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棺材

第61章 棺材

號角響起, 副本內部瞬間被熾烈的頂光灼燒,極寒轉成融融春日,恍惚如同天國降臨。

巫瑾握住步槍的手臂猛然收緊, 翻身出棺,堪堪與斜刺裏飛來的子彈擦肩而過。

牌面中, 號角吹響是救贖;副本內, 卻無疑是新一輪戰争的開始。

散落在副本中央的棺材迫使原本相距甚遠的選手聚到一起, 環境艱巨還能勉強和平相處, 而等極寒解除——白刃戰一觸即發。

巫瑾呼吸急促, 在更換掩體的一瞬迅速将周圍情勢收入眼中。

還能站起來的約莫有19位選手,場地內還散落着8、9個銀白色救生艙。

從剛才的槍聲推斷,多半都出自一人手筆。

巫瑾微微一頓。

二十米外那位詭異的練習生完全不能以常理揣摩。

他不僅比自己更早預判了安全區的出現,還在所有人慌不擇路的時候化身人形炮臺,用一柄基礎步槍打出了大狙的點射水準。

如果有選擇, 巫瑾絕不會在比賽初期和他對上。

但二十米的距離——已經遠遠越過了警戒範圍的阈值。

五分鐘前,打自兩人從相反方向潛入,湊巧做出相同預判, 湊巧選中同一安全區,又湊巧同時鋪開火力,就注定了他們将在這片棺材林立的修羅地獄之中戰到不死不休。

對面, 槍口驟然開火。

巫瑾的腰腹收緊到了極致,他一個翻滾與子彈錯開, 接着飛速亮出槍膛!

就算對面手速300APM超神,也會被節目組的初始武器裝備所限。克洛森秀為選手配備的武器類似毛瑟步槍, 射速過慢,10秒8發。

也就是說在未來的1.25秒內,這片安全區将完全是巫瑾主場。

他眼神微眯,斷然向剛才亮起的方向狙去。

準心落空。

巫瑾一頓,毫不戀戰向後躲避。一秒稍縱即逝,對面再次狙來。

原本準備貓腰向右後閃避的巫瑾堪堪一停,右膝一熱慌亂向左邊伏去。

第三輪、第四輪。

如果說幾分鐘前巫瑾尚有一搏之力,此時已是近乎陷入死局。

老式步槍在多次開火之後,兩人的射速都減緩到1.8秒/發,危機反而更加凝重。

巫瑾的大腦一片空白,無論自己如何預判,對面的每一次點射都會迫使他改變策略。他甚至有種隐約錯覺,對手比起開槍,更像是在落子下棋——

而自己則淪為被黑龍兇狠圍剿的白棋,在對弈之中退無可退,只差一步就陷入死局。

這不科學!

巫瑾近乎被逼到絕路,心中警鈴大作。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巧合,自己的全部思路都在對方掌控之中。甚至在號角吹響之前,兩人每一步的預判、選擇都精準扣合。

這一領悟讓他瞬間毛骨悚然,渾身血液沸騰,如果兩人是隊友——

可惜,他們現在是對手。

副本光線再一次昏暗。

巫瑾微微擡頭,半空中的天使塑像已是五官模糊,在黑暗裏靜靜凝視腳下的一切,溫度再次降低到冰點。

如果他繼續與對面硬拼——火力壓制下,他将沒有任何可能躲入安全區。

黑暗中,少年低下下巴,汗水幾乎在防護服上結了冰,随着體力近乎透支的閃避動作而硬茬茬發出聲響。

合起的雙眼再度睜開,卻是比之前還要明亮。琥珀色瞳孔印出幾不可見的光,視線低端冷冽發亮。他只剩下一種選擇。

不能退,只能進。

如果對方的目的是迫使他無法進入面前這口棺材——那他就挾持火力沖出去,去搶對面的棺材。

巫瑾不再對槍。躲在掩體後迅速靜心、裝彈,在即将一腳跨出之前忽然驟停。兩張卡牌被他飛速抽出,悄無聲息地塞進掩體下的細縫中。

他的勝算并不高,如果卡牌被對面奪走——任何優勢都将會成為佐伊他們晉級的壓力。

右腕終端顯示,存活244人。

此時副本已再次接近零下20攝氏度,不少選手已經在向棺材躲去,後腳跟來的便是攫住機會的槍聲,驟然間,副本中轟轟烈烈響成了一片。

就是現在。

巫瑾毫不猶豫地從掩體後沖出,像是被逼急了的兔子,三兩下就要蹦過去咬人。

步槍就卡在他的右手與臂彎之間,凍得發紅的右指的按住扳機,視野裏瑩瑩發亮的棺材乍然出現,繼而是終于冒頭的對手——

槍聲悍然響起。

三發子彈硬生生被巫瑾打出了自動步槍連擊的氣勢,膛管燒灼到燙手。巫瑾一個矮身已是向棺材摸去。

對面沒有反應!

巫瑾眼睛一亮,扒拉着棺材板就要蠻橫擠入,撲通一聲臉朝下掉進去,溫熱的棺壁像是寒冬中的暖爐将身體解凍——

“叩叩”兩聲。

巫瑾一僵。敲擊聲自右側傳來,讓他再次如墜冰窖。他趴在裏面一動不敢動,右側是剛才對手出現的方向,可自己明明已經狙中——

棺材右側。

衛時放下槍,揚眉看向在棺材裏興奮撲棱的巫瑾。

剛才還被迫的急了,張牙舞爪想要咬人,沒想一個假動作就被騙得警惕心全無,恨不得立刻在棺材裏築個窩,把兔子毛都蹭得暖烘烘的。

估計是被凍得狠了。

衛時又敲了兩下棺材。

臉朝下的巫瑾終于擡頭,呆呆循着方向看去,神色之糾結,像是猶豫着要不要給大灰狼開門的小白兔,然而他很快反應過來,棺材板還在地上放着——

想不想開門是其次,這裏壓根兒就沒有門。

巫瑾倒吸一口涼氣,小心翼翼抱住槍,緩緩、緩緩的向右看去。

布滿槍繭的手就撐在他的右側,指節寬大、粗糙,似乎安全區外的極寒于它無半點影響。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微微低頭,熟稔的氣息将巫瑾僵硬的脊背撫平,原本瑟瑟發抖的小卷毛忽然雀躍,蓬松翹起——

蘿蔔槍“碰”的一聲掉到了棺材裏。

巫瑾愕然擡頭,呆呆開口:“大、大哥?!”

棺材外,冰霜與勁風化作冷硬的刀鋒闖入視野,将被安全區重新捂暖的小圓臉再次凍的生疼,巫瑾卻絲毫不察,只是着了魔一般直勾勾望去。

男人就站在少年面前,一手握着剛才用來打兔的步槍,五官似由風霜雕琢而出,深邃冷峻,讓人望而生畏。

巫瑾驟然反應過來,撲騰兩下就要往棺材外跑:“大哥我我我再找個……”

零下二十度的空氣砭人肌骨,巫瑾剛深吸了一口氣,驀地被粗糙的手掌按住。衛時的手幹燥、溫暖,明明人正站在極寒之中,卻絲毫不受溫度的影響。

男人眼睛微眯,把人重新扔進棺材,繼而長腿一跨跟着進去。

巫瑾:“……!!!”

此時副本已是漆黑一片,狹小的棺材擠了兩個人,原本暖烘烘的少年奶糖味被蠻橫驅散,鋪天蓋地都是男人灼熱的氣息。

巫瑾使勁兒把自己縮了縮,仍是不受控制的和大佬抵膝相觸,心跳驟然加劇。

下一秒,衛時一手按着兔子精,一手把棺材板推了上來,在男人與巫瑾并肩躺下的一瞬——

棺材轟然合上,擋住了克洛森秀密密麻麻的機位。

視野驟暗。

兩個人挨得太近了。

巫瑾像是被危險脅迫,再度向後縮去,身體卻不自覺的發軟,他的注意力全部被面前的男人攫住。

衛時就像熾熱的熔爐,在靠近時迸發出岩漿一般兇猛的溫度,于相抵的膝蓋、肩臂交接之處沉默灼燒。巫瑾凍僵的四肢逐一回暖,耳朵尖不可抑制地悄悄變紅。

棺材裏,兩只兔爪子悄無聲息地向後縮去,盡量不冰到大佬——

衛時忽然伸手把人往懷裏按了按。

“冷?”男人面無表情開口:“冷就抱着。”

巫瑾一呆:“沒沒沒冷……”

衛時的手臂蠻橫圈在人肩側,巫瑾幾乎毫無反抗之力,正在向後扒拉的爪子下意識朝前撸去。

巫瑾:“!!!”

兔爪子在黑暗中撲騰了幾下,終究沒有敵過男人的脅迫,咚的一聲靠進了衛時胸膛。

巫瑾眼睛茫然瞪圓,下意識就要縮手,卻被男人不容置疑按住:“不要鬧。”

男人的聲音略微沙啞,帶着強侵犯性的荷爾蒙,瞬間将巫瑾壓得暈頭轉向。

等巫瑾反應過來,小圓臉蹭的一下通紅。

自己正以一種八爪魚的姿勢扒拉在大佬懷裏,就像抱了個硬邦邦的熱水袋,明明靈魂舒适的想抿起耳朵睡一覺,理智卻羞愧的團城了一個兔子球。

自己不僅沒剛贏槍,還搶了大佬的安全區,并且——還把大佬當熱水袋!!

棺材內狹小無比,兩人幾乎都能聽見對方的心跳。

大佬跳一下,巫瑾跟着跳一下。

大佬再跳一下,巫瑾砰砰跳了兩下。

大佬——

衛時淡然開口:“緊張?”

巫瑾一頓,磕磕絆絆半晌,腦海靈光一閃找到話題:“……大哥,我們算、算不算違規組隊……”

衛時:“交手過了,不算。”

巫瑾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恍然大悟。

克洛森秀導播室。

正在圍觀監控的小劇務驚訝開口:“怎麽……會有兩位選手的距離不到10厘米?”

一旁的正在嗑瓜子的編導立刻伸過頭來:“啥玩意兒?哦,審判牌那個副本。看看他們的戰鬥記錄。”

熒熒屏幕中數據閃過。

編導大手一揮:“沒問題。打了那麽久,鬥到棺材裏估摸也是迫不得已。空間這麽狹小,誰也不敢開槍。就讓他們在裏面呆着吧。”

小劇務立刻知悉。

編導再次提點:“這一段黑咕隆咚也沒啥好轉播的,咱們人手不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這裏。要多發掘所有選手的亮點,而不是盯着數據看?懂?”

“10厘米沒啥好報告的,除非是兩名選手距離負10厘米——哎呦行了,繼續看監控。特別注意一下井儀娛樂,後面估計有好戲……”

小劇務臉色一紅,連連點頭。

克洛森秀,審判牌房間。

號角吹響前的副本如同漫漫長夜,棺材外是極寒地獄,棺材內卻熾熱如炎夏。

凍僵的巫瑾終于回暖,适應光線後逐漸找回視線焦距。

逼仄的空間裏,大佬的下巴就擱在他的小軟毛上,視線往下是男人肩臂剽悍精壯的肌肉曲線。

巫瑾強迫自己收回目光,稍微擡頭向上看去,觸到男人冷硬的下颔線條,微動的喉和抿起的唇。

大佬似乎從來不會笑,但冷冷看人時有一種極端壓迫的性感。

如果大佬在一千年前,不做逃殺秀選手也能成為萬人追捧的巨星……不對!大佬不是練習生來的,大佬是浮空城武裝頭領!可惜21世紀是和諧社會,那麽大佬可以做一個帥氣的特種兵……

從寒冷中解凍的兔子心思活絡,有一搭沒一搭想着大佬在一千年前的就業問題,渾然沒有發覺小卷毛在男人的下巴上蹭來蹭去。

巫瑾又揚起腦袋看了一眼。

大佬真好看啊……嘴角也好看……穿作戰服也好看,軍裝也好看……比XX電影裏XXX好看多了……

他忽然一頓。

腦海深處不受控制的冒出了凱撒傳給他的小電影,隊長與副隊熱切接吻截圖——

巫瑾:!!!

巫瑾:打住!不能發散!不能偷偷比較!不可以!!!

巫瑾:不能想!那是大佬!是你大哥!停、停下啊啊啊啊!腦袋不對了!腦袋不對了啊啊啊!!

黑暗中,衛時似有所覺。低頭看向剛被捂熱乎的兔子精:“嗯?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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