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人頭窟4
第十一回 人頭窟4
楚行雲瞬間喉口發緊,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謝流水趁此貼在他身後,冷冰冰地補道:“楚俠客今夜要是死在這,那些人就會把你做成它們那樣,當然死都死了,也沒感覺。萬一被他們抓住……”
“所以他們到底是誰?”
謝流水恍若未聞,繼續自說自話:“他們會把人綁着吊起來,下面一群紅蜥,從腳尖開始咬。最難受的是啃到肚子那塊,腸子被拉出來,可你都還沒死……”
楚行雲無語,覺得謝小人在危言聳聽,謝流水卻拉住他:“你看到人頭脖子的斷口了吧,坑坑窪窪。那些蜥蜴們是不吃頭的。你死了之後,他們會把頭切下來,用層膜包好保存面目,後腦勺挖開,扔進螢蛆群裏,腦髓腦漿吃幹淨了,螢蛆就在裏邊産卵,産得一腦顱都滿了,撿回來,放在窟窿裏。用活人做滿一千零八十顆,就成這千頭陣,陰毒至極,尋常人見了只想逃,殊不知——“
“給我說要緊的。”
“此陣之利害是向外散的,越是逃越是死。老實呆在陣中,眼別亂看,反而是百毒不侵、萬敵莫近,天下最安全之地。你要是拍醒了你相好,一定讓他別亂跑亂動,人頭要是掉了一顆,這陣勢就沖撞了,一千多個怨靈在上,陣中人必死無疑,陣外人也難逃不測。不過萬一你那朋友要是有什麽異常,你武功盡失打不過,就盡管讓他跑出去。”
“剛才山洞裏的人頭如此險惡,這裏的人頭就變成最安全的了?上下嘴皮子動一動誰不會,我怎麽信你?”
“……你的指尖。”
楚行雲一看,先前為救人被血蟲碰了的手指,此時青黑色已褪去,毒竟自解了,複回初樣,連咬在身上的好幾只紅蜥都松了牙,楚行雲就着鏈子晃蕩幾下,便全掉下去了,甚至血淋淋的小腿肚,此時也止了痛。
“看吧,這陣的功效可不是蓋的,否則他們白切這麽多頭了。只可惜楚俠客你武功盡失,不然在這練一會功,真是瞬息進千裏,一日抵十年,打遍江湖無敵手,稱霸武林第一人。”
“踩着一千多個怨靈上位,我還沒那麽下作。”說着,楚行雲就朝展連移去,這次謝流水配合他了,邊動邊讨好般說道:“再呆上一會,你的傷搞不好都痊愈了,從你被追殺,到英勇跳崖,一路流血至此,我真是吊着顆心七上八下,擔心死了……”
楚行雲翻了個白眼,只恨這鐵鏈怎麽這麽長,得聽個魂靈瞎逼逼。
謝流水繼續聒噪着:“不知你有沒有察覺,咱倆是此消彼長,你越虛弱,我就越精神,尤其是危急時刻,你的身體會更傾向利于生存的靈魂。就像墜崖那會,與其說是我奪了你右臂,不如說是使不上勁的右臂選擇了我,才讓你沒掉下去摔死。事後我就在想,有沒有能讓你虛弱又危急,同時還不會真正傷害到你身體的辦法……”
“幻覺。”楚行雲冷冷地補道。
謝流水抿了下唇:“雖說有點對不住你,不過我還是去試了一試,山洞裏埋着的人頭一共七七四十九顆,其中須得有七顆童女,七顆童男,都是被紅蜥活活咬死的項上人頭,挖開後腦勺,塞滿某種煉制的膏和血塊,再讓血蟲産卵,後附上奇怪的膜埋入地底,誰挖出來,那層膜就會融化,連帶着血和膏藥一齊滴下來,接着陷入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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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死亡對吧?”
“……我沒打算要你命的。只是想試一試,随着你陷入越來越深的幻覺,我确實能感覺到似乎在占優勢,就快要控制身體各處時,你突然掙紮起來,可能是過于驚懼而危險,超出了你的承受範圍,再怼上那女童頭凄厲的鬼怨,我再怎麽陰氣深重也沖撞不過,突然就被趕出來了,等我清醒一點時,就是這副模樣。只是若挖出了人頭,紅蜥就不該出現的……”
謝流水大方坦言是如何一步步害自己的,然而,楚行雲仍覺得謝小人有所隐瞞,只是他一時揪不出來,遂面若冰霜道:“如若不是紅蜥會吃了這具身體,讓你也跟着死,你還不打算叫醒我吧。”
“你竟然會這麽想!你怎麽能這麽想呢?楚俠客是俊逸出塵冷美人,踏雪無痕谪仙影。風華絕代誰不愛?三尺清光奪我心。哪裏可能舍得你死?”謝流水浮在他身邊,裝腔作勢的,肚臍上那根白色的牽魂絲蕩在空中,合着幽綠的光,顯得滑稽又詭異。楚行雲盤算着若出去了,還是請個道士驅了這妖孽吧。
此時楚行雲有點後悔自廢武功了,不廢的時候生活是順風順水,這一廢完橫禍就紛沓而至,眼看着展連就在下邊,卻只能拽拉着鏈子爬,若輕功在時,上下一來回不過眨眼的事。又瞥見一旁無端沉思的謝流水,開口問道:“你怎會知此地?”
“這種人頭窟他們還造了很多,我福大命大,去過不少,都是大同小異的,外邊鋪着層白`粉防血蟲進來,石縫裏塞着另一種白`粉防紅蜥進去,縫內有白煙機關,後有石徑通千頭陣,下邊是水,順水可出。不過按理,既然挖開了人頭,紅蜥的機關就不會開……”
謝流水突然頓住,猛地想起紅蜥鋪滿洞窟時,那恰好滅掉的火光,暗罵了聲“操!”,猛地拉着楚行雲松開鐵鏈,立刻向下跳去——
淩空墜落的瞬間,楚行雲看見一個黑影,從石徑中走出來……
猝不及防紮進冷水中,頭一冒出來,就先狠狠拍醒展連。展連僵着脖子,一回神,就看見石徑處有個黑影人,突地翻到石壁上,手伸向最近的窟窿裏好像要拿什麽……
“快走!那人要毀陣!”
謝流水在水中箭一般游出去。
白色的牽魂絲逐漸拉長,謝流水的聲音只有自己聽得到,楚行雲又喊了一聲:“吸氣!跟我走!”
展連沒弄清什麽情況,但反正聽楚行雲的就從沒錯過,憋一大口氣鑽進水中。
小指上的牽魂絲剎那繃直,楚行雲吸口氣,被拽入水中。
那黑影人單手扣住窟窿裏的人頭,向下一發力,将人頭狠狠扔下來……
謝流水此時已游進了潭中一水洞,重心在他,楚行雲無須費什麽力也跟了進來,展連最後得進。同時間,那顆人頭砸入水中,所有螢蛆綠光,霎時一下下詭異地閃爍起來,驟暗驟亮,最後齊齊熄滅。
冷水沒頂,幽暗刺骨,楚行雲壓着肺部一口氣,向前游去。水道初狹,一人可行,後漸寬,展連就從後追上,雙人并游,再往前,寬至三人有餘,水位不複初高,楚行雲扯動小指的牽魂絲,謝流水便停下來,二人鑽出水面,很快,展連也浮上來換氣,環視四周,三人皆是怔住。
沒想到這裏別有洞天,水道兩側的石壁上竟有些雕刻!
雖都是些很粗糙笨拙的線條,但刻得極深,并在其中填了紅色的熒光塗料。
左邊是三個大字:“火溪源”,字的周邊帶有密密麻麻看不懂的小字,楚行雲不認得,不知是異域文字,還是某種暗語,或只是單純的裝飾。右側則是一幅石刻畫,線條十分呆滞,看侵蝕程度,估計刻得時間也不算很久。
此畫實在簡陋,只用些粗線表達,但畫幅略大,呆在這只看到一個倒了的瓶子,楚行雲又往前游了一些,看到瓶子前,畫了一個倒地的人,臉部衣着皆無刻畫,甚至連男女都辨不出,只能看出此人高舉着左手,掌心上……有一個眼睛。
眼珠部分刻得很深,并填了滿滿當當的熒彩,在陰冷的水道中幽幽發着血光。
“這些……畫的是什麽?掌中怎麽會有眼睛呢?”展連想再湊近些瞧個究竟,楚行雲看這鮮豔的紅色極不舒服,遂拉了下展連:“可能不是真的眼睛,而是……某種暗喻,我們再往前看看吧。”
展連還想細問剛才那些人頭都是怎麽回事,可看見楚行雲略帶蒼白的臉色,住了口,想起他腳上的劍傷,恐怕現已是在強撐了,當務之急還是快些出去好。
二人凫水而前,謝流水用牽魂絲拉着楚行雲,讓他不會太辛苦,很快,第二幅畫就映入眼簾:
那個掌心生眼的人在海上劃船,前方是一個島。
此時謝流水游回楚行雲身邊,表示以前走過的人頭窟裏從沒這些東西,又有些擔心這紅色塗料有問題,讓他用餘光瞄着看。
三人接着向前,這些石刻畫似乎具有連續性,第三第四幅,講這個人到了島,劃船進了一處山洞。
第五幅,這個人在山洞裏,擡手看着掌心裏的眼睛,畫裏的右側石壁上,也有幅石刻,刻的是一個人頭蛇身的怪物。
第六幅,這人偏過頭看畫,就像他們三個一樣,接着将手摁在怪物石刻上。
接着是一塊空白的石壁,再向前一看,遠處隐隐又有紅光,恐怕還有後續。
“這畫還真是沒完沒了,你看懂了嗎?”展連也被這血紅的光弄得有些煩躁,詭谲隐晦的石刻讓他心頭不爽。
楚行雲搖搖頭:“現在想破腦袋也沒用,出去再作計較吧。”
展連望了眼遠處幽晦的紅光,有一些擔憂:“這裏那麽昏暗,我們就這樣不知遠近,悶聲游嗎?萬一被這紅光誤導,進了岔道可就麻煩了。”
楚行雲想了想:“不然就做點标記吧,每游二十下在牆上劃一刀?”
展連點點頭,抽出銀刀,在第六幅石刻的右下角,劃了個“一”字,
三人遂繼續往前,這一次展連打頭,謝流水在後默默推着楚行雲,這一段水道無字無畫,自然也沒有什麽光了,滿二十下後,展連停下來,摸索着刻了一個“二”。
随後,又依次刻下了“三”和“四”,身後的紅光越來越遠,前方的血色映入眼前,楚行雲一看,竟又是三個大字:“火溪源”,再向右一看,似乎也是一樣的石刻畫,甚至第二幅第三幅,也差不多。
楚行雲目不轉睛地仔細觀察,生怕錯過了一些細節,說不定這裏的每張石刻畫都和前邊有一些微小的區別,而這種區別可能具有某種連續性,或許能成為他們出去的關鍵。
展連卻沒楚行雲那麽耐性子,他比個手勢繼續往前游,謝流水一直沉默着,只是把楚行雲拉離畫前,示意他跟着一起走。展連共游了四十下,分別在第二幅和第四幅畫中刻下了“五”和“六”,再游二十下,到了第六幅畫中間,于是拿刀刻下了“七”,正準備接着前進,餘光卻突然瞥見了什麽,整個人猛地頓住,接着微微顫抖起來。
楚行雲看着展連僵硬的身形,有些奇怪,順着他的目光看,瞬間頭皮一炸……
那第六幅畫的右下角,赫然刻着個“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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