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心也跟着輕輕跳了一下
第39章 心也跟着輕輕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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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底事多,池鏡出差愈加頻繁,校慶過後沒兩天又出了趟國,參加該國領事館落成典禮。
醫院也忙,餘聞嘉每天都晚下班,有時實在太晚他就直接住學校宿舍了。池鏡出差那兩天他就沒回家,不用去醫院就在實驗室泡着,晚上直接睡宿舍。
餘聞嘉每次去實驗室,一待就待一整天。愛泡在實驗室的,除了他,還有那位科研狂魔預備役,他的同門師弟,蘇文。餘聞嘉每次來實驗室都能看見他,有時候晚上來他也在。
那天晚上十點多,實驗室就剩餘聞嘉和蘇文,兩人一起下的樓,蘇文問餘聞嘉去不去吃火鍋,說他請客。
餘聞嘉說不吃,他又問:“那你明天晚上有空嗎?我想請你吃個飯,感謝你上次幫我抓老鼠。”
餘聞嘉看了他一眼:“吃你頓飯還挺容易。”
蘇文笑了一聲:“那看對象是誰了……也不是誰都有這技能,你多厲害啊。所有你有空不?”
“小事而已,不用破費了。”
“不破費,我生活費夠夠的。”
“留着自己花吧。”
這一周裏,餘聞嘉和池鏡只見過兩面,還沒跟蘇文見面的次數多。
今天餘聞嘉跟一臺心髒移植手術,病患是一個十五歲的女生,患有重度心衰,光靠血管活性藥和呼吸機無法長久維持生命,脫離病床随時可能心衰急性發作,出現生命危險,只能進行心髒移植。餘聞嘉今天一助,供體還在運送的路上,手術室這邊已經在鋸骨開胸。
供體到後,開始體外循環插管,齊教授上臺主刀,準備切離病變心髒。
主動脈離斷的一瞬間,病變心髒被摘除,離開了它原主人的身體。躺在床上的女孩此刻處于無心狀态,體外循環維持着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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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體儲存在保溫桶中,齊教授将心髒取出,檢查一番後,讓再打一次心肌保護液。
将心髒放入女孩胸腔中後,餘聞嘉配合齊教授開始進行供體修剪縫合。
左心房、肺動脈和主動脈一一吻合,縫合過程很平順。
齊教授讓體外循環醫生準備升溫鼓肺,鼓肺的過程中,血液被緩慢推入心髒,同時心髒內的氣體被排出。
這一步結束,齊教授指示體外循環醫生:“開放吧。”
随着主動脈的開放,一旁心電監護儀上停止的心率數值恢複,與此同時,女生胸腔中的心髒重新開始跳動。
——另一個生命也在此共生、延續。
上腔靜脈和下腔靜脈縫上後,供體全部吻合完畢,晚上九點多,手術結束。
池鏡也是差不多這個點才到家,他最近忙,一忙就顧不得吃飯,最近飲食又開始變得不規律。人忙起來有時候感覺不到餓,一門心思想着先把手頭的事做完,等忙完了飯點也過了。
池鏡還沒吃晚飯,胃裏很空,但感覺不到餓。他到家後沒多久,胃裏便開始不舒服,先是一陣一陣地疼,他吃了點面包墊饑但沒得到緩解,就又吃了一片胃藥。
吃藥也沒用,胃依然疼,而且是越來越疼。
剛吃進去的面包全被吐了出來,池鏡在衛生間裏,疼得站不住,扶着牆坐了下來。胃裏像抽筋一樣的疼,他捂着肚子彎下腰,身體慢慢蜷縮了起來。
太疼了。
是那種疼到快死過去的感覺。
池鏡扶牆站起來,忍着劇痛,去客廳穿上衣服,拿上車鑰匙出了門。
吃藥不管用,他只能去醫院,不去醫院今天可能會疼死在家裏。
開到半程,池鏡突然後悔剛才在家沒有直接打120。他現在四肢無力,渾身發冷,疼得直不起腰,視線也有點模糊。他虛虛地握着方向盤,不敢把車開得太快。
好在醫院不遠,這個點路上車也不多。
池鏡捱到了醫院,把車停好後,洩了一口氣,猛地趴在了方向盤上。胃疼沒有一丁點緩解,他渾身上下都在冒冷汗,手腳發麻,眼前一片黑,天旋地轉。
池鏡深吸了口氣,咬着嘴唇推開了車門。
餘聞嘉十點才離開醫院,這個時間醫院門口的車不多,池鏡的車停在地上停車場入口附近,被餘聞嘉看到了。
餘聞嘉走近确認了一眼,随即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池鏡疼得快撐不住了,他扶住了急診中心門口的柱子,支撐住自己快要倒下的身體。口袋裏的手機“嗡嗡”地震動着,池鏡手抖着探進口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
他調整了一下呼吸,劃了一下屏幕,接通了電話。
“喂?”池鏡抿着唇,屏住氣息。
“鏡哥,你在醫院?”
“……嗯。”池鏡咬住嘴唇,一只手扶着柱子,腰慢慢彎了下去。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沒事,我——”
說話一多,就露餡,餘聞嘉立馬發現他不對勁。
“聲音都不對,哪裏沒事?”餘聞嘉皺着眉,轉身返回醫院,這個點醫院只有急診收病人,他快步朝急診部門跑去。
電話那頭沒了聲音,冷汗順着池鏡的額角流下來,他死死咬住嘴唇,肩背弓着,身上的力氣仿佛被抽幹了,撐着柱子的一只手緩緩滑落……
池鏡垂下來的手臂被人一把托住了,熟悉的氣息包裹住了他,帶着一股淡淡的酒精味。腰也被人托住,有了支撐,他軟綿綿地向後倒去,重心壓在了餘聞嘉的身上。
餘聞嘉二話不說将他攔腰抱起,快步走進急診中心。
餘聞嘉把池鏡抱到了應急用的病床上,值班護士趕緊走過來:“怎麽了?”
池鏡嘴唇發白,臉上都是汗,額前的頭發都被汗水浸濕了。
餘聞嘉找準位置,在他腹部輕輕按了兩下,池鏡不由得悶哼一聲,表情異常痛苦。
餘聞嘉皺眉道:“應該是胃痙攣。你先給他抽血。”
池鏡腹部癟得都凹進去了,餘聞嘉不用問也知道他沒吃晚飯。
“剛才有吐嗎?”餘聞嘉彎下來腰問池鏡。
池鏡點了點頭。
“吃了東西吐的?”
池鏡說不出一句連貫的話,閉着眼睛有氣無力地“嗯”了聲。
池鏡一直咬着嘴唇,表情很痛苦,餘聞嘉知道他很疼,心揪成一團。餘聞嘉握了一下他的手,說:“我先去挂個號。”
池鏡微微睜開眼,模糊的視線中唯一清晰的是餘聞嘉的臉龐。
餘聞嘉的手很溫暖,他松開池鏡的時候,池鏡指尖的溫度也随着他的離開慢慢消失,重又變得冰冷。
池鏡疼得沒法動,只能在床上躺着。護士直接在這邊幫他抽血,沒過多久,值班醫生也過來了。
“怎麽了?哪兒疼?”
“胃。”餘聞嘉說。
醫生在池鏡腹部幾處按了按,經過詢問,推斷應該是胃痙攣。
“等會兒看下驗血結果,胰腺沒問題的話,就是胃痙攣。”值班醫生說,“先挂個水止疼吧,一會兒再去做個CT。”
挂上水後,池鏡胃裏那一陣陣的抽痛終于得到了緩解。剛才疼懵了,疼痛消解之後,池鏡變得昏昏沉沉的,後來輸着液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池鏡輸液的時候餘聞嘉一直在旁邊陪着,餘聞嘉叫醒他的時候,他人還是恍惚的,眼神有點渙散。
“還難不難受?”餘聞嘉問他。
池鏡搖頭。
餘聞嘉帶他去做了CT,檢查結果沒什麽問題,值班醫生給他開了針對性的藥,叮囑他要忌口,飲食要清淡,三餐要按時吃。
池鏡剛緩過來,手還是麻的,腳也有點發軟,剛才做CT是餘聞嘉扶着他去的。兩個人從醫生辦公室出來的時候,池鏡沒站穩,扶了一下牆。
餘聞嘉攙住他,問他:“能走嗎?”
池鏡啞着嗓子說“能”。
回去是餘聞嘉開的車,池鏡坐在副駕,四肢還是有點無力。
“明天上午再去醫院做個胃鏡。”餘聞嘉說。
池鏡是胃上的問題,他們醫院急診做不了胃鏡,得等明天門診預約。
“明天還要上班……”
“請假。”
“……嗯,知道了。”
“沒吃晚飯?”餘聞嘉看着前面,問。
“還沒來得及吃。”池鏡底氣不足地解釋。
“你到醫院的時候是九點四十左右,在這之前,這麽長的時間裏,來不及吃個晚飯?”
直覺告訴池鏡,他現在不宜多說話。
餘聞嘉到今天才知道池鏡有胃病,雖然還沒做胃鏡檢查,但他已經可以預見檢查結果了。
池鏡胃不好,他自己肯定清楚,卻還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這讓餘聞嘉有點生氣,所以他後來一路上都沒再說話。
一邊心疼,一邊生悶氣。
車子駛進小區地下車庫,池鏡渾身酸軟,下車時腿一軟差點摔了一跤。他扶了一下車門,膝蓋不小心在門框上撞了一下,磕着骨頭了,疼得他眼睛一閉,“嘶”了一聲。
餘聞嘉走過來,沉默地将他抱了起來。
池鏡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情況下被他毫無征兆地打橫抱起來,吓了一跳。
“我能走……”
餘聞嘉還在生悶氣,沒接他話,用腳踢了一下車門,把門關上。
餘聞嘉把池鏡抱上樓,抱回家,抱進客廳,抱到沙發上。
“膝蓋我看看。”餘聞嘉說。
“沒事兒。”
餘聞嘉一言不發地盯着他。
池鏡只好把自己的褲子捋了上去,露出膝蓋給他看。确實沒什麽事,只是有點紅,都沒撞出淤青。剛才感覺那麽疼是因為撞的地方有點寸,正好磕在最突出的那塊骨頭上。
“真沒事。”池鏡說。
“嗯。”
餘聞嘉把池鏡留在客廳,去了廚房。
“聞嘉?”池鏡看着廚房的方向叫了聲。
“嗯。”餘聞嘉應道。
池鏡不知道該說什麽,餘聞嘉也沒問什麽,只是應了他一聲。
池鏡從旁邊拿了個抱枕過來,摟着抱枕在沙發上躺了下來,可能是剛才疼過勁了,他總覺得全身有些乏力,躺這兒不太想動。
沒一會兒,池鏡就失去了意識,醒來時身上蓋着一條薄毯。
“聞嘉?”
他叫了一聲,沒有回應。
池鏡走去了廚房。
餘聞嘉沒有離開,他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是啊,他怎麽會離開呢,他們名義上已經結婚了。
餘聞嘉垂着腦袋,額頭抵在一側胳膊上,另一條胳膊放松地搭在桌上,手指微微彎着。
廚房竈頭上小火煮着粥,發出“咕嘟咕嘟”的輕響,像治愈的白噪音。
池鏡無聲地望着那道身影。
不知過了多久,餘聞嘉搭在桌上的手指突然動了一下。
池鏡眨了下眼睛,心也跟着輕輕跳了一下。
餘聞嘉把頭擡了起來,微眯着眼,臉上還帶着點困意。他低頭按了按眼睛,撐着桌沿站起來。
“我煮了粥,你吃點墊墊肚子。”餘聞嘉進廚房把火關掉,盛了碗粥放餐桌上。他沒睡多久,就眯了一會兒,這會兒粥也剛煮好。
池鏡胃裏是空的,必須得吃點東西。
餘聞嘉把勺子遞過來時,池鏡才注意到他手上沒戴婚戒。
“胃還難受?”餘聞嘉問他。
池鏡老實說:“一點點。”
“以前也這樣過嗎?”
池鏡擡眸看了他一眼,随即垂下眼去:“有,但沒這麽疼過。”
“你也知道疼?知道自己胃不好還不按時吃飯?”
池鏡默默喝粥,不敢接話。
時隔多年,他跟餘聞嘉的身份好像對調了,他一個當哥哥的,反倒需要被他這個當弟弟的管着。
父親早逝,一直以來,在家人身邊,池鏡一向是被依靠的那個。他習慣了有事自己扛,習慣了被人依靠,也淡忘了依靠別人是怎樣一種感覺。
“聞嘉。”池鏡擡起頭。
餘聞嘉看着他。
“謝謝。”池鏡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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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