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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地獄裏的輔佐官分很多種,有老實善良人人得而親之的天然卷小野篁,有就算手抄兩百張A4字過了三天卻還是記不住他名字的路人代表褉荻,有慈祥得就差披條長巾端個淨水瓶化身觀音普度衆生的大衆媽媽樒,還有無論用多少洗面奶都洗不白那滿臉黑雲壓城的暴走人造生命體,鬼燈。

這可能是所有亡者寧願躺鍋裏當涮羊肉也不願意活着聽到的名字。

……

好吧,他們已經死了,活着那叫詐屍,要上新聞頭條的。

不過這些細節并不耽誤他們在對鬼燈的恐懼之路上越走越遠,倒不只是因為一個輔佐官的名號,而是鬼燈在對亡者的處置問題上太過喪心病狂,在他的鐵腕之下,亡者不再脆弱,在他的治理之下,亡者不再彷徨,通過這些年的思想品德教育,亡者們終于擁有了一個堅定而美麗的夢想——

願天堂沒有鬼燈。

#不用送,一首夢醒時分我們自己唱#

然而就在這些亡者準備去釘板上趴着消耗青春,開始跟跑馬拉松似的沒完沒了的受刑生涯時,一個喜訊砸到了他們頭上。

獄卒:“今天鬼燈大人不過來視察了,代替他的是一個新任獄卒,小姑娘,看着挺瘦弱。”

這句話鑽進亡者耳朵裏的時候被大腦自動加工成了:“軟柿子,好捏!”

獄,獄生轉折點!!!

浸着血與淚的歷史已經過去,飽受鬼燈摧殘的亡靈們終将迎來光明!

所有亡者都擡起頭,雙眼放光地朝新任獄卒走來的方向看去。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負責這個時間段的獄卒,”一個紮着黑發馬尾,眼睛被繃帶蒙得密不透風的女孩兒站在了服役場入口處,“接下來的兩個月請多指教。”

——不僅軟,還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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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亡者的心裏一片敲鑼打鼓恭喜發財,千繪京那一副豆芽菜的扮相看得他們直接年輕了十歲,如果條件允許的話,估計已經有人在服役場上挂了條橫幅,橫幅上端端正正地标着寬四十厘米的黑墨大字,“歡迎你,我的朋友。”

“那麽……”

千繪京拿着長官阿香送給她的鞭子,一步一步踏入了洋溢着過年氣氛的服役場裏,每個字眼都咬得十分清晰:“你們準備好了嗎?”

看不見表情的臉上,呈現着的是比地獄天空還要陰沉的面色。

五分鐘後,在服役場另一邊的鶴丸仿佛聽見了亡者們心碎的聲音,以及那響徹雲霄的慘叫和哀嚎。

……聽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他搓了搓手臂,委婉拒絕了一名女獄卒的搭讪,随後喃喃道:“主公今天很嗨啊。”

在閻魔大王那兒報完道後千繪京就被帶到了衆合地獄,衆合地獄的長官阿香是一個很友善的女鬼,見千繪京是新人,她并沒有馬上帶她去服役場工作,而是先給她介紹了幾名同為獄卒的朋友,說如果工作遇到困難可以找她們幫忙,生活上也可以多多溝通,除此以外,她還帶着千繪京在衆合地獄逛了一圈,最後才為千繪京介紹大量受苦處。

大量受苦處是淫/亂之人的堕落之處,主公應該不會有危險吧……

說起來,這裏的獄卒好像大部分都是女性呢,面對那些變态色魔真的沒問題嗎?

鶴丸咬斷了銜在嘴裏的木簽子。

自從閻魔廳一別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金,浪子嘛,總是一去不複返的,也許他已經被獄卒送回地面,這個時候正兩耳不聞窗外事躺在床上睡大覺呢。

畢竟人類不能跟他們一樣長期生活在地獄裏。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擡起頭,看着身穿便服的吉爾伽美什說道:“你能不能感知到主公的位置?”

吉爾伽美什像是沒聽見一般,仍然保持着環臂的姿勢,站在屋檐上眺望遠方。

鶴丸知道自己跟這位英雄王不對盤,話說不了兩句就得拔刀相向,但他并沒有放棄追問:“你難道沒有聽見阿香小姐說嗎,衆合地獄都是……”

“啰嗦,”吉爾伽美什冷冷地睨了他一眼,話語間滿是不耐煩,“雜種就該做好雜種該做的事情,你只需要像條狗一樣趴在那兒,等主人回來給你喂食就可以了。”

“你這個人——”

鶴丸氣急,但礙于千繪京的面子也不好爆發出來,他碾了碾落在腳邊的斷木簽,憤然道:“你不去我自己去!”

就算千繪京的實力很強,也不能讓一個女孩子獨自待在淫/魔堆裏。

不過正當他下定決心要去服役場找千繪京時,千繪京已經在其他獄卒的陪同下回來了。

“主公!”他心下一喜,将剛才的不愉快全都抛在了腦後,只跑步上前,仔細打量着千繪京,“第一天工作怎麽樣,沒受傷吧?”

千繪京搖頭,還沒等說話,一旁的女獄卒便捂嘴偷笑道:“怎麽,怕自己的女朋友受傷嗎?”

聞言,鶴丸一陣慌亂,一邊偷偷觀察着千繪京的臉色一邊否認:“不不不,我只是她的家臣而已!”

“胡說,普通的家臣怎麽可能對主人上心到這份上。”

“真的不是,我和主公之間沒有其他的關系。”

“一直主公主公的叫,難道……”女獄卒故意拖長音調,壓低聲音打趣道,“小千繪喜歡玩主仆play的游戲?”

眼看着鶴丸的臉燒得越來越紅,千繪京及時打斷女獄卒的胡言亂語:“麻惠,你該去跟長官彙報工作了。”

女獄卒知道她不願意自己再八卦下去,也沒生氣,只頗為遺憾地癟了癟嘴,拿着審問工具離開了。

一時間,氛圍變得有些尴尬。

“……那個,主公啊,”鶴丸撓了下臉,不怎麽自然地開口道,“你的工作結束了嗎?”

他原本只是覺得氣氛太過沉悶,所以随便找了個理由,想借此掩蓋掉剛才的窘迫,誰知恰好說到重點。

原來千繪京的工作并沒有結束,只是鬼燈找她有事,臨時找阿香請了個假。

鶴丸:“什麽事?”

“彼世氣象廳預報部預測出最近一段時間八寒地獄的風雪會減弱,鬼燈大人想去跟那裏的總部聯絡一下感情。”

“地獄不都是歸閻魔大王管理的嗎,為什麽要特意去聯絡感情?”

“雖然現在八大地獄和八寒地獄都屬于閻魔大王的管轄範圍,但那邊的生存環境太惡劣了,大多數鬼族都沒辦法忍受,生活習慣也就此兩極分化,為了避免八寒地獄鬧獨立,鬼燈大人偶爾會以視察工作的名義去示好。”

對此,鶴丸一頭霧水:“那也沒有必要帶主公去吧。”

“因為……”千繪京在腦海中把鬼燈說的話确認了一遍,“他說那裏有我的朋友。”

鶴丸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剛開始聽到“朋友”這兩個字的時候千繪京也是和他一樣的反應,她本來以為鬼燈只是在開玩笑,可對方一臉嚴肅,完全找不出半點在開玩笑的跡象,她想了想,還是沒能把質疑的話問出口,最終答應了同行要求。

能自己找到答案的事情最好不要問太多。

八寒地獄常年處于嚴冬季節,所及之處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連呼出的氣都會立刻變為白煙,轉而消散在這無法言喻的寒冷裏。

凜冽的寒風混着肆虐的雪,一陣一陣地從遠方刮來,哪怕包得再嚴實都能感覺到那些寒意在刺你的皮膚,八寒地獄像是将人間所有的冬天都聚集了起來,冷得讓人發瘋。

比如千繪京,她已經被凍成了冰雕。

鬼燈頂着滿鬥笠的雪轉過頭來,問:“你的圍巾呢?”

千繪京哆嗦了一會兒,拼命忍住牙齒打架的沖動,用有些發顫的聲音說:“掉在半路了……”

“呵,”旁邊的男人毫不留情地嘲諷道,“本王看你根本就是忘記帶了吧。”

半響,千繪京終于一點一點地扭動着僵硬的脖子,冷臉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裏是真正意義上的冷臉。

幸好她平常的表情變化并不多。

吉爾伽美什明顯看出了這點,他非但沒有惱怒,語氣裏的嘲笑意味反而更加濃厚:“笑話,這天上天下還有本王不能去的地方?”

說完後,他又接着拿千繪京開涮:“倒是你,冷得連氣都喘不過來了,還有力氣說話?”

“這不是冷,”千繪京決定死撐到底,“這是對大自然的敬畏……”

“……”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她已經冷到想遷徙了。

鬼燈沉默片刻,然後停下腳步,将自己的圍巾脫下來遞給千繪京。

“鬼燈大人你不用太在意我,”後者頑強拒絕,“即使沒有圍巾也沒關系,我……”

話沒說完,又是一陣冷風呼嘯而來,雪飄漫天,完全擋住了視線。本來就是遍地冰雪,除了一片白之外什麽都沒有,千繪京的眼睛卻還蒙着一圈繃帶,她下意識地擡手擋住迎面襲來的風夾雪,等回過神時,周圍只剩下被封在冰裏的亡者了。

在這種能把人的所有感官都凍得麻木的環境裏,千繪京無法憑借氣息感知出其他人的位置。

難道要跟這些亡者一樣被凍成冰雕嗎?

【Archer】

沒有回應。

【Archer!】

仍然沒有回應。

該死……

她剛進入八寒地獄時只是冷得打激靈,後來就恨不得把脖子縮進衣服裏,面如土色,雙手通紅,但即便如此,也比現在渾身如同緊繃的橡皮筋,體內仿佛有無數道冷氣亂竄,心肺都快結冰了要好太多。

找不到人,鬼燈應該會讓八寒地獄的獄卒來找她才對,現下要做的就是等待,不能随便亂跑。

思考清楚後,千繪京準備去不遠處的峭壁下歇一歇,那裏山勢陡峭,至少能幫她遮擋一些風雪,可還沒等走到那裏,一攤雪便從山崖上落了下來,她趕緊躲開,卻不小心撞到了一堵冰牆。

不對。

好像不是冰牆。

“真是讓我好找啊,主公,”鶴丸笑盈盈地望着鼻子都被凍紅了的千繪京,說道,“迷路也算是對大自然的一種敬畏嗎?”

能見到熟人是一件很值得高興的事情,但千繪京生性驕傲,全然不肯把懦弱的一面暴露在別人面前,故此,她只是維持着平常的淡漠語氣,轉過身去對鶴丸說:“不過是一時大意而已,找到正确的路就行了。”

鶴丸知道千繪京不喜歡別人捉弄她,只笑了笑,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在找到正确的路之前還需要一樣東西。”

“什麽東西?”

恍惚間,千繪京忽然感覺脖子一暖。

“就算主公不覺得冷,我還是要盡到自己該盡的義務,”鶴丸幫千繪京系好圍巾,然後順勢握住她那雙冷得不像樣的手,“付喪神無論什麽時候都要為審神者着想,哪怕審神者并不需要。”

他将自己這麽做的原因都歸結于付喪神的職責,完全沒有提起千繪京是在硬撐的事實,再加上腦中的神經已經結了冰,身體又實在冷得慌,千繪京并未拒絕鶴丸的好意。

溫度正在回升。

鶴丸的圍巾是白底金紋的,很配這片雪景,卻不配千繪京的一身黑色忍者裝。

後者将大半張臉埋進還殘留着鶴丸體溫的圍巾裏,默默地看着對方為自己暖手。

溫暖但并不暧昧的吐息盡數噴灑在千繪京僵硬的雙手上,在那一瞬間,溫熱的氣息散去了些許寒意,可僅僅只維持了半秒,寒意又重新回到皮膚上,依舊是那種讓人難以忍受的冷,對此,鶴丸卻不厭其煩地哈着氣,似乎要将體內所有的熱能都送給千繪京。

過了一會兒,他也意識到這個方法沒什麽效果,索性将千繪京的手塞進他的手套,自己則抽了出來。

冰塊般的雙手待在暖和的毛線手套裏,千繪京終于清醒了幾分,她條件反射地把胳膊往回縮,用冷得跟摻了冰碴子一樣的聲音說道:“我跟你講過不需要。”

“我知道,”鶴丸面不改色,“如果想揍我的話,還是等手能完全活動開的時候再揍吧。”

“我是來陪鬼燈大人視察工作的,不是來揍人的,而且這并不是值得動用武力的事情。”

“哎?不揍我了嗎?”

“視察工作比揍你更重要,我不想耽誤時間……”

話還沒說完,銀白交織的風景中赫然多出了一道人影。

“看來本王來得不是時候,”吉爾伽美什沉穩低緩的嗓音中夾雜着一絲戲谑,“這出膩人的爛戲連半點觀賞的價值都沒有。”

鶴丸和千繪京齊齊側頭看向遲來的英雄王。

吉爾伽美什這次是作為實體出現在鬼燈面前的,他不知從哪裏弄來了一套機車裝,憑着潇灑不羁的扮相愣是把衆合地獄裏的小姑娘們迷得神魂颠倒,連一起工作的獄卒同事都偷摸着來問千繪京他有沒有對象,千繪京一個遲疑,那位同事就歡天喜地跑回家寫情書去了。

和衆合地獄不同,八寒地獄的溫度可不能憑一套機車裝硬扛,在鬼燈的建議下吉爾伽美什又買了一套厚實的防寒裝備,當然,花的是她千某人的錢:-)

綜上所述,只有千繪京是靠純物理防禦游走在八寒地獄的廣大山河之間,能活到現在都沒跟世界說再見簡直是個奇跡。

為了确保自己能完整地走到鬼燈面前,她沒有拒絕鶴丸的圍巾和手套,但這些東西畢竟不能兩個人同時使用,她保暖了,寒氣則會鋪天蓋地地往鶴丸身上襲去,千繪京心裏明白,也能通過後者那紅透了的指關節觀察出來。

可鶴丸至始至終都沒有半句怨言。

千繪京總覺得心裏有什麽地方被觸動了。

很輕。

幾乎感覺不到。

“鬼燈大人,”見到鬼燈後,她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那位朋友究竟是誰?”

就算付喪神的體質比普通人類要強,也不能長時間待在這冰天雪地裏,鶴丸為了避免她強行歸還圍巾和手套,已經在會合的那一刻不聲不響地離開了隊伍,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快點處理完這裏的事,然後馬上返回八大地獄。

這時,鬼燈剛好在對八寒地獄的獄卒說找人的事,見千繪京平安歸來,自然也就沒了這個必要,随後,他朝一個正背對着衆人收拾工具的獄卒說道:“宇智波止水,你過來一下。”

……

宇智波……

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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