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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紀如霜和阮亦清剛再次走回屋內，躲在宋雨渡身後的郁棠忙将兩人拽來，跟宋雨渡一塊兒，來遮擋住自己的身形。

好像他這樣做，崔楠就真的看不見他了一樣。

崔楠看他這個模樣，真是又想氣又想笑，說了他一句：“一葉障目。”便轉身去拿藥草，不再離會他了。

宋雨渡無奈，将郁棠從背後揪出。

崔楠突然又冷不丁叫他：“郁棠。”

“是，師尊！”

“去看守受傷的弟子。”

那些從無垢宮運回來的弟子們此刻全被安排進了飛雲峰。

再由崔楠安排輪崗，看守照顧着那些弟子，

郁棠如蒙大赦，忙領命飛快離去。

紀如霜找了個地方，淡定坐下。而宋雨渡已經護送完了阮亦清，岑雲溪還在大殿之中，他身為掌門首徒，自然沒有還留在這的道理，便想他們告別回水雲峰了。

屋內轉眼就剩下四人，但若不算上還未醒的範錦兒，清醒也便只有他們三人。

崔楠在專心地為範錦兒施針，紀如霜在專心地看着崔楠施針，阮亦清在專心地看着紀如霜。

整個房間安靜的只有呼吸聲，以及崔楠時不時拿東西發出的聲音。

又過了好一會兒，崔楠已經施針完畢，伸手又小心地給每一個針灌注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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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結束後，他擡頭，紀如霜與阮亦清這對師徒。

大的再看自己，小的再看大的。

他先是嘆氣，接着走近紀如霜。

“我先前聽大師兄說，師弟在無垢宮時已經守了師姐一晚，今晚師弟還要再苦守一晚嗎？”

紀如霜不解擡頭看向他，不明白這有何不可。

阮亦清倒是聽明白了些，也側過臉，看向紀如霜，他知道紀如霜身上也背着傷，有些憂心他的身體。

崔楠現在的臉色，看上去也就比面對郁棠時好那麽一丁點。

他眉頭皺着，看上去有些不耐。

怎麽平時也沒看出他這個小師弟那麽呆呢崔楠心裏暗暗想到。

“師弟啊，師弟啊……”

這還是頭一回崔楠用這樣的語氣同紀如霜說話，若是先前那是絕對不能的，雖然崔楠身為紀如霜的師兄，但他與江卧雲都與紀如霜少時不太相熟。因此他們兩人之前相處總是不鹹不淡的。

崔楠繼續道：“如今師姐重傷昏迷，不知何時會醒，我亦要為傷者奔勞。”

“大典将至，全門上下不論是弟子還是我們，都應以門派為先，大局為重。師弟身為一峰之主更應明白這個道理。”

“如今五峰之主能僅剩你、大師兄、江師兄三人為主心骨，師弟不該在此空耗時間，消耗精力。師姐由我來守着，可明白了？”

比起先前，他們二人現在這個樣子，反倒是更像師兄弟。

紀如霜眼眸低垂，腦袋也低垂着，聽着他的教訓，也不回話。

阮亦清瞧着紀如霜這個模樣心生不忍，主動站起身來向崔楠回話：“崔師伯，師尊只是一時憂心範師姑過了頭，師伯所言，師尊自然是心中知曉的。”

崔楠目光轉向他，接着目光便在這師徒兩身上橫跳。

最終他扶額道，對阮亦清道：“你叫阮亦清是吧。”

“是，弟子名叫阮亦清。”

“唉，你把你師尊帶回去，好好休息一番。你既然能站起來和我頂嘴，想來我這小師弟應該告訴了你發生了何事。那麽你便知道，他身上亦有傷。”

阮亦清點頭，他方才一聽到紀如霜許久未能好好休息也甚是憂心。

崔楠眼睛撇了紀如霜一眼，轉身去拿了好幾包藥草。

接着看向阮亦清，問他：“你會基礎的治療術法嗎？”

阮亦清點頭。

崔楠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掏出幾個小瓷瓶，看這模樣裏面裝着的多半是丹藥。

然後将這些東西一股腦塞進阮亦清懷裏。

“藥草煎煮，一天一包。丹藥一日兩粒，與藥草一同服下，之後你在用治療術法将他的外傷都過一遍。”

他一口氣将這一長串說完。

“現在，你們兩個，出去。回你們兩的靈淵峰睡覺去。”

他又對着紀如霜說：“師弟，你，好好休息。”

末尾的好好休息他還刻意加重了聲音。

紀如霜雖然神色還有些執拗，但依言站起身，最後看來一眼躺在床上的範錦兒，還是走出了房門。

阮亦清将崔楠給的東西全都塞進了儲物戒，也快步跟上。

現下已近醜時，整個水雲門除了巡視的弟子外再無旁人夜游。

夜游弟子撞見阮亦清與紀如霜時還以為是普通弟子，剛想上前，一看到是紀如霜腳就自己扭走了。

怎麽這些弟子還這麽害怕師尊？

阮亦清思考片刻，走上前，主動與紀如霜并肩而行。

紀如霜還以為是他有什麽事要說，問他：“怎麽了？”

“沒事，弟子就是在想，太久沒見師尊了，想得緊。”

紀如霜聽完他這句話後神色舒緩了些，搖搖頭帶着笑意道：“修為漲了，也油嘴滑舌了。”

“哪有，弟子這是實話實說。”

由阮亦清在，紀如霜原本緊繃着的神經也跟着放松了許多。

兩人就這樣的回到了靈淵峰。

阮亦清不在許久，紀如霜先前也外出了一些日子，所以這靈淵峰現在看着終歸是有些冷清了些的。

阮亦清讓紀如霜先在房裏先坐下，然後自己飛速跑到小廚房，點火燒水煎藥。

崔楠給的藥都是不錯的，至少藥味剛開始冒出了，阮亦清的鼻子裏就全是藥材苦苦的味道了。

他皺着眉，揉揉自己的鼻子。

雖然良藥苦口，但這麽苦的藥......要不要放點糖進去？能放嗎？

出于謹慎，阮亦清還是決定問問紀如霜。

但。

他把藥剛端過去，放在桌上，紀如霜就端起來，然後沒等阮亦清阻止，一口幹了。

給阮亦清看的目瞪口呆。

楞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師尊！剛熬好的！燙啊！”

他着急湊過去，差點想直接掰開紀如霜的嘴看看有沒有燙紅。

“亦清，我是變異冰靈根。”紀如霜淡定開口。

“那你就不怕燙了？！”

“嗯......會比尋常人好些。”

阮亦清左看看又右看看，看到紀如霜确實沒事，他才放下心來。

“我方才還想問師尊藥太苦，要不要放些糖。但師尊總讓弟子出乎意料，下回一定要事先說一聲，若不然，弟子當真被吓一跳。”

“我又不是幼童，喝藥何須饴糖？”

阮亦清無奈，又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崔楠給的小瓷瓶。

遞給紀如霜。

“是是，是弟子愚笨了。”

看着紀如霜咽下丹藥，阮亦清突然想到崔楠交代的最後一項。

用治療術法将他的外傷都過一遍？

紀如霜将小瓷瓶重新遞給阮亦清，但一擡頭卻發現，阮亦清捂着臉，不知道在想什麽。

“亦清，你怎麽了？”

阮亦清忙将雙手在自己面前揮動。

“弟子沒事，沒事......”

“你臉怎麽紅了？發熱了？”

紀如霜擔心他得了熱病，站起身将手二話不說就覆在了他的額頭上。

“師尊，”阮亦清雖然感到十分別扭，但還是将腦袋微微地下，讓他摸，“崔師伯說的外傷都用法術過一遍是......”

紀如霜沒摸出他發燒，也就作罷放下了手。

“先前崔師兄交代過我，說一定要将衣物褪去，平躺床上。讓第二人施展法術。”

還真是......

紀如霜說着，就要将衣服褪去，阮亦清想要阻止，但又沒有合适的理由。

轉眼再看，紀如霜已經将上面的衣服全都脫完了，平躺好了。

阮亦清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他深呼吸，伸出手雙手掐訣，淡藍色的靈力再他的指尖躍動。

然後将手懸停在離紀如霜背部傷口約莫半寸的距離，讓靈力将傷口包裹。

原本阮亦清還有些害羞，但現在見着紀如霜身上大大小小深淺不一的傷口，他的心也跟着被攥緊，有些難受。

“疼嗎？”

紀如霜被他問的莫名。

“自然不疼，你安心治療便是。”

“弟子是問，那個時候，傷口疼嗎？”

紀如霜心下了然，他的徒弟再心疼自己。

“不疼。”

“不信。”

紀如霜啞然失笑。

“下次弟子也跟着。”

“嗯，好。”

待處理好傷口後，看到紀如霜将衣物穿好，阮亦清将端着藥碗匆匆離開了他的屋裏。

小廚房內，紀如霜傷痕累累的後背在阮亦清腦海中揮之不去。

他低聲嘆氣，随手用了給潔身咒将碗洗幹淨，便将自己關回了房間。

看着這間自己許久沒住過卻又幹淨整潔如初的房間心情複雜。

他也是慶幸的，慶幸自己走時，沒有将找來的線索放在屋裏。

他也是自責懊惱的，懊惱自己要瞞着紀如霜。

他掏出儲物戒裏他許久沒看過的那張紙，他已經不再想去理會這張紙的由來了，因為他嘗試過卻無果。

他将紙張放下，又掏出了那本冊子，又将冊子放下，拿起了那把劍。

劍被他放在所有東西的最上面，或者說，他用問心将其他東西壓了下去。

如果自己不願辜負人族的親朋好友，不願辜負師尊的話。

還有一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