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夢中客1

第二十一回 夢中客1

第二十一回 夢中客

東風拆盡當年笑,

搖落昔月滿樹昙。

楚行雲全身都在疼,痛得難以忍耐,恍恍惚惚,好像失去了意識,沉進了一片溫潤海,接着似乎又匍在地上,有個不長眼的小鬼從他身上跑過去,疼得他猛一抽氣,睜開眼——

他又一次看見了小謝團子,粉嫩嫩的一只,拿着個瓶子,一蹦一跳,他的娘站在院子裏,沖他招手:“小軒軒!醬油打了嗎?”

“娘,給。”

“真乖!”流水娘蹲下來親了他一口,小謝團卻一反常态,沒有很高興的樣子,小手手拉着娘的裙子,奶聲奶氣地問:“娘,我明明叫謝流水,為什麽小名要叫小軒軒啊?”

“嗯……因為娘比較喜歡‘軒’這個字,小軒軒以後長大了,也可以改名叫‘謝軒’。”

謝團子還是低着頭,問:“那……為什麽大哥叫謝鴻志,二哥叫謝鴻宇,我要叫謝流水啊?”

“嗯……因為嘛,你出生前一年這裏大旱了,你出生了呢,就有水啦!所以謝流水澤鄉之恩,就給你取名謝流水。”她頓了一下,又補道,“是吉利的意思。”

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兒,謝流水的身世……有些一言難盡,楚行雲看了好半天總算摸清了前因後果:

原來流水娘本是煙花女,秦淮一豔,琴棋書畫歌舞繡,樣樣都絕。本來這樣的女子,雖然出身不正,但混個官老爺的寵妾,穿金戴玉還是不成問題的。然而士之耽兮,尤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不知怎麽就陷進了癡情沼,故意風流懷了孕,說什麽也不肯打掉。

而謝流水名義上的父親,謝敬發,只是位村裏的大戶,家境還算殷實,但跟官老爺那是不能比了,母親重病,四處求醫無門,只好求到算命先生頭上,先生掐指一算,對謝敬發道:“你須得救一人兩命,令堂才會痊愈。”

之後不取分文,飄然而去。謝敬發不解其意,但天機自精巧。某日,他上城去跟朋友吃酒,回家時穿了小巷,聽到暗處有慘叫聲,見一女子被人吊着,一夥人拿繩條勒她的小腹,他腦子一熱,大聲呵斥。老鸨無奈,只好和盤托出,謝敬發一想,這可不就是一人兩命嗎!于是将她買回家來,不到三個月,謝母的病竟就好了!

這回流水娘算是救人福星了,加上她長得實在是天外神女,謝敬發從沒見過這般好看的人,回回見她,就口不能言,氣不能喘,絲毫不介意她肚裏有別人的種,就想娶作妾。

Advertisement

謝敬發正妻孫椒一聽,登時不幹了,帶着倆兒子跑到列祖列宗前哭哭啼啼,痛罵謝敬發負心漢。謝母聽了這事,火冒三丈,你跑到謝家祖宗前罵我兒子,幾個意思?還要拿大掃帚趕走我的救命福星,豈有此理!婆媳關系本就有點僵,這回火上澆油,婆婆痛斥孫椒悍妒,暗挺兒子納妾。

于是就這麽順理成章地娶了。

謝敬發給流水娘分了一處房,帶着小院落,怡然幽靜,讓她安心養胎。因為她喜歡杏花,就種了一院子,春風一拂,杏雪簌簌,煞是好看。

後來謝團子出生了,流水娘很是高興,坐月子時興致勃勃地翻詩查典,想名字。思來想去,最後敲定了個“軒”字,正想問謝敬發的意見,不料正妻孫椒又來鬧,天天派仆人暗戳戳地路過流水娘的小院落,嚷道:

“跟什麽野狗生的雜種,冠個謝姓已經是老爺擡舉了,還要取個正兒八經的謝軒!呸,要點臉吧!”

“嘻嘻,我看就取名叫謝阿貓、謝阿狗算了!”

“不如叫謝綠花,村頭暗娼名兒,有其母必有其子。”

“咦?不是說有其父必有其子嗎?”

“哈哈那小雜種有父嗎?”

流水娘靜靜地抱着襁褓裏的謝團子,捂住他的耳朵。

最後鬧得不可開交,謝母出面了,指水為道:“流水潺潺,就叫謝流水吧,此事休得再提!”

回家後,流水娘看了看那一紙娟秀的“謝軒”,付之一炬。

之後的日子也不太好過。謝敬發經常外出,謝母又不管事,孫椒趁此興風作浪,天天給她小鞋穿,家裏上下的女紅叫她做,三餐飯菜也叫她做,使勁兒欺負。那時候謝流水學走路,也沒個人在旁邊看管,都是一個人蹒跚踉跄。要是跌倒了,很疼很疼,就倒一會,自己默默地哭。

楚行雲在一旁看着幹着急,不哭出聲來誰知道你委屈啊!他小時候都是嚎啕大哭,巴不得全村人都知道,他,楚行雲,哭了,給糖!

不過楚行雲很快就瞧出了小謝團子的意圖,他不能哭出聲來,會打擾到娘,娘很忙的,如果花時間來哄他,事情就做不完了,事情做不完,娘就要熬到夜裏,兩個眼圈黑乎乎。

折騰了一年,孫椒終于折騰夠了,瞧流水娘一直伏低做小沒有上位的心思,肚子也沒懷上老爺的種,也就緩和了些。過年的時候,還會給謝流水一點壓歲錢。

畫面一轉,流失娘領着打醬油的小謝走進屋來:“小軒軒,娘給你個好東西,噔噔噔噔!你看——”

謝流水擡頭一看,是一件小紅裙子。

“娘,我是男孩子。”

“娘縫了很久的……”

“我是男孩子。”

“娘特地去集市買的好綢子……”

“我是男孩子……”

“娘熬夜做出來的……”

“……好吧,我穿。”

謝團子乖乖地套上小紅裙,流水娘拉着左看看右看看,喜不自勝,一把抱住他:“真不愧是我兒子,穿小裙子真好看!”

“……”小謝流水無語,他知道這些裙子其實也不是娘做給他的,是給妹妹的,還在襁褓裏的壞妹妹。

這個女孩是流水娘和謝敬發的親骨肉,也是謝家唯一的女兒,寵上天。謝流水一點也不喜歡他妹妹,他嫉妒她,她搶走了他的娘。

一個人的心本來就只有拳頭大小,他現在還要跟他妹妹平分!

妹妹學步的時候,稍微踉跄兩下,爹娘就在旁邊揪心,一跌了,哭起來,那更不得了,姥姥要來,大哥二哥也要來,甚至大娘也來。

那時候謝流水第一次知道,原來一個人哭,可以引得這麽多人來哄,而不是倒在地上,自己默不作聲。更欺負人的是,妹妹每年都可以過一次生日,他卻要四年才能過一次。

這就不能怨誰了,只能怪謝流水投胎投得太巧,他是二月二十九日出生的。

到了四歲,謝流水終于能過生日了,于是得到了他自記事以來的第一個禮物:木球。

說真的楚行雲覺得那就是個榆木疙瘩,他小時候家境比謝家差多了,然而随手一個玩具都能爆這玩意兒十條街。可謝流水竟然還很滿足,因為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收到了禮物。

在男孩子最皮的時候,謝流水就每天坐在那屋廊裏,寶貝似的抱着那榆木疙瘩,看院落杏花飛雪,飄了一地。娘在他旁邊給妹妹做小裙子,随口背詩經給他聽。

就這麽靜靜乖乖地,能坐上一整天。

楚行雲簡直咂舌,他記得自己那時候成天兒上房揭瓦,家裏各處亂爬,一會兒也坐不住,楚娘命令他呆在這,一轉身,雲就沒影兒了,得滿屋滿院地去抓。

到了八歲,謝流水才算有了像樣的禮物,謝敬發帶兒子們出去游玩,順便也捎上謝流水,于是流水娘親手給他做了一件裘錦,一色水青藍,惹眼的很。

他回來時,娘領着妹妹,老遠就來接他,妹妹沖上來,一把摟住謝流水,吧唧一口,親上:“哥哥回來啦!”

“走開,不要把口水弄到我臉上。”

“不!哥哥四年才過一次生日,我要親四下!”說完,吧唧吧唧,一頓猛親,謝流水一臉無奈,娘在旁邊捂着嘴笑,把他拉進懷裏,覺得瘦了,帶着他和妹妹去吃飯,一桌子謝流水愛吃的菜。

再長大,楚行雲發現這孩子,好像不太合群,小時候自己一出門那是呼朋引伴、到處撒野。可從來沒人來找謝流水玩,但也沒看見有人欺負他。謝團子總是安安靜靜的一個人貓在樹上,要麽看書要麽看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只不過,越長大,樹下經過的女孩子就越多。

楚行雲擡頭看了看謝流水的臉,噫了一聲。

但十二三歲的小流水,敏感得很,大約察覺到了自己的身世,從小到大一些不公平霎時有了解釋,每當有人一邊議論一邊笑着從樹下走過,他就覺得莫名心慌……

他們是在說我嗎?

于是謝流水不斷換樹,越換越偏僻,最後壓根荒無人煙了。

只有沒有人的地方,才讓他感到安心。

畫面一跳轉,眨眼間,謝流水又上山學武了,走來一位仙風道骨白須白眉的老先生,問:“來,每個人都來說說自己的志向。”

一胖子道:“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心系天下,為民除害。”

另一瘦子道:“師傅,他又在說套話了,我不像他那麽虛僞,我只要打遍江湖,威震武林,名揚四海,光宗耀祖,就可以了!”

胖子笑瘦子:“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哉!”

接着輪到謝流水了,他局促了一會,開口道:“那個……我妹妹嬌蠻霸道不講理,以後嫁出去恐怕要被夫家修理,我……我先來學學怎麽打人,以壯娘家士氣。”

“……”

衆皆沉默,胖子和瘦子一人各拍一肩膀,對謝流水道:“鹌鹑之志啊。”

老先生拈着白須,擺擺手:“行了行了,甭管是鴻鹄、燕雀還是鹌鹑,從今天起,你們仨就是鳥班了。先去紮兩個時辰馬步,然後繞山莊跑兩百圈。”

楚行雲看着好笑,還想繼續看下去,可眼前的景象像潑了層水,漸漸模糊,很快他被一股巨力塞回那片海裏,急速上浮,無形的水壓讓他難以呼吸,最後胸肺一咳——

楚行雲垂死病中驚坐起,接着刷地又倒回去……

疼,太疼了,牽一發而痛全身。他全身纏了繃帶,隐隐滲血,躺在一間房裏,看這布局估計是宋家。謝流水蜷縮在他身邊,雙眼緊閉,不斷打抖,看起來比他還要痛苦。

謝流水的小睫毛又細又軟,像被雨打了的小蝴蝶,瑟瑟發抖,楚行雲好奇地湊過去,神使鬼差地伸出食指碰了碰……

濕的?

不會吧,這家夥哭了?

楚行雲估量着他失去意識後,大約是流水上位了,想盡辦法從鞭下逃出,可能挨了不少痛。但痛也是痛在自己身上,這人哭什麽?他又檢查了一番謝小魂,發現他蜷縮的胸前,被人貼了一道符。

再仔細看,這道符應是貼在床上的,結果把謝流水釘住了。

楚行雲輕輕将那道符揭下,扔遠,但謝流水并沒有好過一點,他看見這人胸前似乎是被符燒出了個烙印,紅通通的一大塊血肉模糊。

又一次神使鬼差,楚行雲将手放到謝小魂的傷處上,分一點雲氣。他看着蜷縮的謝流水,不禁想:

為什麽那樣鹌鹑小的志向,最後也沒有實現呢?

※※※※※※※※※※※※※※※※※※※※

按陰歷好像沒有四年一度二月二十九的說法,但沒關系,我們是架空,按陽歷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