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有點冷
第49章 有點冷。
49
準确來說,不是強勢得太晚,而是向前這一步跨得太晚了。
以池鏡的性子,如果餘聞嘉從一開始就不顧慮他的想法窮追猛打,那他很可能在那時候就徹底失去池鏡,連同弟弟的身份一同失去。
餘聞嘉說出這句話的同時也立即反應過來,他需要反思的不是自己是不是不夠強勢,而是自己是不是不夠勇敢。
還是心思不夠活泛,一板一眼,只會直來直去地處理問題,又一根筋,所以容易走極端。
他之前遲遲不進,就是走了極端。
現在進了一步不能再走極端了,他得慢慢來,不能把池鏡逼得太緊。
池鏡很清醒,他甚至跟餘聞嘉想到了一塊:“……你一開始就跟我這麽強勢行事,我們倆可能走不到現在這一步。”
餘聞嘉松開了他:“嗯,我強勢的前提都是你給的。你也願意給我,這點你沒法否認。”
池鏡确實否認不了。
“以前縱着我是因為拿我當個弟弟慣着,現在還是嗎?”餘聞嘉向他确認,同時也在一步一步引導他直面自己的心,“你給我的前提是什麽?是對弟弟的縱容,還是你本身就不反感我的靠近?”
“這個還需要我回答嗎。”池鏡有點無奈,但也坦然,“你都已經知道答案了。”
“幫你問的。”餘聞嘉說,“光我知道答案沒用,你也得知道。”
他知道光讓池鏡認清自己的心還不夠,池鏡之所以克制謹慎,是因為他永遠把自己的需求放在最後一位,他是明白自己的心了,但他也把自己的心壓着。
池鏡閉了閉眼,腦海裏閃過方才夢中的畫面,他輕吸了口氣,開口道:“我的工作是什麽樣的性質你不是不知道,我真要向前一步,我不知道該怎麽對你的以後、對我們之間的關系負責。我遲早還會去別的地方,會離開這,會離你很遠,你想要的很多東西我可能都給不了,這個戀愛你可能會談得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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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出國配合撤僑工作那幾天,餘聞嘉日夜懸心,連個安穩覺都睡不好,池鏡心裏就壓抑得慌,這樣的牽挂對他來說太沉重了。
他知道站在餘聞嘉的立場,餘聞嘉未必能把他的話聽進去,所以他換到了自己的立場:“現在我們還沒走到那一步,或許你感受不到,以後呢,等你覺得辛苦了,厭煩了,沒意思了,我們再分開,那我們還回得到以前嗎?我們還怎麽以平常的身份面對彼此?我還怎麽跟你相處?到時候我們在對方眼裏誰也不是,只能當個關系不尴不尬的陌生人。”
餘聞嘉看着他靜默許久,說:“那你覺得我們現在還回得到以前嗎。”
池鏡抿着嘴,喉結輕動,輕聲開口:“可以。”
“你可以,我不可以。”餘聞嘉明确而堅定地告訴他,“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早就困在你那兒了。你對這句話有概念嗎?”
這個問題讓池鏡心尖一顫。
“而且你現在真的能以平常的身份面對我嗎,你真能做到?”餘聞嘉問他,随後篤定地說,“你做不到。”
“我們倆各自獨立,各方各面都對等,我不需要你對我、對我們的關系負責。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你應該從我這要,而不是給。”
池鏡喉嚨有些幹澀:“你給我的也夠多了。”
“不夠,我還想給你更多,你又不敢要,你連我的喜歡都不敢要。以後怎麽樣你別管,你去哪兒、離我多遠,我都在這,只要你別放手,我就永遠在這。”
池鏡注視着他,眼眸微顫,說不出話。
誰也沒想到,一個平平淡淡的午間,兩個人剛才還簡簡單單說着話,突然就把話聊到這份上了。
餘聞嘉話趕話的,言語間帶着些許逼迫感,似乎又向池鏡灌輸了不少壓力。他不想逼池鏡那麽緊,就把話停在這了,沒再繼續往下說。
池鏡心裏的答案得讓他自己考量,他現在硬塞給他沒用。
餘聞嘉沒說話,給時間讓池鏡緩。
池鏡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餘聞嘉把他倆之間的情況理透之後,思維變得太清晰了,加上有了表達的欲望,一字一句,堅定有力,池鏡駁不回去。
“有壓力了?”餘聞嘉手搭在池鏡頭上問了一句。
池鏡擡眼。
“別有壓力。”餘聞嘉輕輕搓了搓他的頭發,“我說我的,你想你的。但我說的你還是要聽。”
池鏡低聲道:“以前沒見你那麽能說。”
“之前跟你說了,”餘聞嘉把手放下來,“我有很多話都沒跟你說。我也需要情緒輸出,你這麽多年都在外面,我攢了不少情緒不少話。”
其實還要算上學生時代的那幾年,這部分被餘聞嘉略過了,他向池鏡剖白自己的感情,卻說得并不詳盡。
“我現在話多吧?”餘聞嘉問他,嘴角勾起很淺的笑意。
池鏡點頭:“嗯。”
“以後還這樣。話不會少了,對你。”
池鏡垂下眼眸:“挺好的。”
“嗯?”餘聞嘉反應沒太跟上他。
“你小時候就不愛說話,有事總憋着,現在也是。”池鏡擡眼看向他,“現在懂得情緒輸出了,好事。”
“所以你小時候老愛逗我,就為了讓我情緒輸出是嗎。”餘聞嘉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怕我憋壞了悶死了,心理變得不健全。”
“逗你是因為好玩兒。”池鏡轉頭看着餘聞嘉,“你沒有心理不健全,不許這麽說自己。”
“我說小時候。”
“別管小時候大時候,你哪時候心理都健全。以後不許說這樣的話。”
餘聞嘉點頭:“嗯,不說了。”
“其實我更小一點的時候挺愛說話的,話很多。”餘聞嘉說,“那時候我小學,還不認識你。”
“你穿開裆褲的時候咱倆就見過了。”池鏡提醒他。
“只是見過,算不上認識。”
“認識我之後就不愛說話了?”
“那不是,我後來不愛說話是因為我青春期到了。”
池鏡被逗笑了:“你青春期是那會兒嗎,比同級的人小那麽多,是不是還得往後捎捎。”
餘聞嘉見他笑了,心想這不着調的話可算是沒白說。
“所以怎麽後來就不愛說話了?”池鏡擔心他是經歷過什麽不好的事。
“沒什麽特別的原因,就是慢慢地不愛說了,說不到一塊去就不想說,嫌跟人交流麻煩。”
但長期不輸出不表達,确實會沒那麽開心。
所以那時候池鏡總想着法兒逗他哄他,他的情緒有了輸出口,高興與不高興也有了安置處。
他從池鏡那得到的越多,就越需要他,直到這種需要後來開始變質。
“現在放松點了嗎?”餘聞嘉問池鏡。
池鏡看了看他。
“我們倆的事你可以慢慢想,不要拿它當塊石頭似的壓在心上。”
“它只要是個事兒,它就是個塊石頭,不可能不壓心上。你要不想讓我壓心上,就讓我直接把它搬走。”
怎麽搬餘聞嘉都不用問,他看了眼池鏡,心軟軟的,嘴冷冷的:“那你還是壓着吧。”
“……”
餘聞嘉彎腰把滑落到地上的書撿起來放在一旁小桌上,突然問了句:“所以我們現在走到哪一步了?”
“嗯?”
“‘你一開始就這麽強勢,我們倆可能走不到現在這一步。’”餘聞嘉複複述池鏡剛才的話,“現在這一步,是哪一步?”
池鏡除了自己的心其實什麽都看透了:“這個問題還用問我……形勢不都在你掌控之中。”
“用。還是幫你問的,”餘聞嘉看他一眼,“敲打敲打你,以防你認不清現在的形勢,回避自己的心。”
餘聞嘉語氣随性又堅定:“完全認清了你就知道我們倆回不到以前了,你只能往前走。”
說話間,餘聞嘉的手機響了,老爺子打來的電話,問他們怎麽還不過來。
兩人換了衣服,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吃完午飯,池鏡先被老爺子拉着下了兩盤棋,然後三個人才出發去郊外釣魚。釣魚是一項很适合消磨時間的活動,池鏡和餘聞嘉都是比較靜的性子,坐一下午釣魚不會讓他們覺得無聊。
晚飯也是在老爺子家吃的,一大家子人,吃到很晚才結束。
這一夜過得很平靜,盡管餘聞嘉的态度有所轉變,把話說得很開很透,但他并沒有實質性地跨過邊界,他不遠不近地維持着距離,給足了池鏡空間和時間。
兩天後池鏡又出了趟小差,離家前跟餘聞嘉報備了行程。
池鏡在外地這兩天,本市氣溫驟降,開春氣溫回暖,餘聞嘉出門早不穿厚外套了,這天晚上他去鍛煉,從健身房出來時迎面一陣寒風。
天氣變化無常,白天還挺暖和,晚上就冷了下來。餘聞嘉剛運動完,出了很多汗,毛孔都是打開的,吹了冷風很容易着涼,于是當晚回家就吃了藥預防。
奈何作用不大,次日白天還沒什麽感覺,下午跟了臺手術,晚上九點結束到家之後就明顯感覺渾身乏力。
餘聞嘉不愛挂水,小毛小病寧願選擇吃藥。他回家測了一□□溫,确認自己有點發燒,吃了退燒藥,洗完澡就蒙上被子睡了。
餘聞嘉成年之後基本沒再發燒感冒過,身體素質一向很好,這次也是比較寸,趕巧在剛運動完受了凍。
池鏡工作結束提前一晚回來了,進屋的時候家裏的燈都關着,沒有人的樣子。他打開廊燈,看到門口放着餘聞嘉換下來的鞋。
已經睡了?
池鏡推着行李箱走進客廳,看到茶幾上放着藥箱,藥箱開着,旁邊擱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水。
池鏡微微皺眉,放下行李箱朝餘聞嘉房間走去。他敲了敲房門:“聞嘉?”
餘聞嘉一直沒睡着,躺床上迷迷糊糊地聽見池鏡的聲音,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沒應聲,池鏡直接把門打開了。
床上的人微微睜開眼,看向門口,外面的燈光打在他臉上,池鏡能看到他臉頰泛紅。
“怎麽了?”池鏡走過去,“不舒服?”
餘聞嘉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臉:“怎麽今天就回來了。”
池鏡掀開被子,摸了一下他額頭:“發燒了?”
“沒事,吃過退燒藥了。”
“沒在醫院挂水嗎?”
“沒。”
“那我現在送你去醫院挂水。”
“不用挂水,睡一覺就行了。”
“不挂水怎麽好?”
“能好,我吃過藥了,睡一晚出個汗就好了。”
池鏡皺眉:“你就不想挂水?”
“嗯。”
池鏡嘆了口氣,手覆在他額頭上,判斷他的體溫:“你是小孩嗎。”
這方面餘聞嘉還真是個小孩性子,他是個醫生,但不妨礙他讨厭看病。
池鏡重新給餘聞嘉量了一□□溫,吃了藥體溫已經降了點,餘聞嘉不想去醫院,池鏡沒硬逼着他去。他去廚房熬了點姜湯,端進房間讓餘聞嘉喝了,然後先去洗了個澡。
洗完澡他又去餘聞嘉房間看了一眼,餘聞嘉想是睡着了,閉着眼睛沒有聲響。
池鏡剛要走,忽然聽見餘聞嘉啞着嗓子叫他:“鏡哥。”
池鏡回過去:“怎麽了?要喝水還是什麽?”
“有點冷。”
“冷沒辦法,發燒就這樣。”池鏡微微俯身看着他,“你又不肯去挂水。我再給你拿床被——”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餘聞嘉打斷了。
“今天能不能陪我?”
池鏡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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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