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家祠(6) 分開探索
第28章 家祠(6) 分開探索
吃早飯的地點安排在後院的小花廳, 在垂滿紫藤蘿的木架子下。
早飯種類有粥、包子、油條、煎餃等,都是大伯母親手做的,君不犯幾人來的時候, 她腰上的圍裙還沒摘,見少了兩人也沒詢問,仿佛那二人從來就不曾存在。
在座的除了意塵夢, 都是闖過好幾次怪談的老手,昨夜發生的事,以及兩名臨時隊友的死影響不了他們的思維和心境, 照舊該吃吃該喝喝,聚精會神地聽大伯父接下去的囑咐。
“祭祖的主要流程,我昨天已經告訴你們了。”大伯父頓了頓, 視線從君不犯身上隐晦地掃過,繼續說:“但有些細節,還需要再跟你們強調一下。”
大伯母脫掉圍裙,洗幹淨手上油污回來,坐到他身旁,臉上挂着溫柔和善的笑容, 嘴角的弧度像精心設計過,像櫥櫃裏雕刻精美的假人,隐約有種非人感。
意塵夢眯起眼, 盯着大伯母看了幾秒,眼中漸漸露出愕然。
他向君不犯身邊擠了擠:“四哥,我看不出大伯母的想法了一—昨天還可以的。”
聞言, 君不犯想起他那個“洞悉人心”的技能,低聲追問:“你是不是有可以看透人心的技能?是只能‘看’人的,還是非人生物都可以?”
“我只能看出人的想法。”意塵夢猶豫了一下, 選擇了坦誠。
但下一秒,他的眼神就急劇驚恐起來。
“她、大伯母……”
君不犯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剛要出口的話摁了回去。
“別緊張,先聽族長說什麽。”
意塵夢咽了咽口水,點點頭,不敢再看那貌似人畜無害的大伯母。
能被他看出想法的是人,看不出的……不管是什麽東西,總之與人不沾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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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大伯父清掉嗓子裏的痰音,肅然道:“一會兒你們抽簽決定進入祠堂的順序,所需的物品都放在蒲團前方的紅色籃子裏,數量足夠,你們可以任意使用。”
“祭祖過程中門窗必須關緊,不可擡頭看上方的牌位,也不能使用除香燭以外的物品照明,違者後果自負。”
“另外……”大伯父停頓兩秒,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如果你們沒能在一個小時之內完成所有流程,最好以最快速度離開祠堂。”
“我說完了,你們慢慢吃吧。”說着,他站起身,掏出懷表看了看,“現在是七點,你們還有兩個小時自由活動的時間。”
大伯母也跟着起身,面上笑意不減,非人感更甚:“你們吃完飯把碗筷留在原位,一會兒我再來收拾。”
說完,兩人攜手離開花廳,看方向,是往偏院去了。
他們一走,老八立刻以風卷殘雲之勢掃光碗裏的粥和伴粥的鹹菜,順便撈起兩根小油條叼在嘴裏,手在衣服上蹭蹭,招呼老十:
“走了,咱們四處逛逛,找找線索。”
老十慢條斯理地喝着豆漿:“江家太大,分開搜索比較好。你去前庭看看,我對那位住在佛堂裏的老太太比較感興趣。”
“行,那八點五十分我們在祠堂門口集合。”
老八爽快地答應下來,嚼着油條跑出花廳,沒多久就不見人影。
老大緊随其後,依舊板着那張傲慢的死臉,一言不發地走向正廳方向。
意塵夢見狀,湊在君不犯耳邊說:“大伯父和大伯母住在正廳後的院子裏,大哥應該是想去那邊看看。”
老六誰也沒搭理,獨自吃了兩屜灌湯包,便兀自回了祠堂。
正如她跟意塵夢說的那樣,她來這裏不是為了通關,所以沒必要找尋線索。
“四哥,我想在後院裏轉轉,你呢?”意塵夢問道。
“去大門,找管家聊兩句。”君不犯拿包子就粥,氣定神閑,“單獨行動的時候當心一點,不要卡點回祠堂,以你的身手,起碼提前二十分鐘。”
意塵夢輕笑:“好像被你嘲諷了。”
“說實話不算嘲諷。”吃掉最後一口早飯,君不犯抽了兩張紙巾擦嘴,“走了。”
“好。”
花廳中的人散盡,被留下的老十擱下還剩小半豆漿的碗,身形如風輕巧掠出木架,沿着族長夫妻離開的路行去。
後院只有花廳附近種了不少奇花異草,其他地方不是獨木成林的老榕樹,就是長得又高又密的竹叢。
這些植被撐起了晦暗而幽深的蔭蔽,越靠近老夫人住的偏院,樹蔭就濃重。
老十一度以為自己走進了什麽深山老林,所幸轉過一個近乎九十度的折角後,眼前倏然一亮,柳暗花明。
日光潑灑在拐角後方的短巷內,落滿爬山虎的兩面牆夾着一扇高高的紅木窄門,門扉半開,光線越過及膝的門檻,在門後的小院裏拖曳出狹長光影,延伸到臺階側方放着的荷花缸前。
臺階上有一架搖椅,一名老婦人裹着厚厚的棉衣躺在上方,椅子緩慢地搖晃。旁邊趴着一只金瞳小黑貓,長着一簇白毛的尾巴尖搭在臺階邊沿,不時拍打一下。
老婦人有一頭銀白色的短發,發尾微卷,打理得十分齊整。面龐光潔,只有深深凹陷的眼窩與薄窄的嘴唇顯露出幾分年齡感。
此時,她轉動老年人特有的灰藍色眼珠,看向身前站立的人。
“你們不用日日過來請安,等我死了,記得逢年過節為我上柱香就好。”
“母親,請不要在祭祖的日子說這樣不吉利的話。”大伯父彎下腰,雖然是勸阻,語氣卻有些生疏和冷硬,“您會長命百歲的。”
聽到這話,原本安安穩穩躺着的老婦人猛地坐起身,搖椅發出滞塞的摩擦音,如同她蒼老的骨架發出的的悲鳴。
“長命百歲?我為什麽要長命百歲?”
她沖大伯父怒目而視,話語铿锵沉郁,擲地有聲。
“我的孩子,我的媳婦、姑爺們都快死絕了,很快我的孫子們也要步上他們的後塵!而你們……你們甚至不肯讓我跟他們見一面,熱熱鬧鬧地再吃一頓飯!這個家以後要是只剩我一個人,我就算活到一千歲,又有什麽意義!還不如……讓我随你們父親而去!”
老婦人突如其來的怒火讓小黑貓擡起了頭,它看看前者,又看看前面的夫妻二人,眼神裏滿是人性化的冰冷。
大伯父的腰壓得更低:“母親,您別這麽說,我和折珠會一直陪着您的。”
老婦人冷笑着觑他:“你早就不是我兒子了,我的大兒媳也早已不在人世,一個衣冠禽獸,一個孤魂野鬼,到底是陪我,還是要折我的壽?”
老十眯了眯眼,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大伯父下颌收緊、咬住後槽牙的反應,除此之外,他就像戴了一張冷淡威嚴的面具,沒有更多表情。
大伯母就更怪了,非但不生氣,反而湊到老婦人身旁,溫柔地笑着為她拍背順氣。
“母親別生氣,有話慢慢說嘛。您要是想跟孫子孫女們一起吃飯,等這三日祭祖結束,我們替您安排就是。”
“祭祖結束……祭祖結束……”老婦人擡頭看着她慘然一笑,“等祭祖結束,一切也就結束了。”
小黑貓聞言,輕輕“喵”了一聲,而後跳上她的膝蓋盤卧下來,腦袋輕蹭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她。
幾分鐘後,老十閃身躲進旁邊的陰影,目送族長夫婦走出院子,鎖上門離開。
不多時,院內忽然傳來高低起伏的樂聲,那是一支南方小調,用方言唱的,哀哀戚戚,婉轉而又詭異。
老十硬生生聽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就在大伯父與大伯母回房之時,老大終于摸清宅子裏彎彎繞繞的道路,找到了他們居住的院落。
院子不大,光禿禿的什麽都沒種,只挖了一口水池,用鵝卵石砌邊,養了幾條青色的鯉魚。
現在距離九點只剩一個小時十分鐘,老大不敢耽擱,快速推門入屋,一股異香陡然撲面而來,讓他莫名打了個寒噤。
屋子裏空曠得很,房梁上垂下九十九根手掌寬的紅色絲帶,無風自動,遮蔽着安放在遍及整面西牆的木格窗下的拔步床,以及正對床頭的那座黑紅色神龛。
香味的源頭便是神龛,老大忍着沒來由的心悸感走上前去,只見一旁的床放下了簾子,什麽都看不見,而神龛上的推拉式小木門也緊緊閉合,只有一圈煙灰落在供臺的位置,仿佛不久前這裏放着一個圓形的小巧香爐。
老大深吸一口氣,先給自己各套一個防禦物理傷害、精神污染的道具,然後小心翼翼伸手,将神龛木門向兩側拉開。出乎意料的是,裏面是空的。
沒有扭曲怪異的神像,或是其他不可名狀的東西,神龛內空空如也,唯有尚未散盡的香氣證明其中曾有物品存在過。
老大喉結滑動,猛然轉身看向旁邊的拔步床。
青色的簾子靜靜垂在床沿,沒有随房梁上的綢帶飄蕩,靜得像是固體。
老大又給自己疊了兩層甲,也不敢直接拿手掀,而是選擇從系統倉庫裏掏出一根棍狀的一次性道具,撩開了簾賬。
寬大的床鋪內側光線暗沉,一位身着紅色長裙的年輕女子躺于玉枕上,頭梳繁複高髻,腳穿精致繡鞋,雙手交疊于腹部,臉上化了細膩濃豔的妝。
但在白潤的、混了桃色胭脂的厚重面脂下,還依稀可見女子的真實膚色,蒼白中略帶一點青烏,手背的皮膚也是慘白泛青,被大紅色的指甲油襯得尤為駭人。
那是怪談裏枉死之人的膚色。
老大的心瞬間沉到谷底,抿着嘴唇死死盯住女子的面龐——那張臉再年長個十幾二十歲,就與大伯母別無二致!
“小七。”
意塵夢正蹲在一叢枸杞叢邊上,仔細打量那些挂在霜白與黃葉間的紅果串,頭頂冷不丁響起大伯父的聲音,把他驚了一跳。
“大伯父,大伯母。”他站起身,微笑着打招呼,“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我們剛從你們奶奶院裏出來,恰好經過這裏,這就要回屋去了。”大伯母溫聲細語地問道:“你在看什麽?”
意塵夢攏了攏大衣,細細鼻子,伸出凍紅的手指環繞四周指了一圈:“只是覺得後院裏的花草有意思,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有意思?”大伯母眉尾微揚,嘴角的弧度卻是半點未變。
“是啊。”
意塵夢把右手揣進兜裏,換了左手撫過距離自己最近的一株月季:“明明是冬天,可園子裏不管是哪個時令的花朵都開了,開得姹紫嫣紅,生命力旺盛,連不太起眼的枸杞都開了花結了果,不有趣嗎?”
“以前讀詩,只知道滿園春色關不住,原來在老家,冬色亦嫣然。”
大伯母眼底的笑意慢慢褪去,只有一動不動的唇角兀自強撐着所謂的笑臉。
大伯父掃視着那些或花開繁盛,或枝條茂密的花草,臉色愈發冷冽。
這時,意塵夢折了一枝帶果的枸杞遞給大伯母,笑吟吟道:“冬日插花常用紅色的天竺果點綴,可惜園中沒有種天竺果,用這個代替也不錯……啊,我忘了問,大伯母現在還喜歡插花嗎?”
“嗯……”
大伯母被問住了,就見他收回枸杞枝,有些懊惱地敲敲自己腦袋:“抱歉呀大伯母,我記得以前你很喜歡插花的,不過那都是好多年的事了,現在的消遣方式這麽多,您應該已經不喜歡了吧?”
“你記得沒錯,我确實喜歡插花,現在也還是喜歡。”大伯母從他手中抽走枝條,眼睛彎了彎,“園子裏的花開得不錯,我這就再折一些別的回去插瓶。”
“要我幫您嗎?”
“不用。這裏風大,你回花廳裏坐着吧。”
大伯母彎腰摘了意塵夢碰過的那朵月季,慢悠悠往前庭走,一路走一路摘花,大伯父沉默着跟上。
“她不喜歡插花。”
“不,她喜歡,只是你從未了解過她。”
意塵夢捂住右耳,只比耳孔略大一點的微型耳機中傳出族長夫婦簡短的交談,之後就只剩下花枝摩挲的輕響。
他揚起嘴角:“不枉我昨天把大伯母‘看’了個透徹分明……希望這枚一次性道具能存活得久一點。”
另一邊,君不犯坐在門後一株高大的冬棗樹上,長腿垂在半空,伸手去摘頭頂最飽滿的兩顆棗子,上衣褶皺抻平,勾勒出窄瘦利落的腰線。
摘下的棗子一顆被他抛給不遠處的管家老吳,一顆擦幹淨塞進嘴裏。
“咔嚓咔嚓”的脆響被呼嘯而過的寒風吹散,君不犯将墨鏡挂在毛衣領口,形狀飛揚的鳳眼微眯,望着來路,色澤深邃的瞳仁映出兩手空空的大伯父與懷抱鮮花的大伯母,他們正度過寒潭上的橋。
老吳用僅剩的幾顆牙把冬棗嚼得嘎嘣作響,一會兒看看君不犯一會兒看看君不犯,欲言又止半晌,在族長夫婦轉到正廳後方,再也看不見之後,終于忍不住開口:
“四哥兒,你來我這兒到底想問什麽——咱能主動張一下你那張金貴的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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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