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文霁青的語氣還是很客氣的，半個字都沒提昨晚的事，反倒讓林杳杳有點不好意思了。

她不太自然地抓了下衣服，點頭：“我現在方便的。”

“那我就直說了，霁明數科于這個月初确定拓展創意視頻部業務內容，向tvc方向發展，根據招聘計劃，我們預計會在這個月內将團隊組建起來，現在也已經在接觸相關的項目了，所以你可以放心，霁明在這方面不會欺騙你。”

他的态度很好，語速不快不慢，聽起來很舒适。

比起林杳杳以前見過的那些老板，他應該是最讓人感覺平易近人的一個。

但難保這不是笑面虎。

更何況昨天才發生了那樣的事。

她心裏依舊保留着一絲警惕，“我能問一下原因嗎？一般來說，求職者拒絕了二面邀請，公司就不會再繼續聯系了，而且……”

昨天的事太難以啓齒，文霁青都沒有提起，她也不想直接說出來。

不過文霁青顯然是聽懂了，頓了半秒，也很給面子沒提那些，說：“我很欣賞你，在你參加一面之前，我看過你的簡歷和作品集，雖然工作經驗不長，但已經具備做出爆款作品的能力，霁明數科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所以只要還有機會，我們就會盡力争取。”

語氣誠懇，本就不多的警惕在這一段話後已然散去。

林杳杳從小到大就是吃軟不吃硬的那種人，這會兒又被誇得開心了，更是說不出太重的話，甚至需要猶豫一會兒，才能說出她早就想好的，拒絕的話。

“嗯……是這樣的。首先，我很感謝你的認可，不過我昨天已經想好了，我目前的想法更偏向于做一個自由策劃人，所以就不考慮入職霁明數科了，希望你能早日找到适合的人選。”

意料之中的拒絕，文霁青臉色都沒變一下，“确定不再考慮一下嗎？如果在其他方面還有任何顧慮，我們都還可以繼續溝通。現在的就業形勢不好，你可以慢慢考慮。”

“不用考慮了，我确定已經想好了，我不太喜歡被束縛。”

何止是不喜歡被束縛，還我行我素，只要做好了決定就絕對不會放棄。

這是文霁青通過這兩次電話得來的結論。

不過這樣的性格不意味着缺陷，文霁青不讨厭，相反還有些欣賞。只是有些事确實強求不來，就像林杳杳自己說的那樣，她不喜歡被束縛，就算被說服來入職，恐怕也不長久。

“好，如果你以後有意向繼續工作，可以随時聯系我。”

“謝謝，那我先挂了。”

這一場電話溝通以很體面的方式結束了，林杳杳挂斷電話的第一想法，是遺憾江蔓竟然不在旁邊。

否則她一定要讓江蔓好好看看，她是一個多麽體面又講禮貌的人。

上午衛晨明也在公司裏，路過辦公室聽到他在給林杳杳打電話，就沒多打擾，過了幾分鐘看他挂了電話，才随手敲了下門，進來問：“結果怎麽樣，林杳杳來不來？”

文霁青已經在忙別的事了，視線短暫地從筆記本屏幕上挪開了一會兒，“她不來，我下午面其他的候選人，你要一起嗎？”

“你不争取一下？”

“你還想怎麽争取？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

招聘這種事得兩廂情願，衛晨明不是不懂，就是覺得可惜，拖了個電腦椅過來在文霁青面前坐下，長腿很沒形象地岔開，要不是穿得還算得體，就跟外面的街溜子差不多的樣。

“不行啊，我們要招就肯定得招最好的，另外幾個候選人的簡歷我看過，沒林杳杳好，非要說優點的話，那就是比她便宜。”

文霁青的注意力回到了筆記本上，“便宜還不好？tvc制作貴，正好節約成本。”

“你又不是不知道，做這種東西就不能什麽都考慮成本。”

“不考慮成本，就不能盈利。如果不能盈利，我們就沒必要做這些。”

“……”

衛晨明給噎住了，文霁青當初同意拓展業務，就是因為他打包票說能賺錢，再加上文霁青對影視還有點情懷，所以評估考慮了幾天才同意。

但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盈利。

他無言以對，一肚子話卡在喉嚨裏沒說出來，最後起身又往外走，嘴裏嘟囔着：“真市儈啊，我的青。”

這幾年總聽他這麽說，文霁青見怪不怪了，“十一點在一號會議室和市場部開會，準備一下。”

“好嘞，文老板。”

衛晨明吊兒郎當地出去了。

十一點，林杳杳繞了點路去菜場那邊買了碗糊湯粉配油餅做早午飯，剛到家不久。

奶奶見不得她這樣搞，在廚房裏做飯，還分心說她幾句：“過早就是過早，莫昂能跟中飯混到一起咧？昨天也是，不回來睡就早點打電話回來說撒，要不然出事了莫辦？”

林杳杳在門口換鞋子，“昨天不小心搞晚了，怕太晚回來吵你們睡覺。”

“這有莫斯咧，未必你把我們搞醒了，我們還不讓你進門啊？該莫昂就莫昂，聽到冒？”

“好好好，下次肯定！”

林杳杳連連點頭，坐到餐桌前嗦了一口糊湯粉，“這邊糊湯粉冒得司門口那邊的好吃，胡椒味不夠，不是那個味。油餅也是的，這個油餅太油了。”

奶奶背對着她盛菜，“那冒得法撒，前幾年修地鐵，那邊全拆了。”

“所以說蠻可惜啊。”

不過這家糊湯粉味道怎麽着也在及格線上，林杳杳肚子餓好久了，大口吃完就抱着電腦回房間幹活了。

爺爺奶奶對現在的工作都不了解，不過都知道她是在家裏替別人做事的，看她抱着筆記本關了房門，就都明白不能去打擾她了。

而且想清楚了上不上班這件事，她心情也輕松了，改腳本的時候思路就還挺暢通。

算上偶爾摸會兒魚，發個呆，再查個資料的時間，她差不多六點就把腳本改完了，但故意沒交上去，免得客戶覺得她太能幹了，下次又獅子大開口，愣是等晚上吃了飯又檢查了一遍才交上去。

結果如她所料，客戶要東西的時候急得好像馬上要斬立決了，東西只要交上去，就開始玩失蹤。

等反饋等了一整天，那邊才又新出了一堆修改建議。

不過和以前不一樣的是，這次腳本還交給藝人團隊那邊看過，新添加的很多修改建議都來自于藝人團隊，密密麻麻的一大片，看得林杳杳頭疼，卻還是得硬着頭皮看下去。

第一條：游戲互動不要太親密，不想炒cp。

林杳杳無語，又不是她要炒的，是客戶要求她炒的，不是她的問題。

第二條：直播期間不能戴游戲logo發卡，會壓壞發型。

林杳杳無語，這也是客戶的要求，她才不在乎藝人要不要戴游戲logo發卡。

第三條：游戲懲罰不要對觀衆撒嬌。

林杳杳無語，她也提過不适合，但客戶覺得觀衆會喜歡看女明星撒嬌。

……

縱觀十幾條修改建議，基本都是藝人團隊和客戶想法的沖突，而她林杳杳，只是中間最為無辜的受害者，卻因為腳本出自她手，成為了兩邊共同的受氣包。

冤啊，何其之冤。

可小小策劃人微言輕，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做個合格的提線木偶，按照建議一一修改，無法确定的地方就交給客戶和藝人團隊來掰頭，誰贏了她就聽誰的。

然而如此覺悟還遠遠不夠，修改腳本根本就是個漫長的工作，只要沒到直播那天，客戶和藝人團隊就能持續作妖。

林杳杳：【如果有一天我進去踩縫紉機了，一定不要驚訝。】

林杳杳：【因為我已經忍無可忍。】

林杳杳：【我要去暗鯊他們！！】

林杳杳：【不是客戶死，就是我亡啊啊啊啊啊！】

無聲的咆哮震耳欲聾，周末還在加班趕PPT的江蔓完全感同身受，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沒關系，我可以和你一起踩縫紉機，這班我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林杳杳：【那你到底什麽時候辭職？】

江蔓：【……】

江蔓：【你很着急我辭職嗎？】

江蔓：【我才剛開始喊辭職喊了兩個星期呢。】

江蔓：【不急，我一般不都得喊至少一個月才真的辭職嗎？】

江蔓：【我現在才喊不到半個月！】

林杳杳：【……】

什麽辭職，都是假的！

就算是辭職大王喊辭職，也不能輕易相信！

林杳杳悲痛欲絕，含淚繼續修改那快被她盤包漿的腳本文檔，咬着牙又交上去了一版，奶奶在外面敲了下她的房門，“莫搞了，吃飯了，你爸爸媽媽買了鹵鹌鹑跟醬板鴨回來，快克洗手吃飯。”

“曉得了，馬上！”

她當即就把令人煩惱的工作抛之腦後，去廚房洗了個手，在林斌和潘玉枝落座之前，搶占了距離鹵鹌鹑和醬板鴨最近的位置，毫不客氣夾走了醬板鴨的兩條腿。

但實際上一家五口誰也不會和她搶，要吃都是吃她平時說的那些長得不好看的部位。

也就是一看就啃起來很麻煩，還要吐碎骨頭的肉。

沒毛病，這是林家獨女應有的待遇。

林杳杳從不臉紅。

林斌和潘玉枝工作日都在江夏，到了周末才回來看看爺爺奶奶，坐在飯桌上聊些家常事，林杳杳有事沒事在中間插幾句嘴，算是不可多得的溫馨時刻。

知道林斌突然問她：“你不是在找工作嗎？找得莫昂了？”

哦豁，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杳杳突然很想裝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