紅着眼圈卻已經變了臉色的小少爺:“如果提了呢?”
“你不能答應!千萬不能答應!”程澈的神情染上焦色,“他雖說護了你,算是做了一樁好事,可他……他那麽風流,先前還追過楚笙,萬一往後再冒出個王笙李笙,再為了她們傷害你呢?”
時窈看着他的神情,沒忍住失笑出聲。
程澈怔怔看着她的笑,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又被她耍了,心中卻驀地松了一口氣:“……還好。”
還好只是耍他。
“那你……會和沈知韞結婚嗎?”程澈突然又想起另一個問題,緊張地問道。
“嗯?”時窈不解,“怎麽突然問起他了?”
“我……”程澈緊抿着唇,垂下眼簾,這段時間,他努力了這麽久,只是想要和沈知韞平起平坐,想要有本事毫無阻攔地沖到沈家,帶走時窈。
可剛剛,他雖然沖進了沈家,沈知韞不過擡擡手,便阻止了他進一步的腳步,他終于明白,他和沈知韞之間隔着的,不只是榮華富貴,還有……
權勢。
“你先告訴我,你會不會和沈知韞結婚?”程澈瞪着泛紅的眼圈,專注地看着她。
時窈認真地想了想:“我不會和任何人結婚。”
程澈一僵,卻很快反應過來,眼眸也亮了起來:“好,你答應我了,不準食言。”
時窈睨他:“也包括你,小少爺。”
“只要你不和人結婚就好,”程澈笑了起來,“我比沈知韞年輕,肯定比他活得長,就算我比不過他,也能等到他先死!”
時窈看着正在盤算沈知韞能活多久的程澈,低低笑了一聲,打斷他:“準備去哪兒?”
程澈聲音一滞,原本笑着的神情再次低落下來:“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
“時窈,全國都在打仗,我要去上戰場,去建功立業,你要等我,哪怕你以後選了沈知韞,也要等我。”
“我一定比他活得長,能陪你更久!”
時窈看着他,良久颔首:“好啊。”
程澈的眼眸晶亮,從口袋中取出一張相片塞到她的手中:“這是上次照相館拍的,兩張,咱們一人一張。”
他得意地笑:“雖然你說你不結婚,但往後,有人問我相片上的女人是誰,我就說是我妻子,反正你也不知道。”
時窈低頭看着相片上的男女,此時才發覺,程澈的目光,原來一直在追随着她。
院落外,沈知韞不經意地掩唇清咳一聲。
程澈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卻也知道,自己應當離開了,他戀戀不舍地看着眼前的女人,最終轉身艱難地朝門外走。
“小少爺。”時窈緩聲喚住了他。
程澈的腳步猛地頓住。
時窈走到他面前,揮了揮相片,對他勾了勾手指。
程澈不解地俯身,将耳朵湊過來。
唇上一陣溫軟,時窈輕吻了下他的唇角,笑着說:“五十年後的賀卡,記得看。”
程澈愣住,呆呆地摸着自己的唇瓣,許久才突然反應過來,用力地點點頭。
【系統:程澈好感度:100.】
“程少爺要離開?”原本站在院外的沈知韞,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進來,神情微白,唇角噙着笑,“去延州?”
“關你什麽事?”程澈始終看沈知韞不順眼,“雖然這段時日窈窈選擇你,可怎麽辦?窈窈不準備和你結婚呢!想來也是,沈叔叔畢竟沒幾年活頭了,往後還是我陪着窈窈的時間更長。”
沈知韞長睫微頓,垂下眼簾,從口袋中取出一紙書信:“只是想,程少爺方便的話,代我将這封書信送往延州的軍隊。”
程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書信,卻在看見上方的情報時一愣:“你何時開始……”
“早些年了。”沈知韞颔首一笑,“相信這封信交給軍隊裏,也能讓程少爺得到些助力。”
程澈臉色黑沉:“信我會送到,不需要你的助力。”
程澈最終還是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在他最後一次回頭時,時窈對他說了一聲“再見”。
院子裏再一次只剩下了時窈與沈知韞二人。
不同于先前暧昧的氛圍,這一次安靜了許多,直到一陣涼風乍起,沈知韞看着時窈單薄的衣裳,走上前,牽着她的手回到房中。
時窈剛要坐在一旁的沙發上,沈知韞的手微微用力,拉着她便坐在了自己腿上。
時窈忍不住輕笑一聲,語帶調侃:“沈大哥,你總是這麽悶騷嗎?”
沈知韞擡頭望着她,目光掃過她的唇瓣,輕輕印上一吻,将沾染的其他氣息覆蓋:“為什麽?”他啞聲問。
“嗯?”
“為什麽,不願意結婚?”沈知韞重複了一遍,嗓音越發低沉。
時窈詫異:“原來沈大哥想和我結婚啊?”
沈知韞看着她,不語。
時窈無奈地聳聳肩:“被上一段婚姻傷透了心?”
“時窈。”沈知韞的嗓音難得嚴肅。
時窈看着他的眼睛,許久擡手描摹着他的眉眼,玩笑道:“可能,因為我不是人,總會離開人類的世界?”
沈知韞這一次沒有繼續反問,只是深深地、用一種近乎懇切的目光望着她,而後,用力地吻住了她的唇……
而他的好感度,也漲到了99.
*
餘下的日子,時窈仍繼續在百樂門唱着歌。
外面戰火紛飛,申城好似被一個透明的玻璃罩籠罩住一般,上層社會的人聚在一起,永遠的紙醉金迷,醉生夢死。
沈聿出了國,程澈也離開了,時窈無聊之際,偶爾也會理一理前來搭讪的初來申城躲避戰亂的貴族少爺。
可每逢此時,不是林三便是李生,總會飛快地出現在她身邊,哪怕一言不發,也足以吓跑旁人。
一擡頭,果然便看見沈知韞在對着她颔首淺笑,一副無辜的做派。
當晚,時窈總免不了在他的肩上留下一排整齊的牙印。
春節這日,百樂門休息。
沈知韞特意請來了照相館的老板,為二人在沈家裏裏外外拍了許多的相片,挂在房中的每個角落。
元宵節,沈知韞去了臨城送了一封書信,回來時手臂中了彈,在家中養了一個月的傷。
于是,時窈也足足一個月沒去百樂門。
沈知韞的好感度滿,是在半年後的中秋節。
和平了數年的申城,第一次傳來此起彼伏的槍響,時窈和沈知韞待在家中沒有出門。
其實是很平常的一天。
他們照着家中大廚所說,一起包了月餅,和家裏的其他人分了分後,便只剩下四五塊了。
晚上賞月時,時窈拿起一小塊月餅放入口中,看着吃藥如喝水的沈知韞吃完藥,緊緊地抱着她,随口問:“沈大哥這麽離不開我,如果我死了,沈大哥不會殉情吧?”
沈知韞只低低笑了一聲:“殉情是弱者所為。”
時窈也笑出聲來:“我同意。”
待到月上枝頭,槍聲劃破了寂靜。
時窈第一次喚了他的名字:“沈知韞,槍響了。”
“嗯,很快就停了。”他柔聲道。
時窈看着頭頂的月亮:“沈知韞,你想過槍聲停後,世界會是什麽樣嗎?”
沈知韞這一次沉默了下來。
風雨飄搖的年代,幻想未來是一種奢侈。
時窈從他的懷中轉過身,面對着他,攬住他的後頸:“沈知韞。”
“嗯。”
“看一看吧,嶄新的世界挺美好的。”
下一聲槍響前,沈知韞吻住了她。
系統的聲音同一時間響起:【沈知韞好感度:100.】
【系統:恭喜宿主,任務完成。】
*
這一夜後,時窈再沒有去百樂門。
不是因為百樂門被炸毀了,也不是因為申城進入了人人閉戶的時期。
只是最為單純的原因:
時窈走了。
為什麽離開?怎麽離開?何時離開?
沈知韞不知道。
只是在那一夜的第三天,她說她有一件事着急查看成果,所以要離開了。
還說,讓他知足,他是她第一個告別的人,要他以後不論在何種境遇下,都要記得她的大恩大德,不能恩将仇報。
而後第二天一早,就憑空消失。
沈知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為何沒有絲毫詫異。
也許,他太分得清一個人是在撒謊還是坦誠了。
時窈,他看不清,正是因為看不清,所以不敢相信她的真誠,卻又忍不住被朦胧的、半真半假的情感誘惑。
直到那句“我不是人,總會離開人類的世界”,讓他豁然開朗。
原來,以往的那些愛意、讨好,真的沒那麽真誠。
因為說這句話時的她,真摯到讓人眼眶發酸。
殉情是弱者所為。
沈知韞記得自己說的,一直在如常活着。
過去申城的人都說,這位沈先生,什麽都好,除了搶了他弟弟的妻子。
現在,他唯一的指摘也消失了。
剛剛好。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戰争終于結束了。
在戰争結束的這一年秋天,當所有人歡欣鼓舞地慶祝着一個嶄新的世界誕生時,沈知韞走上了百樂門的頂層。
他俯視着一派盛景,如她所言,他看到了美好,應了她的諾言。
而後,笑着墜落。
若幹年後。
早已煥然一新的申城逐漸起了一座座高樓,曾經的百樂門被修繕成了原本的模樣,卻在歲月的長河與周圍的高樓大廈裏,再不複往日的繁華。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百樂門前,生了白發的老者落下窗子,仔細地打量着這座歷經風霜的建築,許久笑了起來,嫌棄道:“真是一點兒沒變。”
黑色轎車繼續前行,最終停在一家郵局前。
司機下車,将銀色拐杖遞給老者。
老者撐着拐杖下了車,快步走進郵局。
經理很快走了過來,畢恭畢敬地将人請到貴賓室,拿出一個紙箱。
“程先生,這些信件也是我們收購一家照相館時偶然得到的,您看看有沒有您要的東西。”
老者笑:“謝謝。”
翻開一疊疊書信與賀卡,老者耐心地尋找着,最終停在其中相鄰的兩張賀卡上。
賀卡早已發黃,上面的字跡也變得模糊。
老者翻開寫着“程澈”的賀卡:要永遠記得這一天,因為你一會兒要吻她。
老者笑了起來,笑得臉頰泛紅。
一旁的司機詫異地看着他,這位上過戰場立過戰功,卻孤獨一生、脾氣實在算不上好的程先生,此刻面頰與耳朵泛着紅,竟然生出一種類似害羞與幸福的情愫。
老者合上賀卡,打開另一張。
“小少爺,你又臉紅了。”
老者唇角的笑意漸漸斂去,出神地看着這句話,許久低下頭,掩住了微紅的眼眶……
*
上界。
仙霧缭繞的洞府中,時窈盤膝而坐,周身萦繞着數道霞光。
這一次足足過去四十九日,時窈才終于将精元煉化。
睜開雙眼的一瞬間,時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呼吸吐納之間,仿佛都在修煉,化作仙靈之氣,滋養着自己的仙體。
只差丹田一點空缺,這具爐鼎之軀的空洞,便要徹底補足,修成大道。
将要成功的喜悅,讓時窈懶得走出洞府,更懶得理會此刻洞府外龍鳳齊鳴、神獸俯首的瑰麗景象,只想盡快開啓新世界,好修成神體。
“系統,快開始下一世界。”時窈催促。
【系統:好的。】
話音落下,時窈立刻感覺到魂魄離體的抽離感席卷而來,在空中飛快地盤旋着。
直到被注入到一具鮮活的軀體之中,時窈方才睜開眼。
卻在看清眼前無比熟悉的洞府時,眉頭緊鎖:“系統,我怎麽還在我的洞府?”
【系統:宿主已抵達下一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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