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等倪子衿到包廂裏面的時候, 裏面三個人都沒在吃東西了。

喬橋面無表情的坐在凳子上, 喬意捧着個手機看, 但是連屏幕都沒亮。喬父神情有些尴尬，就像是想說話卻又找不到任何話題。

菜全涼了, 一桌子的菜也沒吃幾口，可見之前這裏面的氛圍有多讓人不适。

倪子衿目光先落在喬橋身上, 但還是先和喬爸打了招呼：“您好。”

喬父和喬意的目光随着倪子衿的這一聲放在了她身上。

她走到喬橋邊上, 喬橋就站了起來要帶她往外走。

倪子衿按了按喬橋的手，對着喬爸：“您好，我是倪子衿。”

喬橋板個臉, 擺明不想再和她爸有任何交談。她本來是想讓倪子衿正正經經和自己爸爸見個面的，哪想到第一次見面就讓她見到這種彼此都很狼狽的場景。

她還想開口做個介紹，但是話都堵在嗓子裏。

喬意和倪子衿已經見過, 前一面還是在當時情況那麽危急的情況。他對倪子衿的感覺很好，也知道倪子衿喜歡自己姐姐, 一開口叫的熟悉：“倪姐。”

一低頭, 他就看到了倪子衿和喬橋手上戴着的戒指。

一樣的。

對戒。

好像……還是……

？

他姐難道？

喬爸點點頭，看着倪子衿和喬橋交握的手，心裏也明白了幾分, 但語氣還是很僵硬：“麻煩你送喬橋回去了。”

“不麻煩。”倪子衿把外套給喬橋穿上, 微微低頭，“這都是我該做的。”

“走吧。”倪子衿牽過喬橋的手，“我們回家了。”

倪子衿從家裏給喬橋拿了絨手套來，這會兒從包裏拿出來想給她套上。

喬橋到了冬天手總是特別冰, 出門的時候不用手套就凍的沒知覺。她從倪子衿手裏拿過來，小聲說：“我自己來就行。”

她之前是一點也不想哭的。

但是倪子衿一來，喬橋突然覺得委屈的不行，喉嚨裏一噎，眼眶有些泛紅了。她低垂着眼睛正要套手套，忽然看到自己的戒指。

兩人已經要走到門外，喬橋忽然停了下來。

喬父看上去有些挫敗，自己也不知道把這頓飯弄成這模樣。見喬橋停了下來，眼中又燃起希望似的看了過去。

喬橋拉過了倪子衿的手，與她十指緊扣擡了起來，轉身。

燈光下，精致簡約的戒指在兩人瑩潤白皙的指間閃閃發光，看的清晰。

“我們結婚了。”

喬橋的聲音在安靜的包廂裏響起，一說完她誰的表情都沒看，扯着倪子衿就沖了出去。

她走的飛快，倪子衿即使和她牽着手都落在了後面。

倪子衿的車就停在飯店外面，馬上就要出了門，倪子衿突然說：“等等，再停下來聽聽你爸的說法在走。”

喬橋冷着一張臉：“我才不想聽。”

但人是停住了，把背挺的筆直，抿着唇。

倪子衿看到喬橋這模樣覺得有些可愛，但是又心疼她倔，倔的自己心裏有難受，只好無奈說：“你爸追出來了，你等一等。”

喬橋紅着眼眶瞪她，作勢往外跨步子：“不。”

喬橋鼻頭有些泛紅，更顯得她皮膚白亮。美好的身材束在大衣裏，只從領口處露出些許鎖骨。雙眼清澈透亮，泛着點點水光，頭發蓬松披在身後，特別唇紅齒白的樣子。

特別漂亮。

即使是生氣的模樣也尤為可愛。

眼眶也紅紅的，看向倪子衿的時候，倪子衿覺得自己特別想欺負她。

倪子衿手一撈就攬住喬橋的腰，在她耳邊：“聽聽看？”

在兩人停留的時候，喬爸和喬意已經追了上來。出來的特別着急，兩個人都沒拿外套，生怕趕不上了，跑的有些氣喘籲籲。

喬橋咬着唇在倪子衿耳邊輕輕說：“我不想聽我爸是怎麽說我胡鬧的。”

倪子衿輕輕拍着她的背：“亂想。”

喬橋很不情願，執拗的站在門口，頭低下埋進倪子衿的肩窩處，已經能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過了半晌，才說：“是看在你說的份上我才聽的。”

倪子衿說：“對，是因為我才聽的。”

喬爸和喬意過來了，喬意喘着氣：“姐！姐，你別走這麽快，我……怎麽這麽突然？倪姐，倪姐你……”

倪子衿微笑：“我會把喬橋照顧的很好。”

喬爸站在喬橋和倪子衿面前，臉上有些少見的不知所措。他還是不知道說什麽似的，板着的臉卻終于緩和下來，反倒是對着倪子衿說：“你們……小倪，我們剛見面也沒準備什麽，這是給你的。”

他拿了個包的很厚的紅包，一看就知道是剛才包的，口子都沒封好，塞到了倪子衿的手上。

又對喬橋說：“小喬？小喬，爸爸是真的不知道……對不起，對不起，結婚這麽大的事情怎麽也不說聲？什麽時候的事兒？哎，是我不好……”

喬橋的手一直被倪子衿牽着，逐漸從冰涼轉向溫熱。

喬爸的語氣很慌亂，也是突然被這個消息沖擊的還沒緩過來。他伸了手去，要碰到喬橋的另一條胳膊的時候又僵住，在空氣中停了好一會兒才垂下去，看向倪子衿：“什麽時候我們兩家人吃個飯，你家裏知不知道？”

喬橋鼻子很酸，被倪子衿握着的手心裏有了薄汗。

倪子衿知道她心裏波動大，還是幫她拍着背平緩情緒，對着喬爸：“我家裏都知道，您不必擔心。吃飯的事情以後再說，今天我就先和喬橋回家了。”

喬意說話磕巴着：“這……我，你們……”

倪子衿又說：“我和喬橋目前考慮到她的事業問題，結婚的消息還沒有公開。”

喬爸趕緊點點頭：“好，好，我知道，我理解的。”

他臉上的笑算不上好看，但是還是擠了出來。喬橋看的莫名其妙覺得心酸，把臉別了過去。

倪子衿放在她背後的手上移到肩膀，安撫的一捏：“喬橋，我們準備回去了，和爸爸說再見。”

喬橋頓了頓，才說：“我走了。”

倪子衿帶着喬橋上了車，給她把安全帶系好，車窗搖了下來。喬爸和喬意追出來，彎着腰在車窗邊上：“你們路上小心，注意安全。喬橋，天這麽冷怎麽只穿這麽點？還是要多穿點衣服，知道嗎？”

喬橋輕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倪子衿準備開車，喬意又在後面說：“倪姐！你要好好照顧我姐，姐，我們找個時間再一起見面好不好，你帶上倪姐來學校接我。”

倪子衿替喬橋答了：“你在學校聽話。”

喬意滿口答應：“好的，好的。”

喬橋轉頭看向倪子衿，車子已經發動了，但是她卻沒走。突然對着喬爸說：“喬橋她前段時間腳受傷了，剛好沒多久。她前天重感冒，和我上了頭條新聞。哦還有，她參演的電影會在過年時候的賀歲檔上映，還有沒多久，她就去趕通告了，會很累。”

喬爸聲音很低：“你怎麽都不和爸爸說？”

喬橋一句話也不講，氣氛很尴尬。但是倪子衿就是不走，自己在駕駛座說話：“她病剛好一點，今天忙活了一天，本來是準備和我吃飯，因為明天就要過去外地。但是今天您來找她，她跟着您來了。”

喬爸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了，只能很手足無措的：“對不起小倪，我是真不知道……”

末了倪子衿又總結性的說：“喬橋是個很好的小孩。”

“是。”喬爸說。

倪子衿點點頭：“我們走了。”

“好的，好的。”喬爸一直順着倪子衿的話走，又重複了一遍，“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小倪的手機號到時候給我一下。”

“喬橋會發給您。”倪子衿說。

喬意拉了下喬爸使眼色，喬爸趕忙說：“現在還早，要不要……要不要我們找個另外的地方吃點東西？小倪趕着過來是不是也沒吃東西啊？”

“不早了。”倪子衿像沒聽見似的回絕了，說了句“明天喬橋忙，今天要早點休息。”後将車開走，幹淨利落，一下都不帶停的。

從後視鏡裏頭喬橋看到兩個人逐漸後退，變得很小很小。在夜色和燈光的映照之下，喬橋的眼前逐漸模糊。

喬爸沒有任何反對她和倪子衿結婚的事，她卻無論如何也擺不出開心的表情。

在車上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喬橋擰巴着自己手，說：“謝謝你。”

倪子衿知道她在謝自己什麽，沒有轉頭，眼神直視着前面：“你很乖。”

喬橋低下頭：“謝你沒有責怪我，反而給我解圍。明知道我和父母關系不好，還是沒有說我明知故犯。謝你知道我心裏的所有想法，也謝謝你會體諒我爸爸。”

“體諒？”倪子衿淡淡笑了一聲，“你說錯了喬橋，我一點都不體諒你爸爸，相反，我非常的怪他。我剛才那樣，沒有一點是因為我站在他的立場想了問題。”

“不是嗎？”喬橋轉過頭問她，“我一直在鬧脾氣，如果不是你，我會直接走掉。”

她又低下了頭，看着自己的手，低聲道：“如果一開始就聽了我爸的話，可能這頓飯能稍微愉快一些。”

“不是的喬橋。”倪子衿開口，将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因為你很難過，因為你很難過我才這樣。我知道我帶你回去，你還是會因為這件事難過，所以我知道這件事是必須要解決的。”

“你會去也是因為你心裏也是想要修補你和爸爸關系的，不是嗎？你心裏還是希望能有家庭的溫暖，對不對？所以你也會試着來接受我。”

“但是喬橋，你爸爸對你很疏忽是事實，我不會原諒他的這一點。他作為你的父親，我會讓他知道我有照顧好你的能力。他讓你難受了，我怎麽可能體諒他？”倪子衿頓了頓，在等紅燈的間隙轉過頭對上喬橋的眼睛，認真的說，“我不想讓你難受，這才是我做這些事的唯一目的。”

喬橋盯着倪子衿的眼睛，忍不住湊的更近，也看到了倪子衿眼中的溫柔。

她的語氣更溫柔，溫柔的讓她快要流淚。但是說出來的話又嚴肅又認真，整個人顯得很正直。喬橋嘴角往上彎，想給她一個笑，但是眼角已經濕潤。

車子又開動了起來，倪子衿轉過了頭，但還說了一段話。

“喬橋，你聽到爸爸說了的，你是一個很好的小孩。不要自責，也別把自己縮在心裏。一直都沒有你的任何問題，等到很久很久的以後，我們都很年老了的時候，就會發現每個人都有一個成長的過程。你爸媽在對孩子教育這方面成長的很緩慢，你媽媽已經很冥頑不靈。但是你爸爸他如果願意改變，并不是壞事。”

喬橋平複了好一會兒說：“那，我要原諒他嗎？”

倪子衿單手放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騰出來捏了下喬橋的臉：“你想怎樣就怎麽做，但是以後如果有你覺得辛苦，很難面對的這種局面，你叫上我。”

“有我在呢，不怕。”她輕聲說。

喬橋想，倪子衿真是長成了一個很好，很溫暖的成年人。

她真的很好。

不僅讓自己心裏的痛苦煙消雲散，還很好的處理了自己和爸爸的問題，還讓自己不要自責，又告訴自己她永遠有了依靠。

倪子衿就是自己的，這個人真真切切的在她身邊，手上還有對她許下的鄭重承諾。

這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和自己結婚了呢？

兩人回到家，推開門喬橋就看到比自己今天下午布置的更加溫馨漂亮的餐桌。桌上的菜擺着沒動，兩幅碗筷整整齊齊，還有香薰蠟燭。

喬橋準備的紅酒也開了，倒了兩杯，倪子衿從去接喬橋之前就做好了兩人回來一起吃飯的準備。

玄關到餐廳還鋪上了小燈，一開，異常浪漫。

喬橋：“你……你沒有吃飯？這是怎麽回事？”

倪子衿對着喬橋笑起來，從後面抱着喬橋一步一步挪進去，開了燈。

“燭光晚餐，滿不滿意？”倪子衿幫喬橋把座椅拉開，讓她坐下去，聲音在喬橋的耳邊，“我們好好吃飯。”

作者有話要說：喬爸：這個爸爸叫的好好聽

倪子衿：服務預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