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富婆之死(七) 我帶他上路,也要帶他……

第65章 富婆之死(七) 我帶他上路,也要帶他……

花園崗和年華裏隔河相望, 開盤時間接近,裝修風格卻迥異,如果說年華裏主打是奢華, 花園崗就是複古。

花園崗裏的草木種植十分講究, 即使是冬季,也能感覺到生機。

按照門口保安的指引, 找到了A區8號, 停好車, 蕭景赫按了下門鈴,沒有人開, 詫異地挑了下眉, 不是說在家嗎,他又按了下,還是沒有人開門。

阮晴盯着門看了幾秒, 腦袋裏突然嗡一聲, 轉身朝窗戶邊走過去, 頭貼在玻璃上朝裏看,啊一聲, 眼睛瞬間瞪大, “快踹門!有人要殺夏蓓!”

蕭景赫在她啊聲後,早已擡起腳, 一腳就踹開了門。

房間裏, 靠枕、杯子、水果盤等物橫七豎八地丢在地上, 一片狼藉。

一個穿着暗沉色棉服的光頭女人,正拿着刀子滿屋子追趕,她的臉上彌漫着死氣。

另一個女人披頭散發,穿着家常服, 手臂在流血,順着袖筒滴到了地上。她光着腳,劇烈地喘息,臉白的像紙一樣。

蕭景赫的闖入,讓整個房間裏靜默了一秒。

夏蓓反應過來,大喊道:“救命!她要殺我!”

蕭景赫早已判斷出情況,朝持刀的女人沖去。

那女人見有人進來,并不慌張,她早已經是要死之人,殺幾個都是殺。

女人目露兇光,并不躲避,甚至拿着刀準備迎戰蕭景赫。

蕭景赫的身手極好,別說一個持刀的病弱女人了,就是一個兇悍的歹徒在手裏也過不了幾招。蕭景赫側身躲過刺過來的刀,抓住她的手腕,略一用力,便卸下了刀。

女人慘叫一聲,沒想到自己在他手裏不堪一擊。

蕭景赫拿出手铐,将她兩只手铐在一起。

女人疑惑地看着手铐,“你是警察?怎麽找到這裏的?”

蕭景赫冷着臉,“想知道?到警察局去說。”

在蕭景赫制服女人的同時,阮晴跑到夏蓓旁邊,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夏蓓捂着傷口,臉色煞白,後背全是冷汗,她靠着阮晴,“你們怎麽這麽慢,再晚一點兒我就被她殺了。”

“抱歉。”阮晴扶她坐好,“家裏有紗布嗎?”

“誰準備那玩意兒。”他們家又不做刀尖上的生意,頂多就是個創可貼、紅花油。

阮晴:“我送你去醫院。”

阮晴帶着夏蓓出門,蕭景赫拎起地上的假發,将女人帶回市局。

……

市局裏,賈樂虎還沒有走,他從廁所回來,正好跟蕭景赫打了個照面,看到他身邊的人,如墜冰窖。

女人瞥了他一眼,桀桀怪笑起來,“賈樂虎。”她叫他,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難聽。

蕭景赫給女人戴上了假發,她看起來稍微好一些,不那麽像吸血鬼了。

賈樂虎死死盯着她,不可置信,又帶着一絲僥幸,她的聲音如同魔音一般,進入耳朵裏,猶如一條很長很長的蟲子,極其難受。

女人道:“一個月前我們還見過面,這麽快就忘記我了,嘿嘿……”

“不,我不認識你。”賈樂虎下意識搖頭。

“你在床/上跟我說情話的時候,怎麽不說不認識我呢。男人,果然都是忘情負義的東西!”她朝賈樂虎啐了一口。

賈樂虎的身體晃了晃,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白,他一直無法把眼前的人跟那個深愛的人聯系在一起。

蕭景赫瞥了賈樂虎一眼,叫賀仲明,“小阮陪着受害人去醫院了,你跟我一起審訊。老葉,看着賈樂虎。”

女人被帶到審訊室,她坐在審訊椅上,棉衣很寬大,襯得她的臉特別小。

蕭景赫的聲音平淡無波,“姓名,年齡,職業。”

“樊蕙臻,28歲……”她勾了下唇角,“給人家當情婦算職業嗎?”

“好好回答問題,有沒有工作?”

“沒有,我這樣的,也沒人雇傭我。”

“為什麽殺人?”

“我快死了,找人陪葬。”樊蕙臻說的十分輕松,完全沒有負罪感。

“為什麽選中她們?”

“因為她們是賈樂虎的情人啊,賈樂虎不肯陪我,我只好找他的情人們。”

“為什麽是賈樂虎?”

樊蕙臻垂下眼簾,嘲諷地笑了起來,“為什麽是他?因為我愛他呀,他也愛我,相愛的人不是應該生同衾死同穴嗎。……我和他的情人們都死了,他一個人留在世界上多孤單,我得帶着他一起走啊。

可惜了,我本來打算殺了夏蓓,再去殺賈樂虎的,失算了。我太自信了,以為你們查不到我,我該在進門的時候直接殺了夏蓓,不該跟她講那麽多。

可我實在太需要傾訴了,我很寂寞。我生病後,就像是蛆蟲,每個人都躲得遠遠的。他們曾經說愛我,為了我什麽都肯做,可我一旦變得醜陋,他們就嫌棄我,他們看中的不過是我這身好看的皮肉。”

樊蕙臻和賈樂虎偷情的事情敗露後,被暴打一頓,渾身是傷,養了一個多月才好。也是那個時候,她的聲帶壞了,說起來話來特別難聽。

期間,男人沒有看過她一次,她試着聯系他,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她覺得自己可能被抛棄了。

突然有一天,男人來了,說帶她去見幾個朋友。樊蕙臻很高興,特意打扮了一番。

會所裏,燈紅酒綠,一大幫中年男人坐在一起,他們身邊圍着幾個身材火辣的女人,那些女人一看就知道是做什麽的。

男人把樊蕙臻推到他們中間,立刻有一個男人摟了過來。

樊蕙臻雖然做t情婦,可她不是小姐。樊蕙臻推開那人的手,質問的眼神看着帶她來的男人。

男人不屑地笑,表情告訴她,你不就是幹這個的嗎。

樊蕙臻氣急了,推開身邊的男人站了起來,她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我不是出來賣的!”

男人們哄堂大笑,好像聽到了笑話。女人們也笑起來,其中一個說,“她還看不起我們,她自己不也一樣嗎。”

樊蕙臻感覺受到了侮辱,她要離開這裏。

可是男人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走,“把他們哄高興了,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反正你陪了不止一個男人。”

樊蕙臻咬着下唇,眼淚不争氣地流了出來,是她自作自受,是她活該。

她說:“我不陪,我們一刀兩斷。”

男人輕笑,“這可是你說的。”男人松開她,抽起一張紙巾擦手,好像摸過髒東西。

他的動作刺痛了樊蕙臻,他竟然嫌棄她髒,他又有多幹淨?!她從來沒有嫌棄過他,他倒是反過來嫌棄她了。

樊蕙臻毅然決然地走了。

之後,他們再也沒有聯系過,男人曾經送給她一套房子,他沒有要回去,樊蕙臻就心安理得地住在裏面。

樊蕙臻大四就跟這個男人在一起,生活起居都是他給的,她就像攀附在男人身上的菟絲花,一旦失去依靠,就會枯萎。

這麽多年沒有工作過,樊蕙臻早已失去了适應社會的能力,今後該怎麽辦?

樊蕙臻想到了賈樂虎,他見過她最狼狽的樣子,她怕他嫌棄,不敢去找他。再說賈樂虎就是個窮小子,除了一身好看的皮囊,給不了她想要的。男人已經把她的生活水準提高,她已無法再過以前的日子。

樊蕙臻消沉了一段時間,她的存款不多,要趕緊找到下一個飯票,不然就得餓肚子。

樊蕙臻打扮地漂漂亮亮的,出入各種酒吧、會所,她能一眼看出來,哪個男人穿着奢侈品牌,哪個男人穿的是限量款,哪個男人穿的是當季新品。

她很快又勾搭上一個,這個男人更有錢,一出手就是豪車,樊蕙臻又過上了菟絲花的生活。

賀仲明啧一聲,靠給人當情婦,讓人家養着,這樣的日子會過得心安理得?

樊蕙臻好似又回到了吃喝不愁的日子,“那時候我出手很大方,幾萬塊的衣服眼睛不眨就買下來,我當時根本就沒有想到攢錢,我這麽年輕,有大把的青春揮霍。

老天爺為什麽這麽不公平,為什麽要讓我生病,為什麽是我!”

樊蕙臻不服,她只是給人家當情婦,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确診子宮癌那天,天塌了,沒有人想要一個得癌症的女人,我又被抛棄了,我被掃地出門。他跟我說,他沒有錢給我治病,讓我趕緊滾。我哀求他,他把我的東西扔到門外,門換了密碼。我知道,很快,就會有別的女人住進去。

我賣掉了所有能賣的東西,堅持化療,每天吃藥,頭發大把大把的掉,病情還是繼續惡化。我從一個人慢慢變成了鬼,別說男人,連我自己都不想看到自己。

這個時候我想起了賈樂虎,他說我無論變成什麽樣,他都會愛我,我不要他給我治病,我就想在最後的日子裏,他能陪着我,讓我不那麽害怕。

你們知道賈樂虎看到我第一句話是怎麽說的嗎?他說你是誰呀,你怎麽會是阿臻呢,阿臻那麽漂亮,你不是她,你是個騙子。騙子,哈哈……他說我是騙子!

為了證明我沒有騙他,我跟他說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的秘密。他還是不肯相信,他質問我,把阿臻怎麽了,我怎麽會知道他們的秘密。我哭着說,我就是阿臻,我跟他說我生病了,只想在最後的日子裏,和他在一起,我不求別的。

他卻不同意,說我找錯人了,讓我趕緊離開,以後不要再來找他。哈哈……你們看,就算是當初信誓旦旦說愛你的人,見你變成這個鬼樣子,一樣不會再愛你。

真的可悲,我都快死了,竟然找不到一個能在最後的日子裏陪着我的人。”

樊蕙臻的心很冷,每天穿厚厚的衣服,還是冷,那種冷是滲入到骨頭縫裏的冷。不但冷,還疼,她經常半夜被疼醒,大把大把地吃止痛藥。

樊蕙臻不知道去哪兒,她很慶幸當初沒有賣掉那套房子,還有個地方遮風避雨。

她本來想着,賈樂虎不肯陪她,她就陪着他好了,反正她也沒有幾天好活了。她打聽到他在雷霆部落健身房上班,就僞裝成小區物業的保潔,在健身房附近轉悠。

她看到賈樂虎和一個女人舉止親昵,那個女人三十多歲了,長得沒有她漂亮,賈樂虎卻笑得眼睛都快沒有了。那一刻,她知道了,原來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

樊蕙臻開始跟蹤賈樂虎,發現他竟然不止有一個女人,他跟兩個女人長期保持着情人關系。他不是沒有認出她,而是不想認出她,怕她打擾他的生活。

她認出了他衣服的牌子,最低價也要大幾千,他走上了她曾經的路。

蕭景赫:“是你帶他走上了這條路,從別人的口袋裏,輕而易舉拿走金錢。”

“我帶他上路,也要帶他離開。我嫉妒那兩個女人,賈樂虎讨好她們,迎合她們,卻對我不聞不問。我第一次動了殺心是因為錢瑩瑩這個女人,她嫌我走在她的車前面。她搖下車窗罵我,她說瘋婆子去別的地方撿垃圾,這裏是別墅,沒有垃圾讓你撿!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我早就記住了她的長相,知道她住在哪裏,我對着她笑,我說好的,我會的。

我會送她上路,讓她在黃泉路上陪着我。”

說了這麽久,終于說到了關鍵的地方。

蕭景赫:“你是怎麽進入的錢瑩瑩家?”

“我假裝是燃氣公司的,過來檢查燃氣表,趁着錢瑩瑩不注意,打開了廚房窗戶上的鎖。”錢瑩瑩家的廚房窗戶外面是草坪,而且沒有裝護欄,只是經常鎖着窗戶。

樊蕙臻:“別墅區住的分散,到了晚上八點多,路上就看不到人了,我悄悄潛入她家,本來想着等她睡着了再動手。誰知道她她帶回去了另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我見過也是雷霆部落健身房的。

我真替賈樂虎不值,這個女人并不是只有他一個情人,沒關系的,我會替他出氣。我本來想離開,又怕夜長夢多,錢瑩瑩說過,她不怎麽燒飯,我就在廚房的櫃子裏躲了一夜。

本來想等那個男人走後,殺了錢瑩瑩,可我的身體太差了,竟然睡着了。等我醒來,已經中午了,我吓出一身的汗,幸好沒有人打開廚房的櫃子。

我聽到走路的聲音,悄悄出來,偷着朝客廳看。錢瑩瑩一邊喝咖啡,一邊看電視玩手機,曾經我也是過這樣的生活的。

我在刀架上挑了一把長的水果刀,趁着她不注意,走了出去,我悄悄靠近她,她完全沒有覺察到。等她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到她跟前了。她很吃驚,大聲質問我是誰,我怕我身體頂不住,直接給了她一刀。

那是我第一次殺人,我其實很慌,我怕一刀殺不死她,就在她的心口又補了兩刀,看她倒在地上,我又從廚房的窗戶爬出去。我怕留下證據,用提前準備好的毛巾,把踩過的地方擦幹淨。”

“羅娟也是這麽殺的?”

“殺了一個,第二個就有經驗了,羅娟雖然比錢瑩瑩年紀大,但她很警覺,提前發現了我,還拽掉了我的假發,不過她還是被我殺了。

可惜,沒有殺了夏蓓,她到底年輕,我的身體又太差,我應該趁她不注意,直接殺了她的。”樊蕙臻很懊惱,卻不見任何愧疚,“警官,我都交代完了,能見見賈樂虎嗎?”她想在臨死前,最後再見他一面。

蕭景赫颔首,站起身,走到會議室。

賈樂虎在發呆,聽到開門聲,擡起頭來,他很迷茫,“那個人真的是阿臻嗎?”

“你既然愛她,應該能分辨出來。”

“這麽多年了……”賈樂虎躊躇,“我一直想着她。”

“她想見你。”

賈樂虎沒有動,“羅姐t和瑩瑩都是她殺的?”

“是,她承認了,我和小阮趕去夏蓓家的時候,她正拿着刀子,已經傷了夏蓓。”

賈樂虎悚然一驚,“什麽?!”

“要不是我們去的及時,夏蓓會是第三個受害者。”蕭景赫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幸好他們反應快,找到了夏蓓,不然會因為他的隐瞞,導致夏蓓被殺。

賈樂虎垂下頭,狠狠抓着手背,幾乎能聽到指甲刮破皮肉的聲音,他沒有想到事情會這麽嚴重。

蕭景赫:“你要見她嗎?她快死了。”

賈樂虎搖頭,“我不認識她,她不是阿臻。”他站起身,眼睛紅了一圈,“警官,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

賈樂虎一步步朝門口走,走過長長的走廊,身影消失在拐角處。

蕭景赫回到審訊室,樊蕙臻朝他身後看,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蕭景赫道:“他不肯見你。”

樊蕙臻神經質地笑起來,“我猜到了……”

屠小龍提取了樊蕙臻的DNA,又采樣了她的假發,完善了證據鏈。

樊蕙臻被羁押,案件宣判後的第三天便去世了,而被她殺害的人,卻無緣無故成了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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