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離別來臨

第二章 離別來臨

奶奶的胃病又犯了。

小鈴铛匆匆忙忙地跑到屋後的菜園裏抓了一把小青菜。她熟練地生火燒水下面，再将清洗幹淨的小青菜一同放進小鐵鍋裏。面條熟了，她小心翼翼地将其盛到碗裏，端到奶奶床前，“奶奶，快趁熱吃吧，面條養胃。”

此時的徐老太已被胃痛折磨得有氣無力，她側着身子躺在床上，迷糊中聽到孫女的呼喚，她勉強地掀開皺且松的眼皮對着孫女露出渾濁卻透着慈愛的目光，“乖孩子，奶奶沒有胃口，吃不下，你吃吧。”

“不，奶奶先吃，小鈴铛再吃。奶奶吃了才有力氣，身體才會好起來。讓小鈴铛來喂您吧！”說着，小鈴铛一手端碗，一手拿着筷子夾起兩縷面條，她對着細軟的面條小心地吹了又吹，覺得沒那麽燙了，就把溫熱的面條朝奶奶嘴巴裏送，一口又一口，就像小鈴铛兩三歲時奶奶也一口又一口耐心地喂她一樣。

小鈴铛的懂事和孝順讓徐老太感到無比溫暖的同時又無比內疚，想着她那麽年幼就跟着自己吃苦，不由得鼻頭一酸，眼角滑出兩道淚水。小鈴铛慌了，放下碗筷，擡起小手就給奶奶擦拭淚水。徐老太哭得更傷心了，她難過地說：“孩子啊，是奶奶沒用，拿不出錢來給你上學，奶奶對不起你！”

“奶奶，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不好，您不要傷心了。小鈴铛不喜歡讀書，小鈴铛再也不偷偷跑去學校了，您就別難過了。小鈴铛不喜歡上學。小鈴铛只要奶奶身體健健康康地陪着我……”看到奶奶傷心哭泣，小鈴铛會更加傷心。奶奶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奶奶開心，她的生活就是充滿快樂和陽光的；奶奶身體不舒服或者傷心難過，她的生活就是灰蒙蒙的，她會跟着奶奶一起落淚。祖孫倆就這樣一起哭着，發出嗚嗚的聲響，直到小鈴铛哭累了，趴在床沿沉沉睡去。

徐老太一夜未眠，并非全是因為胃痛不适，吃了孫女端來的半碗面，胃裏倒是緩解很多，人也精神了些。她是要下定決心為小鈴铛的未來做打算了。

一年前，那個女人曾經衣着華麗地回來看望小鈴铛，可是被徐老太斷然拒絕了。徐老太當時氣憤交加，認為那個自私的女人是要将自己辛苦帶大的孫女搶走，徐老太哪裏舍得自己含辛茹苦帶大的心頭肉。後來那女人見徐老太大門緊閉，态度堅決，只得灰溜溜地坐車折返。臨走前，她交給望春她的聯系方式，就再也沒來過。把小鈴铛送回她親生母親身邊是最合适不過的事，徐老太心底明白，雖然一直不舍得，但事已至此，她已身不由己。這也是她惆悵了多少個晚上，才最終下定決心要做的事。

第二天一早，徐老太找到望春讓他聯系上了那個女人，也就是小鈴铛的親生母親林惠茹。

當被告之自己有媽媽，将來會和媽媽生活在一起時，小鈴铛的眼角眉梢滿滿的都是藏不住的喜悅。她從奶奶床尾的小木箱裏翻找出她珍藏已久的小花裙子，那是奶奶用收廢品賣的錢在集市上為她買的，她一直小心翼翼将它整齊疊放保管着，期待上學那天将它穿起。可惜後來的她并沒有得償所願。

現在不可同日而語了，比起上學這件事，媽媽的即将到來顯然能讓她驚喜一百倍。她又有機會穿上那條漂亮的小花裙子迎接自己令人期待向往的時刻。

一輛拉風炫酷的黑色轎車緩緩地駛進村口，引得村民們紛紛駐足觀看。

小鈴铛倚靠在木門前，看着車子慢慢地在自己腳邊停下。她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着，就要看到媽媽了，她心想。然後，車門打開，從駕駛位走出一名中年大叔。小鈴铛眼底瞬時閃過一絲失落。

“你是小鈴铛嗎？”中年大叔紳士地彎下腰語氣和藹地問道。

小鈴铛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乖巧地點點頭。

徐老太拄着拐杖聞訊從門內探出身子，她沒好氣地問道：“林惠茹那個女人怎麽沒有親自過來？”她認得眼前的這個司機，一年前林惠茹也是坐着這輛車同這個司機一同過來的。

“夫人今天臨時有事，抽不開身。”司機連忙解釋道。徐老太還是不放心，讓司機撥通了林惠茹的電話，直到她聽到林惠茹親口解釋的聲音，方才放下疑慮，臨了還不忘在手機裏斥責一頓林惠茹的不負責任。

離別的時刻很快到來，司機拉開後車門，小鈴铛帶着奶奶為自己準備的地方特産一股腦地鑽進了車裏。車門被關上，她透過車窗看到奶奶骨瘦如柴的身軀在秋風中愈發凄苦單薄。奶奶拄着拐杖駐在原地，蒼老的眼睛裏滿是不舍。小鈴铛只覺得自己心底猛地湧起一陣難受，翻江倒海般。如果她走了，奶奶一個人該怎麽辦？她已經那樣老了，誰來照顧她呢？期待見到母親的心此刻被各種不舍和擔憂侵占。車子緩緩啓動，當她看到奶奶擡手去擦拭眼角的淚，終于小鈴铛的視線變得模糊了，淚水像決堤的壩傾瀉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