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夏天的風吹到了光宇大學。操場上的草皮到處都是少年們浸下的汗水。

足球場外的跑道有同學跑步和情侶散步，觀衆臺上坐着些許眺望遠方的人。

激烈的跑動讓薛齊大口大口喘着氣，黑白色的足球被踢到了球場外，砸到了一位正在慢跑的男生。

男生停了下來，看向不遠處慢跑來的薛齊。

薛齊跑到男生面前，彎腰撿起地上的球，笑道：“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男生看了薛齊一眼，摘下耳機，平聲道：“沒事。”

說完便頭也不回地繼續跑步，薛齊嘴唇微張，想說的話卡在嘴邊。

“真沒禮貌。”他望着男生的背影說道。

“诶，薛齊，你站着發什麽呆，快把球撿回來啊。”其他球員朝薛齊大聲喊道。

“急什麽，來了。”薛齊跑回球場，沒再想剛剛的事情。

第二天中午下課鈴響起，薛齊收拾好書包，坐在旁邊的王煜拍他肩膀問道：“你回家還是去食堂？”

薛齊單肩背起書包，看向王煜，道：“去食堂吃吧。”

“那正好一起。”王煜将書一股腦往書包裏塞。

剛下課的教室門口很擠，更別說食堂了。他們轉了一圈才在人山人海的食堂找到一處空桌椅。

薛齊不喜歡排隊，找了一條隊伍最短的排，幾分鐘後端着餐盤回到桌位，王煜也剛好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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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身，薛齊才發現昨天那位“沒禮貌”的男生正坐在斜對面那桌，吃的還是滿是辣椒的米粉。

薛齊倒吸一口氣，對王煜使了個眼色，問道：“你認識我斜對面的那個男生嗎？”

王煜側過頭瞥了一眼，問道：“旁邊那個胖子？”

“不是，斜對面那個，長得斯斯文文的，碗裏都是辣椒的那個。”

王煜又回過頭，剛好和許夏對視，他立刻轉回來，道：“完了，我跟他對視了。”

“你認識他嗎？”薛齊再看向許夏時，許夏已經又低下了頭。

“不認識，但我聽說他是設計專業的高冷學霸，很不近人情那種。”

“哦？那你有他聯系方式嗎？”薛齊裝作不經意問道。

王煜一口飯卡在喉嚨，嗆了好一會才能說話，“你怎麽回事？你沒說你喜歡男的啊，還喜歡這種一看就像抖S的？”

王煜說話嗓門很大，吓得薛齊恨不得伸手捂住他的嘴，但又因為對方嘴油下不去手。

他遮着嘴，瞪了王煜一眼說：“你說話能不能小聲點？我才不喜歡男的，只是昨天不是踢球踢到人了嗎？就是他。”

王煜這才恍然大悟，道：“哦，原來如此，看不出來你還挺有愛心。”

“我什麽時候沒有愛心了？”

王煜沉吟道：“拒絕別的女生的時候……”

他話還沒說完，看薛齊的眼神不對勁，咳嗽一聲，又道：“不過我沒他微信啊，他看起來也不像随便給別人微信的人，我真是愛莫能助。”

“好吧。”

“诶，不過那麽多女生給你表白，真沒你的菜？”王煜嘴裏塞滿飯菜含糊道。

“沒有，我都不喜歡。”薛齊直白道。

“都不是你的菜你介紹給哥們呗，哥們替你分擔。”王煜挑了幾下眉毛道。

“滾。”薛齊吃完最後一口飯，放下筷子，起身正欲端餐盤離開。

王煜見狀，慌了，巴巴幾口把剩下的飯吃完，着急道：“你別走啊，等我，等我。”

薛齊剛起身，與斜對面一同站起的許夏對視。他明明沒做什麽虧心事，卻瞬間害羞地撇過頭，不敢再看。

王煜看薛齊不動，催促道：“你傻愣着幹嘛，走啊。”

薛齊這才和王煜一起離開飯堂。

回到家後，薛齊心裏一直回味着那個與許夏對視的瞬間。他想不明白許夏當時的眼神到底是什麽，厭惡，疏離又或是不在乎？

他不記得了，只記得當時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心髒也前所未有地開始怦怦亂跳。

他一晚上都睡不着，腦子裏一遍又一遍閃過那個片段。第二天醒來自然是頂着兩個大熊貓眼。

電影社組織下午在教室看電影，薛齊戰勝不了困意，剛進教室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間他聽到旁邊一聲清洌的男聲問道：“請問這裏有人坐嗎？”

薛齊困難地眯起一只眼睛，透過微弱的光束看清面前的人是個皮膚白皙的男生，他道：“沒人，你坐吧。”

剛說完話，又昏睡過去。

直到電影播完，薛齊才睡舒服，從睡夢中逐漸醒來。他一看手機，已經下午6點了，他剛起身，渾身如觸電了一般，麻得他一點力氣也沒有，直直壓在旁邊那人身上。

他尴尬擡頭，卻撞入許夏冰冷的視線，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對不起，我腿麻了，你等一下。”

“嗯，沒事。”

薛齊沒想到坐在旁邊的居然是許夏，就在那短短的三十秒內，他罵了自己不知道多少遍昨晚應該早睡。

四肢的知覺漸漸恢複，薛齊感受到許夏藏匿在衣衫下有彈性的肌肉和略微冰冷的體溫。

“你好了沒？”許夏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薛齊慌張起身，找不到支撐點，只能撐着許夏的手臂站起，他撓了撓脖頸，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許夏說完話，起身背起剛收拾好的書包準備離開。

剛轉過身，手腕卻被一股力量緊緊扣住，他回頭，見薛齊表情很扭捏，道：“我請你吃飯吧。”

“不用。”許夏只回答了一句，但視線卻落在薛齊的手上，意思不言而喻。

薛齊急忙松開手，挽留道：“那加個微信可以嗎？”

“我不随便加陌生人的微信。”許夏擡手整理了一下袖口。

“啊，這樣。”

薛齊話音未落，許夏已經推開門消失在他視野中了。

薛齊永遠會記得這天，因為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要聯系方式被拒絕。

看着教室外空蕩蕩的過道，薛齊心裏的不爽達到了極點，“裝什麽清高。”

夜晚，烤肉店內的暖燈煙霧缭繞，抽氣桶的聲音大到幾乎快淹過同學們說話的聲音。

薛齊今晚和足球社團的隊員出來聚餐。幾桌拼在一起，坐在一起的基本全是大汗淋漓的男人。

他往旁邊看了一眼，不經意發現許夏的身影居然在店內另一個角落。

視線悄悄投向他們對角線的那桌，薛齊猜許夏應該是班級在團建。

他的視線引來不少眼冒桃花的女生，許夏自然也注意到了他。

10分鐘後，菜陸陸續續都上完了，薛齊吃了一些，他放下碗筷，看向周圍的男生，道：“我出去透透氣。”

其他人道：“那你快點回來哈，不然就剩餐盤給你吃了。”

他笑道：“沒事，你們吃，我不是很餓。”

薛齊從各個桌椅間的縫隙擠過，路過站在前臺的服務員。推開玻璃門的瞬間一陣冷風迎面吹來，他深吸一口氣，走向店旁邊漆黑的巷子。

他站在巷子口，就看見裏面一人斜靠在牆上，長而有力的雙腿露在外面，上半身隐匿在黑暗中。

他走進去，靠在那人旁邊。

“你有火嗎？”

薛齊聽出來是許夏的聲音。

他從口袋裏掏出來打火機，垂首替許夏點着了火。火燃起的一瞬間，薛齊看清了許夏在黑暗中凝視他的神情。

他的睫毛好長，皮膚好光滑，這是他腦中瞬間蹦出的想法。

火熄滅，兩人又隐入黑暗中，薛齊澀聲道：“抽煙對身體不好。”

“跟你有什麽關系？”

随着許夏嘴唇的翕合，煙霧從他嘴裏透出飄向空中。

“你不怕得肺癌？”薛齊又說道。

“不怕。”許夏說着在黑暗中遞給薛齊一支煙，道：“你要不要試試？”

薛齊搖了搖頭，道：“我不抽煙。”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你不抽？”

許夏的聲音很幹澀，薛齊吞了幾口口水。

“我不喜歡煙味。”

他說完這句話，許夏那邊沒再出聲。薛齊聞到煙咳嗽了幾下，許夏那邊掐滅了煙，漠然離開了暗巷。

薛齊望着許夏的背影，頭一次認真審視男人的身材。窄臀長腿，又高，皮膚白皙如蟬翼。

薛齊嘆了口氣，心道：“可惜是個男人。”

他回到餐桌後，兄弟們都吃得差不多了，七八盤肉只剩下幾片，他笑道：“你們人挺好啊，居然還記得有我這個人。”

王煜眼神探究道：“你不是說你不餓嗎？剛剛拿我打火機出去幹嘛了？泡妞？”

旁邊有男生拍了王煜一下，歪着嘴角道：“誰拿打火機去泡妞啊，你齊哥光憑這張臉，就不知道能俘獲多少美少女的芳心，你們說是吧？”

桌上驟然響起轟隆的笑聲，薛齊掏出打火機還給王煜，坐回了座位。

王煜伸長脖子道：“诶，薛齊，你到底出去幹啥了？不會真去泡妞了吧？”

薛齊擰着眉毛有些不耐煩，剛欲開口，旁邊就出現一個可愛活潑的女生，嬌聲道：“你好，請問是薛齊嗎？”

桌上的氣氛瞬間變得很怪異，有人捂嘴偷笑說悄悄話，有人看戲。

薛齊擡頭看着女生，道：“是我，有什麽事嗎？”

女生臉都紅透了，小聲道：“能加個你微信嗎？”

薛齊擡頭時剛好看到許夏那邊許多人的視線望來，他這才知道原來女生是許夏的同學。

不知為何，他突然起了要潔身自好的想法，莞爾道：“不好意思啊，我不随便加陌生人的微信。”

女生很尴尬，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揮手道：“沒事，那打擾了。”

女生一走，桌上又響起一陣喧嚣。王煜驚愕道：“你小子什麽時候不加陌生人微信了？”

薛齊道：“剛剛。”

“剛剛？你腦子有問題？這樣讓別人妹子下不來臺。”

薛齊喝了一口冰可樂，無所謂道：“我又不喜歡她，加了白給她希望，還不如直截了當地拒絕。”

王煜神色一轉，疑惑道：“你啥時候覺悟這麽高了？不會真是有女朋友要為女友守身如玉吧？”

“我沒有，你別胡說八道。”薛齊瞪了王煜一眼。

之後大家沒再聊這事，薛齊作為他們學院的院草，有很多女生喜歡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也沒人在意他拒絕了多少個。

聚會漸漸散場，烤肉店內的同學陸陸續續離開。薛齊擡眼居然看見許夏還在，他本來很驚訝，仔細一看原來是許夏醉了，靠着牆歪歪扭扭，身邊圍着幾個手足無措的女生。

他走過去，對許夏身邊的女生說：“我送他回宿舍吧。”

其他女生看同時出現兩個帥哥，驟然間眼睛都閃爍着異樣的光，有個別女生想要微信，剛走出半步，想起來之前被拒絕的女生，又縮了回去。

薛齊手環過許夏的腋下，手掌扶着許夏的腰，将許夏擡起走出店。

冷風迎面吹來，薛齊卻感覺臉頰在發燙。他看了一眼神志不清的許夏，吐槽道：“脾氣那麽差，難怪沒人送你回宿舍。”

“活該。”

薛齊感覺吐槽完這些還不解氣，又捏了捏許夏的臉。滑嫩如嬰兒般的肌膚，驚訝得薛齊說不出一句話，他心道：“哼，肯定天天都塗護膚品敷面膜吧。”

終于将許夏送到宿舍樓下，薛齊卻發現自己不知道許夏住在哪間宿舍，他手在許夏面前揮了揮，問道：“哈喽，你住哪間宿舍啊？”

許夏沒出聲。

“你不說我怎麽送你回宿舍？”薛齊又問了一遍。

許夏的嘴裏發出含糊的嘤嘤聲，薛齊聽不清，想湊近，結果臉卻碰到了許夏冰冷的嘴唇。

他捂住了自己的臉，道：“诶，你怎麽耍流氓親我啊。”

許夏卻沒了聲響，之後不論薛齊怎麽問，他都沒一點反應。

無可奈何，薛齊只能将許夏帶回自己家，他路上扶得手都酸了，就将許夏放在路邊背了起來。

薛齊輸入密碼，終于到家。他把許夏丢在床上，剛轉身，背後就傳來許夏要嘔吐的聲音。

他着急道：“欸喲喂！你別吐我床上啊！！！”

他又将許夏抱去衛生間，許夏歪扶着水池就吐了起來，搞得到處都髒兮兮的。

薛齊又頭疼又嫌棄，卻也只好收拾好，還替許夏洗了個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