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見楊氏
第50章 見楊氏
郭茹夷愣愣的打量了半天,才确定這人真的是那個整天沒個笑臉,不招人喜歡的柳白昭。
柳白昭見她出來,按照禮數見了個禮,可由于他嘴裏含着顆葡萄,臉頰上頂着個牙印,于是怎麽看都不太正式,少了份敬意。
郭茹夷保養的很好,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她張揚跋扈慣了,喜好厭惡都寫在了臉上,一點心思都藏不住。
頭上插着滿滿的金釵,走路的時候,滿頭的金釵随着她微微搖晃,就像頭頂開出了一朵朵金花。
“這是……?”郭茹夷疑惑的看了看餘水月。
她懷疑柳白昭是不是去偏遠地區念書念傻了,怎麽會将舉止如此無禮的女子帶回府?這女子還直勾勾的盯着她瞧。
郭茹夷皺了皺眉,她十分不喜這女子的眼神,就像瞧什麽稀奇古怪的新鮮事物一般。
柳白昭垂眸淡道:“沒來得及告知家中,年前白昭因身體不适在山腳暈倒,多虧了水月相救才撿回一條命。白昭孟浪,便對水月提了婚事,之後才收到家中給白昭婚配的來信,已是來不及了。”
把時間順序颠倒,再把真的原因加到裏面,真真假假,就說不清了。
郭茹夷聽了這話,越發看餘水月不順眼,怎麽就救了柳白昭呢?他死了多好啊!
郭茹夷是個只會在宅子裏争風吃醋的婦人,由于她的競争對手楊氏常年棄權,她沒有什麽勾心鬥角的機會,所以多年來都沒有什麽長進。
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反映在臉上,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毫無城府。
餘水月當時就看出了她臉上的遺憾,心中不禁冷笑,再看柳白昭,他仿佛什麽也沒發現,還是一副孝子模樣的站在那,面上毫無表情。
郭茹夷給柳白昭配的女子,是個小官的女兒,就是因為那女子纏綿病榻十多年,郭茹夷才選了她。
活蹦亂跳的那麽多,找個命不久矣的真是太難了,還得找個對柳白昭未來沒有絲毫助力的老丈爺,可讓她一頓苦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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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這個像是沒開竅一般的柳白昭,自己就把婚事在外面解決了。
郭茹夷這才仔細的打量起了餘水月。
這女子一看就不是大戶人家出來的,除了腰間挂着的墨玉連環,從頭到腳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
頭發也沒梳成婦人模樣,而是像姑娘家一樣盤在腦袋上,還是那種小門小戶,沒有見識人家的盤發,連個釵子都沒有。
郭茹夷像品鑒物品一樣打量餘水月,餘水月本人毫不在意,還饒有興致的和她對看。
無論郭茹夷母子如何對待他,柳白昭都毫不介意,他可以視若無物。
但見郭茹夷用如此輕蔑的視線打量餘水月,柳白昭整個人的氣場更冷了,微垂的眼簾內,眸光如冰,他剛想啓唇,袖子就被餘水月拽了拽。
餘水月面上一點氣兒都沒有,還沖他眨了眨眼。
“你家是做什麽的?”郭茹夷看不得他倆這種做派,出聲問道。
餘水月轉頭,坦坦蕩蕩的與她對視:“走镖的。”
郭茹夷滿意的點頭,很好,這等粗鄙人家,配柳白昭剛剛好。
還枉得她絞盡腦汁給他找了個官員家的病秧子,他到直接找了一個對他未來毫無助力的小戶人家。
郭茹夷面上笑得十分真誠,那點子虛僞和壞心眼毫不避諱,假模假樣的訓了柳白昭,說這麽大的事怎麽不跟家裏面說一聲。
但也沒提要給餘水月補聘禮和宴請賓客之事。
她哪裏能想到,她對面站着的這個女子,是一個正兒八經的魔教教主呢?
當柳白昭提出想去莊子看他生母時,郭茹夷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快去吧,她對你甚是想念。”
潛臺詞就是,沒有什麽事就不要回來了,一直跟你娘窩在那吧。
柳天複不在家,柳白昭沒有多待,當天晚上就帶着餘水月走了,餘水月走前還不忘多要了點吃食。
郭茹夷就當家裏來了個要飯的,他們不在家裏礙她的眼就好。
餘水月抱着幾串葡萄,還有一包點心,道:“就這點?”
府中丫鬟:“……夫人說,多了怕……二少夫人您拿不動。”
餘水月心想,你把我當柳白昭了?
她懶得跟丫鬟多說,直接走到門口,在衆目睽睽之下,單手拎起了重達幾百斤的石獅子,還颠了颠,道:“我拿得動。”
這麽晚了,她到哪買新鮮水果。
第一次見柳白昭的生母,她肯定不能空手去,不懂禮數。
郭茹夷看呆了眼,越發慶幸自己沒留她在家中磋磨,沒看出來,這女子還是個會武功的!
這麽粗魯,又會武功,威脅性立馬就大了起來,郭茹夷現在只想讓餘水月趕緊走!
沒見過富貴的人,別被府中的擺設迷花了眼,不想走了!
“快!把水果,還有一些肉食,都給二少夫人裝上!”
柳白昭在府中還是有稱呼的,二少爺。
明明比柳正瑞虛長幾歲,卻諷刺的被稱為二少爺。
柳白昭在府中向來沒有什麽存在感,他站在那看着丫鬟小厮們忙得團團轉,心情莫名的有些愉悅。
餘水月轉手給他塞了串葡萄,道:“你慢慢吃,累了找地方坐一會。”
餘水月似乎從來都不知道“怕”字怎麽寫,遇事不慌,總是能把事情拐到自己熟悉的節奏上來。
讓柳白昭原本有些不穩的情緒,随着吃飽的肚子,也逐漸穩了下來。
吃飽喝足,還拿走了一筐的東西。
“謝謝夫人,我再來!”餘水月一副草莽做派,笑着對郭茹夷擺了擺手。
她知道郭茹夷瞧不起她,她索性就順着“莽婦”往下走,不用遮掩更好。
郭茹夷理都沒理她,在丫鬟們的攙扶下轉身就回內院了。
心想,她可別再來了,連吃帶拿不說,那副自來熟的樣子看得郭茹夷心裏堵得慌。
當天柳天複回府,想要一個人小酌一杯,可惜府裏瓜果吃食都沒了……只能對月空飲。心中感嘆,柳白昭這次去西城看樣吃了不少苦,原來也沒有這個連吃帶拿的毛病啊。
不過,柳天複對柳白昭的這點關愛之心,很快就随着幾兩酒下肚而消散了。
另一邊,柳白昭和餘水月坐着馬車,連夜趕到了楊氏居住的小莊子。
柳府氣派又奢華,與之相比,楊氏住的小莊子又破又舊,就連普通人家都比不上。
待看到連個窗戶都沒有的小屋時,柳白昭手背上的青筋都鼓起了。
看到楊氏的第一眼,餘水月覺得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皮包骨的柳白昭。
楊氏沒有當初的柳白昭那麽瘦,但整個人看起來灰蒙蒙的,就像存了死志一樣,眼中沒有光亮。
屋中沒有點蠟燭,楊氏孤零零的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麽。聽到響動慢慢轉過頭,反應了一會才認出來人是誰。
“娘。”柳白昭走進屋中,屋裏黑漆漆的,除了門口沒有一絲的光亮。
餘水月讓黃鹂從包袱裏掏出蠟燭,先點個三四根,明天再去買燈罩。
一旁楊氏拉着柳白昭的手,默默無語的淌眼淚,竟比失聲痛哭還要讓人可憐。
等柳白昭給楊氏介紹了餘水月,楊氏淌眼淚的對象就換成了餘水月。
餘水月見不得身邊人哭,左手順勢伸進了柳白昭的衣襟裏。
柳白昭:“……”
餘水月從他懷裏掏出手帕,迅速的給楊氏擦了擦眼睛,道:“來日方長,娘先別哭了。”
楊氏似乎不太會用語言表達,她只會用那雙悲傷的眼睛望着你,看得餘水月心頭一陣陣煩悶。
第二日,百雀一大早來給楊氏送吃的,就看到了她久違不見的教主,黃鹂笑着迎了上去,跟她熱絡的說起她不在這些日子發生的事,還有就是那個弱不禁風的柳公子成了她們的“教主相公”。
餘水月之前就派了百雀來照顧楊氏,百雀給楊氏買了許多吃食,白日裏就會來陪她說說話。
餘水月給她做了個手勢,告訴她其他的事情晚點說,她現在很忙,陪一個多愁善感的老婆婆,讓餘水月十分心累。
當前最要緊的,是她得給楊氏的屋子開個窗戶,再讓百雀去尋覓新宅子,這個破莊子沒法住人。
楊氏每天拘在小黑屋裏流眼淚,正常人都得憋出毛病來。更別提受了這許多年委屈的楊氏,這麽躺下去,整個人就得躺廢了。
楊氏似乎非常抗拒出房間,餘水月想帶她出來,她走到門口就不動了,站在門口向外望。
餘水月是很沒有耐心的一個人,但見到楊氏的這個樣子,她不知怎麽就想到了上輩子卧病在床的自己,透過門縫往外看時的心境。
又或許因為楊氏是柳白昭的生母,所以餘水月天然就對她多了一份寬容。
她不願意出屋子,餘水月就找了個借口:“娘,你那屋要開窗戶,塵土飛揚的,我給你找個椅子,你坐門口可好?白昭也要溫書,你陪他一起坐門口。”
楊氏猶豫了半晌,才終于邁出了房門,和柳白昭一起坐在房檐下的陰影裏,陪柳白昭一起看書。
她望着湛藍的天空,又轉頭看了看認真讀書的柳白昭,不知在想些什麽。
餘水月白日裏打着買菜的名頭出去辦事,回來就陪他們娘倆說話。
京城的女眷們似乎很喜歡裝扮,臉要塗得白白的,還要把自己的眉毛剃了,畫成長長的柳葉眉。
餘水月從來不在乎自己的相貌,更不耐煩這些東西。但楊氏每天早上都會在她的小黑屋裏畫眉,她甚至不用照鏡子,就能畫出一個差不多的樣子。
有一天,坐在房檐下吹風的楊氏忽然對餘水月道:“水月,娘給你畫眉吧。”
餘水月:“……”
她十分想說她不用,那是女人家事情。但看楊氏一臉期待的表情,餘水月舔了舔牙龈,行吧,娘嘛,就得順着點。
她認命般的點點頭:“畫吧!”
柳白昭從屋中取出了筆墨,還給她倆畫了一幅畫。
畫中楊氏一臉認真的給餘水月畫眉,餘水月斜眼打量旁邊枝頭上的鳥兒,心不在焉的表情躍然紙上。
又過了一些日子,楊氏可以在院子裏面慢慢的走了,不再像蝸牛一樣,只敢坐在屋檐下,生怕自己的殼掉了。
“娘,過來看。”
餘水月在牆邊喚她,楊氏走了過去,發現餘水月手裏捧着一只翅膀受傷的鳥。
餘水月剛想說,咱們烤了吃了吧。
就見楊氏又開始了默默無語兩眼淚。
餘水月:“……”
楊氏哭着道:“一定很疼吧,水月,你給它包紮一下。”
餘水月張了張嘴,行吧,日行一善!
楊氏似乎很關心這只斷臂鳥。
關注這只鳥的時間明顯超過了柳白昭,就連吃飯的時候,她都要喂這只鳥吃幾口大米粒。
餘水月看了眼鳥,越來越肥了,肚子都要垂到爪子上了。
那胖鳥的生命力十分頑強,不到一個月,翅膀就能重新撲騰了。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天氣裏,楊氏打開籠子把它放了。
看着天空中展翅飛翔的胖鳥,楊氏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又潮濕了眼眶。
餘水月以為她是舍不得那只鳥,差點用輕功飛上去,把那只胖鳥逮回來。
她仔細觀察楊氏的表情,她好像不止是為了那只鳥。
餘水月無奈,只能給她遞上手帕,說道:“娘,你喝點水補充補充?”
眼眶不會哭幹嗎?
楊氏聽到她的話,“噗嗤”一聲笑了。
自這鳥兒飛走,楊氏哭了一場之後,餘水月才覺得,楊氏像是真正從那個小黑屋裏走了出來。
她看了看楊氏的廢指和不太好使的眼睛,心想,時候差不多了,可以讓錢融來了。
日子總得過下去。
先醫心,再醫身。
作者有話要說: 水月是另類的華國好媳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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