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飛船

這幾日我異常順從,他們問我什麽,我便答什麽。

出于對真相的好奇,我甚至也開始回憶起往事來。不過到底是無能為力,印象中的父母幾乎沒打過照面。就算見過,也是記不清了,當時我尚在襁褓。丘焉對我的身世好似也很感興趣,聽着他們的對話,偶爾也會皺起眉頭思索。那樣子,難得認真。

然而進展卻不太順利,他們在屍體為何莫名消失上糾結不已。至于之前提到的那個女子,也毫無頭緒。有人覺得老禿頭年紀大了,看花眼了也說不定,便沒有再深究女子的來歷。他們将心思放在了研究眼下這棺材女屍上。

研究員給我做了基因鑒定,然而結果卻出人意料,那女屍确實與我毫無血緣關系。老禿頭在門口拍着帽子嘆氣,好似對研究員不信任他感到不滿。研究員大為震驚,又讓阿姐做了基因鑒定。沒想到,結果還是很意外。這女屍和阿姐卻是有血緣關系的。

其實,這個結果我大概猜到了。我對自己的身世早有某種預感。

這事件暫且告一段落,他們已經陷入了謎團中,被弄得暈頭轉向。研究員知道無法從我們幾個人中獲得有用消息,便帶着一批人去采訪我們以前的鄰居,看看有沒有人見過那女子。

我以為這幾日可以歇息一陣子了。不料,半夜的時候,片孤山下起了雨。我和丘焉趕緊跑到研究所山洞下躲雨。跑着跑着,身後的丘焉忽地抓住我的手。我回頭一看,卻見他盯着我的腳看,臉上露出萬分驚訝的神情。

我低頭一看,只見腳踝上串着的珠子,不知何時從褲腳裏露了出來。此時,它正發着碧綠的幽光,熠熠生輝。我這才想起來,那是我偶然撿到的鏈子,我将它綁在了腳上,一時間竟忘了它的存在。

丘焉指着它對我道:“這東西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我老實回答說:“撿來的。”

丘焉望着它若有所思,對我道:“可得收好了。”

我低頭看了看那珠子,不解。但丘焉說這話,我也更加堅信這珠子不是尋常之物。于是點了點頭,撩下了褲腳。

這時,丘焉忽然望了望天,對我說了句奇怪的話。他道:“快了。”

一剎那,我心底飄然冒出一絲不安,随即又立馬蕩去了。我在怪自己多心。

這一夜打起了雷,轟隆聲震顫着大地,閃電在高空陣陣閃爍。我忐忑不安,唯恐雨勢變大。身旁的丘焉卻顯得十分興奮,他望着那天空,也不知在看什麽,很是專注。我想,他眼中的天空,大抵是與我的不大一樣的。

雨在淅瀝瀝地下着,我看着那高空遍布的烏雲,陰沉沉的,心跳不由得加快。我總覺得空氣如此沉悶,有如窒息般壓抑,令人難受。那閃電也開始變得有些沒規律起來,忽然一齊出現,忽然又消失不見,轉眼又近在眼前。雷聲也漸漸小了許多,烏雲卻越堆越高,厚厚的雲層籠罩了整個天空。我感覺,片孤山被包圍了。

Advertisement

丘焉依然全神貫注地盯着某一處天空,我看見他的身子開始泛起淡淡的藍色光芒。仔細一瞧,才發現那光,是從他手臂上傳來的。他此時正用那只手臂,對着天空某一處,緩緩舉高。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現了。

我看見天上的閃電竟然都化作光束,直直鑽入他的手臂中。那些閃電好似有生命般,一段接着一段,源源不絕,從天而降。而丘焉臉上也沒有露出疼痛的神色,反而是抑制不住的高興,眸子晶亮。

這過程大概持續了五分鐘左右,等最後一束光消失在他手臂上時,天上的烏雲開始逐漸散去。才不過一會兒,那烏雲都散退了,露出赤紅色的天空。那赤紅色不齊整,東一塊西一塊,紅得也不那麽均勻。我卻是盯着它看了很久,感覺有些新奇。

忽然,丘焉扭頭對我道:“快走!”只說了這一句話,便拉起我的手開始跑了起來。他腳步匆匆,有些焦急。

我還未反應過來,只聽見天上忽地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緊接着從天而降數塊大石。那大石個個有人那麽高,水桶那麽粗,形狀也不規則。它們砸在地上,鑿出數個深坑。我回頭瞧了一眼,那石頭近在咫尺,離我不過一尺的距離,濺了我一身碎渣。我定睛一看,才發現那石頭卻是通體透亮,卻不是真的石頭,而是大冰塊。

我拍着胸脯驚魂未定,卻見天上又接着開始掉“大石”。丘焉拉着我東躲西躲,一路跑到了片孤山邊緣。

“跳!”丘焉在我耳邊喊了聲,我下意識想往後退,卻被他用力一帶,朝前狠狠摔了下去。

我驚恐地閉上了眼,那一刻,我竟在心中想着:我死的好像有些不光彩。

總之,或許是大腦缺氧了,一片空白,我已停止了思考。我只記得一陣急速下墜後,身子“砰”的一聲掉進了海中。海水有些鹹,嗆得我說不出話來。我睜不開眼睛,呼吸也變得困難,想掙紮也好似力不從心,身子只能任其在水中飄蕩着。只有丘焉的手,死死抓着我,沒有放開。

我好似暈了過去。

我确實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丘焉正坐在我身旁。我全身濕答答的,顯然剛從水中救上來。丘焉亦是全身濕透,頭發還在滴着水。大難不死,我活了下來。丘焉也沒料到我竟絲毫不會水性,他只看着我,嘆了口氣。

我掙紮着起了身,吐掉口中的海水。本想說幾句感激的話,卻只是望着他,半天吐不出一個字來。我不知怎麽開口,也有些不好意思,氣氛便變得尴尬起來。然而丘焉卻好似不在意似的,擰着他濕淋淋的衣裳不說話。那衣裳還是他來到闼烏那天,齊組長給他的,破爛的不成樣子。

不過命雖救回來了,但山下靠海之地也是極其危險的。若是遇上海中兇猛的魚獸,或許命也要沒了。于是我們商量之後便開始往上爬。

“你恐高嗎?”我忽然問他。此刻問這個問題,或許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怪異,可是卻莫名說了出來。或許是我記起了那日,他站在橋頭顫顫巍巍的樣子。此時仰望高山,驀然又想起了那個夢。

他顯然不料我會來這麽一句,也愣了一秒。随即他對我笑了聲,也不知該當作怎樣的回答。總之,一笑而過。

他不想回答,我也不再追問。然而我還有滿腹疑問,一簍筐堆積着,就等着一個時機問個明白。現在,我覺得是最恰當的時機了。

于是我接着問道:“之後你打算怎麽辦?”

丘焉側身看了我一眼,說:“什麽怎麽辦?”

“我是說,我們要怎麽回片孤山?”我解釋道。從這裏神不知鬼不覺地游回去嗎?我還是有些畏懼的。但是如果不的話,那些人見我們不見了,遲早會來找的。到那個時候,恐怕就沒那麽好過了。

聽完這話的時候,他用十分清冷的目光看過來,對我道:“你打算一輩子呆在上面嗎?”那語氣,卻是有些嘲諷。

我一時語塞。想起來,丘焉是不願呆在這裏的,他一直想離開。問這話,反倒是我的不對了。我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低頭。

丘焉好似知道我在想什麽,他道:“別着急,該知道的你以後自然會知道。”

這話一說,我更是沒法出聲了。只好悶悶地點點頭,也不再說話。

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累得氣喘籲籲了。這裏的環境有些陌生,滿山也只有稀疏的幾棵樹,寸草不生,土壤十分貧瘠。周圍有許多大坑,地面凹凸起伏不定,巨石林立。

我看着看着,莫名想起了那日的流星雨。再次環顧四周,我遲疑片刻,小聲驚呼道:“這兒,好像是無崖山?”

丘焉聽見了,回頭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确認答案。我不太敢确定,但也記得無崖山是這個方向,就這麽說了。他在這四周來來回回走動,忽然眼前一亮,到了一處大坑附近,趴了下來。我問他在做什麽,他卻沒回答我,只叫我過去幫忙。我走過去一看,卻見他在使勁刨着泥土,好似在挖什麽東西。

我不明所以,但也只好幫着挖。但是我卻沒他那麽認真,反而是滿腹不解。丘焉卻好似發現新大陸般,頭也沒擡,雙手刨得飛快。那樣子,他是完全被這土坑吸引住了。

刨着刨着,一個亮晶晶的東西冒了出來。銀色的,很光滑。我湊過去一看,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丘焉卻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笑着對我說:“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縱使我頭腦如同漿糊,一片迷霧,也依然從這話中聽出了些端倪。我睜大了眼睛,小心翼翼試探了句:“你是指……”

丘焉點了點頭,那樣子無比開心。我不由得也為他開心起來。

我們齊齊把那土坑刨了個底,終于滿頭大汗從土堆裏爬了出來。我癱倒在地上,絲毫沒有力氣了。望着眼前的巨型不明機器,我知道,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宇宙飛船。只不過這飛船,實在是有些破爛。外表暫且不說,單單從玻璃窗看去,也能瞧見裏邊的零亂。東西都散落一地,我懷疑它是否還能使用。

丘焉卻沒有絲毫怠懈的樣子,他馬不停蹄地開始搗鼓那飛船。飛船是被撞了的,所以表面有個凹陷,不過好在不影響。最致命的,大概是飛船落地後的撞擊。我是絲毫不懂那些奇怪的東西的,丘焉也沒時間跟我解釋,他忙着組裝那些散亂的儀器。

後來,我看着他伸出自己的手臂,對着那飛船某一處地方照了照,頓時那飛船裏面亮起了紅光,一陣“嘀嘀嘀”的警報聲響了起來。丘焉用自己手臂往那一探,那聲音便停了。他又拼命鑽了進去,他在裏面按了什麽按鈕,那飛船的翅膀緩緩伸展開來,底下又支出幾個輪子,倒是能動彈了。

見此狀況,丘焉也十分激動。我從未見他如此興奮過,他坐在那飛船中,笑得極其開心,只是眼角閃着淚光。說起來,這飛船還能被找到,也是很幸運的一件事。況且還是如此完好的模樣,裏面的設備都沒怎麽損壞。

丘焉又開始對着飛船,伸出自己的手臂。這次,我仔細看了看,才發現他手臂中有塊食指長拇指寬的薄片,鑲在肉裏。那薄片對着飛船的一個儀器,開始微微震動起來。一束束電流在它們之間傳遞,很神奇。

這麽折騰了半天,一擡頭,天又黑了。我緊張地望着片孤山的方向,生怕有人發現這邊異常閃爍的紅光,還有那微微的震鳴聲。不過好似片孤山陷入了寧靜,沒有人來。我便稍稍松了口氣。

這時,丘焉忽地将飛船的燈光一閉,跑了出來。他拉起我,極其迅速地躲到了一處大石後,捂住了我的嘴,對我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神情凝肅。

我擡頭朝前望去,只見有幾個人在天上飛着。他們沒有提燈,好似喝醉了酒,四處晃悠。

其中一人說着:“你看,剛剛那裏是不是冒了紅光?”

另一人道:“沒有啊,是你看錯了吧?”

再一人說:“我也沒看見……”

最終,那幾個人跌跌撞撞,在空中上上下下飛了好一會兒,才漸行漸遠。我和丘焉大氣沒敢出。生怕他們從天上下來,發現這飛船,再然後就麻煩了。若是被闼烏人發現這東西,後果不堪設想。

等再也看不見他們身影時,我和丘焉同時松了口氣。丘焉趕緊又爬了上去,不過這一次把我也拉上了飛船。我懷着無比好奇卻又極其忐忑的心,在飛船上坐立不安。左右看着這新奇的玩意兒,有些戰戰兢兢。

“這飛船能用嗎?”我問道。

“已經恢複正常了。”丘焉很肯定地說道。

“這麽快?”我訝然。

“其實本來就沒損壞多少。這飛船材質特殊,只不過外表變了點形而已,沒什麽影響。”丘焉心情很好地回答我。我覺得他今夜說的話,比以往都多。

丘焉又給我指了指這些儀器,讓我要如何做,該注意什麽之類。我傻笑着點頭,然而接下來手上的動作卻都是丘焉幫我完成的。他氣定神閑地坐在駕駛座,給我做好安全保護設施後便開始點擊那屏幕。這一刻,我才有種感覺,他原本應該就是這樣的。這才是屬于他的世界。

飛船也不知怎麽就開始動了,我抓着扶手臉色慘白。其實我是有些害怕的。我盯着前方懸空的地面,咽了口唾沫。不僅是因為起飛的緊張,還有對未來的茫然不安。這飛船若是起飛了,便意味着要與闼烏告別了。

丘焉将飛船懸空停了下來,他認真看着旁邊的我,對我道:“其實你不必擔心。你自己也察覺到了些什麽吧,比如……你不是闼烏人這件事。”

他剛說完,我便渾身一震。

确實。以前的我,總以為是自己身有殘疾。然而生活在闼烏多年,漸漸的,有些話傳到了我耳裏,比如,那孩子可憐,親媽都不知道是誰。這些話起初我不是特別在意的,但是聽多了,也開始懷疑起來。

直到見到丘焉的那天,我才從多年的猜測中頓悟,或許,我一開始便找錯了方向。那一日過後,我思考了很久。與其說我模樣太奇怪,不如說我本就不是闼烏人。既然還有外星人的存在,那我說不定也是一個落入闼烏的外星人。雖然這麽揣測,但我又沒什麽證據。于是一直郁郁寡歡。

“你難道不想知道真相嗎?”丘焉又在我耳邊問道。他定定看着我,眼神卻是不容拒絕的。

我沉默了片刻。這片刻極其短暫,卻好似過了幾個世紀。空氣十分沉悶。丘焉淡定地坐在一旁,靜靜等我的答案。我在波濤中翻滾掙紮。

終于,在一番争鬥中浴火重生,我擡起頭,緩緩吐了個字:“好。”

在丘焉将門關上的一剎那,我緩緩吐了一口長氣。

該來的總是該來的。

同類推薦

仙霧渺渺

仙霧渺渺

浩瀚世界,無邊歲月。
漫雲女子不英雄,萬裏乘風獨向東!

絕頂槍王

絕頂槍王

一塊鍵盤,一只鼠标,要麽殺戮,要麽死亡!
從深山裏走出來的獵人少年,一頭紮進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學校和陌生的電競職業圈——帶着他飛揚的雙手,和他的槍!
吶,所以,你以為我們要講的是一個失足少年撞大運撿秘籍得金手指然後人擋殺人佛擋滅佛的故事?
不不不,并沒有那麽複雜。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惡魔心尖寵:小甜心,吻一口

【高甜寵文】“小,小哥哥,褲,褲褲可以給知知嗎?”每次一想到當初與宮戰見面時,自己的第一句話,許安知都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就這麽一點小貪心,她把自己一輩子給賣了。用一只熊換了個老婆,是宮戰這輩子做的最劃算的一筆生意。每次想起,他都想為當時的自己,按個贊。

星際之女武神

星際之女武神

一朝複活到了星際時代?!
夏錦繡幹勁十足,摩拳擦掌,作為一個有金手指的穿越女,我們的目标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嗯,理想很偉大,只是,首先……
作為一個被未婚夫陷害的通緝犯,她先得給自己洗脫罪名。
……
總結:這是一個崇尚以暴制暴的穿越女在星際時代升級滅渣成為人生大贏家的故事。

唐朝好舅子

唐朝好舅子

大唐如詩篇、長安美如畫。
苦力級寫手穿越大唐,吟不得詩,提不動槊,上不得馬,種不了田。
發現野生單身翼國公一只,嫁了姐姐扒上豪門。
家中還有姐妹四人,尋覓長安可否還有單身國公幾只。
現在的沒有,未來的國公小正太也可以有。

撩上大神:菇涼請負責

撩上大神:菇涼請負責

初遇大神,某個撩漢手段成硬傷的菇涼慘死大神劍下,從此便過上了沒羞沒躁的抱大腿生涯。
“大神,我可以約你麽?”
“大神,你殺了我,就要對我負責。”
第三次見面,大神說:“結婚吧,我寵你一世。”
“結婚!我自帶嫁妝上門。”某菇涼握拳,自以為撩上了大神,熟不知自己早已被大神撿回家……